看慣了小說中的風花雪月,即便是這個信心並不十分便利的時代中,那些民間流傳出來的傳奇小本子中也有那些俠士佳人的,救命之恩以身相報的故事。

且說這李香兒是被平修錦用命救了,那日七兒回來了,因為才讀了一個泛黃的畫冊子,說得便是這麽一出以身相許的故事,回來就生生的勸了晟語蝶,可是要把這個說不清心思的表小姐看管好了,本就是貼著平家這兩個少爺的人,若說原本還有這搖擺不定的,這會兒經此一事,再受了那小女人家的報恩情節影響,那一顆少女傾慕之心,怕就要鎖在了平修錦身上了,若是不去攬堵,任由發展下去,總會有傷心的那麽一日的。

這事七兒不說,晟語蝶倒也要心中默默的念上她一念的,再經了雖處於豆蔻花開的年歲,卻不懂情為何物的七如此一說,那心中的惶恐也便多上了幾層,好兒男也怕了繞指柔,一次兩次不成,再去看那個表小姐,也絕非是輕易妥協之人,再三再四的,能把持住的倒算是稀奇了。

倒也不是不信了平修錦,可紅塵裏這點子是是非非的,自打有了人的那個時候起,便一直研究著,這萬千年來,始終也沒個公正平等,那些地老天荒的情愛故事,大抵經不過時間的磨礪,他二人卻是有情,可情愛歸了情愛,總免不得他人有心,若酒後失德、烈火幹柴,再說得通俗些,還有著擦槍走火的概率在其中……思想想去的,都是煩惱,輾轉不得入眠,折磨的都是自己的心思,想了幾日,倒也淡笑了自己的自尋煩惱,那些事情盡管有那可能性,可終究是什麽還是要看了李香兒的態度,等到有心思明了再去煩惱,眼下還是她晟語蝶與平修錦的創業之初,睡覺都沒多少時間,哪裏有格外的心思去想著這些呢,倒也漸漸的釋懷了。

表小姐要去到哪裏,平夫人都會差了府中的下人跟著,有了上次的滿是蹊蹺的火宅,加之表小姐的身子還未康健,這跟著的人也就不下兩個了,今日她到了晟語蝶的院子自然也是有丫頭陪著的,可自得了那個晟語蝶才設計出來的公仔之後,李香兒就把跟在她身邊的丫頭語調嚴肅的遣下去了,小丫頭不敢得罪了李香兒,默聲侯在平修錦的院子外頭去了。

晟語蝶委實的忙,見李香兒如此做法,心中自是有些不解,皺著眉頭的問道:“我聽聞香兒表妹那日大活中傷了身子,太太都不允你出門來,怕在惡了傷口,落下了什麽遺憾來,如今到我這裏也有些時候了,怎的還不回院子裏去歇著,莫不是還有些別的事情要說?”

那李香兒對晟語蝶呲牙一笑,語調平緩的說道:“這些日子我私下裏問過平府的門子和府中的下人,他們也同我說了,不知三表哥近來忙些什麽,總是沒個人影的,不過三表哥即便在忙,也不會冷落了三表嫂,晌飯總會回來吃的,我厚著臉皮在這裏等三表哥,那日我睡得沉,後來才聽府中下人說起,若沒有三表哥的冒死相救,怕我這命也便交代在了那院子裏,如此大恩,我是不會不謝的。”

聽了李香兒的一番話,晟語蝶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抽,心中念著要來的總會來,如今到了眼前,不舒服是難免,卻也不用再在閑暇的空當念著還有這樣一份擔心,輕聲說道:“我與修錦是夫妻,但凡有什麽都是共享的,你這謝意我替他承下了,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下吧,待到身子好些的時候,修錦不忙了,你再來也不遲。”

晟語蝶說這話不過是試探了李香兒的反應,卻是不想李香兒翹起了嘴角,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晟語蝶驅她離去還是在裝糊塗,手中把玩著晟語蝶送她的公仔,脆生生的說道:“姑媽說我這身被三表哥護得好,也隻是傷了手臂,都養了這麽多日子了,出來透透氣,沒什麽大礙的,既是三表哥救了我,我李香兒也不是不懂規矩的女子,這謝總不能因為自己那一星半點的小毛病便推脫了過去,今日我必然要見上一見三表哥的,表嫂便莫要勸我了,我這身子現在當真沒什麽大礙了,表嫂若是不信,我捋了袖子給你瞧。”

說罷當真的在晟語蝶麵前捋起了袖子,那上頭原本被灼傷的星星點點已經結疤了,看上去當真沒什麽大礙,不過這日後會不會落疤,便是另外一番說法了。

聽了這話,晟語蝶攢緊了眉頭,腦子裏因為李香兒那聲甜膩的‘表嫂’而剛剛消去的警報這會兒又重新拉了起來,這情敵都擺明了打算登堂入室了,她這個當家女主沒必要為了勞心勞力而失了夫婿。

因此把手中的筆往筆架上一擱,雙臂交與胸前,抱了胳膊向身後的椅背靠去,眼神不冷不熱的盯著李香兒,雖有曆經過辦公室裏那些是是非非,卻終究學不來那般的忍氣吞聲、轉彎抹角,倒也不與李香兒打哈哈,冷淡的問道:“這謝也謝過了,我也給了臉麵,把那新出的樣板公仔送了你了,你還想幹什麽?”

