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老爺是第二日天亮才回府的,回府之後首先聽見的便是這則府內的頭號新聞,恨恨的甩出一句,“胡鬧。”後便沒再有旁的說法。

平順跟在平老爺身後陪著笑臉,點頭哈腰的說話,不過這話中的意思可都經了佟媽的指點,讓平老爺既聽得找不出毛病,也間接給了平老爺別樣的暗示,他話是這樣說得:“老爺,您也莫要怪罪了二少爺,二少爺什麽性子您還不了解麽,若非不是被逼急了,他又怎會如此的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呢?其實二少爺心裏也有說不出的苦啊!”

平老爺沉默著聽了平順的話,淡然的點頭,不置一詞,不過平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讓平老爺微微的吃驚的,若是換做以前,這平順定要向著平夫人說話的,如今這說法全麵的倒向了平修祺,這偌大的府中有誰能逼著平修祺,不說分明平老爺也是知道的,心中暗自感歎了一下,這麽多年他是出了門躲了,可他的兒子躲不開,如今看來,怕他這二兒子也要布上他當初的路了,想到此處,心中不由的生出一抹傷感。

平修祺是臨近天亮才搖搖晃晃的來到書房的,平修錦那裏也有一個住處,那便是當初七兒和香秀住著的地方,七兒和香秀常常會和七八個遠道的小姐妹住在作坊裏,況且換了大的作坊,其中專門撥出一間屋子讓她們這群女工去住,在那裏能多做些東西,她們做事也按照計件的,一份一個工錢,多做多得,又能指導才來的不會的,這也是餘外的來錢道,晟語蝶說她二人回府隻會打擾了自己與平修錦的二人世界,何況她也不喜歡讓旁的人伺候著,雖然七兒和香秀明白她這樣說不過是讓她們安心,可怎麽也拗不過晟語蝶,也便住進了作坊,如此她二人原本住著的房間便空下了。

雖然她這院子裏還有空房間,可晟語蝶並不喜歡和平修祺同在一個屋簷下,盡管一個大男人淚流滿麵的頗讓人詫異,看著平修錦也偷偷的對晟語蝶說著平修祺有些悲涼,不過這點上晟語蝶有自己的堅持,平修錦也無奈,由著平修祺趴在他堂屋的桌子上打了會酣,天亮之前才把他送到了書房。

其實原本平修錦可以早點送他離開的,可是在平修祺喝醉之前曾抓著他的手哭,斷斷續續的說讓平修錦收留他一夜——一夜就好!

一方麵是自己的兄長說要留下,另一頭又是自己的妻子說讓他送平修祺離開,左右都是為難的,晟語蝶也瞧見了他的煩惱,不再強硬的逼著他,隨後平修錦便想了這麽個這種的辦法,兩頭都給足了麵子。

平老爺去書房裏的時候,平修祺還穿著衣服,帶著一身酒氣趴在**夢囈,平順見了想上前去把他叫起來,被平老爺揮手退下了。

父子二人,一個趴在**,一個坐在床沿,平老爺看了許久,忍不住伸手輕拍著平修祺的後背,輕緩的說道:“修祺,你這是何必呢?”

或許平修祺原本就睡得不踏實,聽見了平老爺這話,竟嘟囔著回答了一句:“爹,孩兒心裏難受,孩兒不想要晟語雁了,我想休了她,可娘不允孩兒這要求,娘為何那麽喜歡晟語雁?”

平老爺手上一僵,隨後又恢複了拍打著平修錦後背的動作,語調輕柔的說道:“修祺,這天下的夫妻哪裏有不吵架的,忍忍也就過了,你瞧著爹這輩子不都過得好好的麽?”

老半天都沒聲音,平老爺才起身,隨即聽見趴在**的平修祺又喃喃的說了起來,“她太惡毒了,我不要她,不想要……”

在之後陷入含糊不清的嘟囔中,平老爺也不知道平修祺都說了些什麽,隻是憐愛的看著平修祺的背影,唉聲歎氣。

這廂平老爺還在書房裏看著平修祺的時候,平夫人已經得了消息匆忙的趕了過來,年頭多了養成的習慣,在府中不管去哪裏都直接進門,並不找人通個消息,她進了門後瞧見的便是坐在床邊看著平修祺的平老爺,心頭一顫,陪著笑臉說道:“老爺,這一晚上沒得了個閑,現在回府了怎麽不好生去歇著,修祺這孩子不懂事,稍後等他起了,我會好生的教訓他的,老爺這一天天忙得連個閑暇的時間都沒有,他還要在這個時候給您添亂,委實的不該,是我教的不好,老爺千萬別生這個不懂事的孩子的氣。”

平老爺冷淡的說道:“修祺是怎麽回事,等他醒了我會問個清楚,好了,你出去吧,這裏地方夠大,我便在這裏歇會兒,等會兒關了門,誰也別進來。”