聽晟語蝶變了語調,李香兒微微一愣,把晟語蝶送她的樣板公仔更往懷中抱了抱,這才喃喃的開口,“表嫂莫不是不信我,我當真是過來感謝三表哥的,真的沒有別樣的心思。”

晟語蝶吊著眼角,審視著李香兒,見她說得真誠,全然沒有初見時候的戾氣,遂放緩的語調,話已經挑明,沒有再說一半的必要,省得日後想起來如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接著說了起來,“我記得那日初見的,香兒表妹信誓旦旦的說著修錦與你似乎是有別樣的私情的,既然你今日怎的也不走,那麽這話咱們便往通透裏說,我瞧著你也是個爽直的個性,我也不喜歡說那些轉彎抹角的話,你便與我說句真心的,可是喜歡了修錦,才要如此執著的當麵謝他?”

聽晟語蝶這番連珠炮似的問題,李香兒咬了咬唇,總歸是帶著些嬌態的姑娘家,從前都被人捧在手心的,這次來之前還盛著滿滿的幻想——希望那些出奇的好看的表哥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繞在她身邊哄著她,可終歸都有了自己的家事要忙了,對她也便冷淡了許多。

那些到還是其次,隻是覺得心頭有淡淡的惆悵罷了,她最忘不掉便是分隔了好長的日子了之後那日紛雪中再遇了淡笑的二表哥,心頭卻充盈起了別樣的情感來,瞬間便經由血液流遍全身,通體的舒暢了起來,那之後,感覺自己的一顆小心肝便繞上了俊逸的二表哥,卻不想那個原本並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二表嫂卻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見了麵,她還沒說什麽失了禮數的話,也不過是如同以往來了平府的樣子,把自己的手臂纏在了二表哥的臂彎裏,嬌笑的同二表哥說些她近來見的稀奇事。

這些在李香兒和平修祺眼中並不奇怪,可看在晟語雁眼中卻全然不是那個味道了,見了麵,第一句話便夾槍帶棒的對上了李香兒。

李香兒哪裏肯去受那鳥氣,甩開了平修祺,捋了袖子掐了腰就跟晟語雁對上了,既然要來平家,對平府中兩個俊逸的表哥到底迎了什麽樣的女子她自然要去了解一番的,得了晟語蝶名聲不好的消息,曾還竊喜來著,總覺得那樣表哥定不是真心的喜歡了晟家的姐妹,不過是處於利益考慮才會做了如此的選擇。

與晟語雁對罵,自然就牽扯出來了晟語蝶來,亂七八糟的,平修祺原本還勸著李香兒和晟語雁,可他越是要勸,晟語雁和李香兒便越說他是偏袒了對方,裏外都不是人的,索性也不管她二人,隻要不動手便好。

再然後,平修祺聽見了晟語雁的挑撥是非,心中的反感可以說是節節攀升了。

李香兒畢竟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小丫頭,自幼便被極好的保護了,如今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心眼,隨後見了晟語蝶,由於自晟語雁那裏得來的鳥氣,怎麽也不舒服,又見了晟語蝶相貌更在晟語雁之上,不得不說是嫉妒了,話也就重了,且還有些顛倒了是非,隻因從晟語雁那裏得來的怒氣未消罷了。

這一場是非原本不過是得自晟語雁的尖酸刻薄,在晟語蝶心中卻當是這個表小姐喜歡了平修錦才會如此。

那些是非自然是要擺明了說的,這些在李香兒來之前便已經做了決定,雖然她也喜歡平修錦,平修錦又自那大火中把她救了出來,她理應該喜歡平修錦才是,不過感情這東西也是奇怪的,在她還不懂了情情愛愛的那會兒,她隻知道自己最喜歡看三表哥的笑臉,心下惦著娘親小時候告訴她的話,兄妹即便再熱絡,也總有各自成家的時候,隻有夫妻才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一直以來腦子裏繞著的就是當年平修錦臉上的漠然,她跟平修良和平修祺都說過大了要他們做夫婿的話,其實也不過是說給平修錦聽得罷了,這次來之前,她心心念念的還是一徑冷淡的平修錦,卻是不想在那樣輕雪飄揚的時候,見到了卻是平修祺溫和笑臉,一瞬間便許了心。

其實,李香兒覺得自己屬了心,也不過是日前見了一本平版的裝訂小冊子,上頭是個閨閣千金與表兄的情事,巧的是也有這麽一處雪中見麵的場景,因此才亂了心思,那番情景,雪地了一個素服的俊逸公子,輕緩一笑,柔聲道:“香兒,你來了,我等了好些時候了。”

這話說的當真的應景,除了那刻心的小冊子外,又加上了往日從婆子那裏聽來的生死相隨,轉世重生的傳說,心頭便念了起來,好像平修祺一瞬間便成了她那個前世無緣相守的情郎,此番又重逢了一般,怎能不去喜歡。

晟語蝶見李香兒兀自想著心事,這心頭是更加的不耐煩,即便是李香兒給個悲傷的答案,也好過這樣吊著人的思緒不是,因此又追問了一句,“你如此倒是什麽意思,總要說句話吧?”

李香兒這才回神,方想起了晟語蝶問自己可是會喜歡平修錦,也不猶豫,帶著一絲嬌憨的笑說了起來,“三表哥,我自然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