平老爺邊說邊揮手示意平夫人可以離開了,平夫人慘白了一張臉,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諂媚,耐著性子說道:“老爺,這裏是書房,哪裏是休息的地方,再說這裏也隻那麽一張狹小的木床,還被修祺占去了大半,您還是回房好生休息一會吧。”

平老爺眉頭攢得老高,沉聲說道:“好了,我都說了想要歇著了,你聽不懂麽,先出去。”

平夫人咬著唇看著平老爺,許久之後垂下頭輕緩的說道:“好,那老爺好生歇著吧,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之後退出了書房,吩咐了下人不許打擾了平老爺與平修祺,下人見平夫人臉色不好,莫不小心的陪著笑,平夫人才出了房門,瞧見的卻是晟語雁穿著單薄的跪在雪地了,平夫人皺皺眉頭,輕緩的問道:“語雁,你這是作甚?”

晟語雁抹去了臉角的淚水,跪走幾步來到平夫人身前,伸出雙臂抱緊平夫人的腿,穿得稀少,這會兒是瑟瑟發抖,聲音也打著顫,“婆婆,都是語雁的不好,方才我聽丫頭說公爹回來了,想必會生了修祺的氣,這些都是語雁引起的,婆婆就去告訴公爹,若是他老人家不開心了,語雁今後也沒臉待在平家了,就讓修祺寫封休書,語雁今後青燈古佛,再也不出來了。”

平夫人伸手扶起了晟語雁,語調也放緩了,“哎,你們這對孩子還真讓我跟著操心,也罷,這事也並不怨你一個人,修祺是被你妹妹迷惑了,看不見你的好處了,你放心,這平家有我在的一天,修祺就不可能休了你,這事我既然允諾下了,就是老爺也改不了我的主意的,好了,這一早天這麽冷,也不多穿點出門,傷了身子可怎麽是好,你先回去吧。”

晟語雁聽了平夫人的話,眼角又泄露出了一抹開懷,麵上卻是一派柔弱的輕站起了身,臨站起身的時候還趔趄了一下,引得平夫人緊張的追問:“這冰涼的雪地裏跪久了膝蓋是受不住的,你這孩子難道不懂了這些麽?”

晟語雁抽抽噎噎的說道:“昨兒個夜裏沒有修祺在我身邊睡得也不安生,閉了眼都是他的臉,臨近天亮才微微有了些睡意,隨後我那丫頭小紅就說公爹回來了,帶著怒氣來了修祺暫住的書房,我當初隻想著別讓修祺父子因我生出間隙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便過來了,哪裏想到我這身子還虛著這樣的小事情呢。”

平夫人讚許的點頭:“還是你這孩子懂事,不過你身子不舒服也不是什麽小事就是了,莫要妄自菲薄的,修祺不懂事,你更應好生愛護了自己,好了,你先回去把自己好生拾掇拾掇,平日裏那麽精致的一個人,如今弄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更讓修祺的心偏向你妹妹麽,我瞧著她近來是一日比一日還要出彩,你倒是愈加的沒個樣子了。”

平夫人不過是關心一下晟語雁,卻不想這話正好踩在了她的死穴上,痛得她是呲牙咧嘴,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這麽明擺著指出來是另外一回事,她知道自己沒有怨恨了說出事實的平夫人的理由,由此隻能把自己的滿腔怨恨一並撒到晟語蝶身上,想著自己的夫婿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自小她就厭煩旁人說晟語蝶比她漂亮,如今她看上去是處處都占了自己的上頭,這口怨氣她怎麽忍得下,心下初動,隻一個想法,她要讓晟語蝶好看,一定要讓她知道什麽才是人生!

那天直到下午的時候平修祺才和平老爺一並起身,揉著宿醉的額頭,喃喃的說著傷感話,引得平老爺即便有心說上幾句,也全然沒那個力氣了。

在之後的日子,平修祺更少步出書房,而平修錦與晟語蝶的生意卻熱火朝天,蘇婆子偷偷的和自己要好的姐妹說有知道內情的人說晟語蝶和平修錦也才不多的日子就淨賺了上百兩的銀子,引得人家嘖嘖稱奇,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平夫人和晟語雁的耳朵中。

上百兩的銀子對平家偌大的家業來說不算什麽,可是對於白手起家的平修錦來說便是在難能可貴了,想到這點,平夫人心中那抹愁雲是怎麽也化不去了。

對於晟語雁來說是更加的坐立難安,人家晟語蝶與平修錦越是出色,便愈加的顯出她的落寞,還有平修祺也好幾天沒回房間了,身為女子的空虛讓她見到一點小事也要抓著撒脾氣,原本還有那麽幾個婆子繞在她身邊的,自從平修祺再次搬出她的院子後也不見影子了,想起了那個時候的送子靈符,晟語雁心中漸漸生出了一個別樣的念頭,這個念頭讓她雙眼赤紅,滿心歡喜,恨不得插上翅膀,現在就飛出了平家的大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