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語蝶其實不必問也是知道,這個時辰早飯都還沒用過的,平家的人怎麽會到的,她有那一嘴,也不過隨口提提而已,倒是小丫頭的反應讓她想笑,不過終忍住沒漏使人難堪的表情。

說了要跟著去,晟語蝶多半時間都是在竹煙閣走動的,至於晟府她到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在前頭有小丫頭帶路,也省了她的尷尬。

前幾天她去到過晟語雁的院子,那路她還是有些印象的,今日的路初期走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去晟語雁的院子的,不過路過了晟語雁的院子小丫頭也沒停下,晟語蝶才知道,原來自己多想了,隨後笑了笑,晟語雁還沒回府,怎麽會有人找她去那裏呢。

那天去晟語雁的院子裏是夜裏的,當時也沒仔細看看兩邊的情況,現在是新陽初升的時辰,這九月的早上也還算溫暖,晟語蝶的心跟著陽光一起開闊,瞧著這院子到更覺得美麗了,總體格局是大院套小院,府裏有前門側門的,進了府,又間隔出來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個院子,就像她的竹煙閣也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一座。

以晟老爺和晟夫人住的東闊院為主,下麵又有陸姨娘和晟語雁的西善居與牡丹閣,再有就是晟繼堂的寄塵居,還有晟家下人們居住的下宅,各有各的風格,壞繞在一處,組成了晟家大宅,大概就是有了這樣的區隔,才會讓這種有錢人家的人情冷暖照比一般的小戶人家要淡漠上了許多。

看一次覺得這景致比上一次還要動人,晟語雁出嫁的喜氣還沒退去,府裏處處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若那個出閣的女子不是晟語雁,或許晟語蝶會覺得這原本各自獨立的院子裏也因為這次婚事帶了許多的人氣來,不過現在知道了看似平常的婚事背後也充斥著別樣的味道,什麽好感覺都飛了。

小丫頭帶晟語蝶和七兒去的也不是東闊院,卻是繞了路去到了西北角,兜兜轉轉的,可這裏晟語蝶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的,她還沒出聲,七兒倒是先發難了,“等等,這裏曾是禁足了二小姐的院子,你不是說老爺吩咐你來找二小姐去見平二少爺麽,難不成這平二少爺喜好異人,好好的主院不進,反倒要在咱們府裏罰關了少主子的禁房裏見人?”

那小丫頭聽了七兒的責難,顯然有些底氣不足,咬著唇轉身,瞧見七兒已經伸手攔著晟語蝶前行的腳步,她臉色也難看了起來,顫巍巍的說道:“上人吩咐了就是要我帶著二小姐來這個院子的,我一個小丫頭,怎麽敢當著小姐的麵扯謊,又不是閑活得舒坦了。”

七兒眯著眼睛盯著那個小丫頭,晟語蝶雲淡風輕的問出了口,“你所謂的上人是哪個?”

小丫頭吱吱嗚嗚的老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晟語蝶也不與她客套,轉身就走,小丫頭這才苦著聲說道:“奴婢是陸姨娘手下的,今早是她吩咐奴婢來找二小姐的。”

晟語蝶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盯著那個小丫頭,七兒倒是沉不住氣了,拉著晟語蝶的手就說道:“小姐不必理會她,這一早的就來找您,肯定是沒安什麽好心的,您這要是一進了她的套,傷了性命她倒是不見得敢,不過少不得惹些怨氣就是了,咱們還是回去好了。”

小丫頭怯生生的伸出手抓住了晟語蝶的衣角小聲的啜泣了起來,“二小姐不要丟下奴婢,奴婢是才進府沒多久的丫頭,人生的狠,昨日陸姨娘一出了這禁房,就央請老爺給她添了兩個丫頭,同奴婢一起撥給陸姨娘的那個丫頭在晟家也有兩年的功夫了,隻奴婢是新人,今早陸姨娘吩咐下來了差事,她們推來繞去的就落到了奴婢頭上,奴婢辦不好這事,別說是主子那裏沒辦法交代了去,就是陸姨娘手下那些個丫頭大概也要收拾了奴婢去,奴婢懇請了二小姐開個恩吧!”

若是方才出門前這個小丫頭還有作戲的成分,現在再看可就是全然的真心了。

晟語蝶這才仔細的打量了眼前這個小丫頭,約摸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麵容還算清秀,頭上左右分雙髻,用淡紅色綢帶係著的,想來是晟語雁出閣那日發的吉慶綢帶,這小丫頭也有好美之心,所以喜事過了,綢帶還舍不得丟下,身上是淡綠色的窄袖短衫,腰間束緊,下身是灰白色的寬褲,腳蹬藍綠色的軟底布鞋,中規中矩的丫頭打扮,樣子瞧上去也是楚楚可憐的。

男人有憐花惜玉之心,晟語蝶覺得自己被這丫頭一勾,也滋生出了那樣的感覺,輕歎口氣,自己告訴了自己:婦人之仁,在大宅子裏容易釀成悲劇!

她心下是那樣想的,可是嘴上還是問了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頭先是一愣,隨後快速的回答了出來,“回二小姐的話,奴婢叫香秀,今年十三歲,家中貧寒,娘又生了重病,爹爹無奈,賣了我十年的工進晟家。”

晟語蝶才問了一句,香秀就回答了一串,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確是蠻可憐的身世,十三歲,在她的前一世,還是無憂無慮的學生妹的,可同樣的年歲,香秀卻要背負上家庭的責任了,十年的時光,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怕也就隻能這樣度過了。

不過相對而言,香秀的身世拿到這個時代,倒也不是什麽新奇的說辭,這裏相對落後,女人家得病,人的平均壽命較短,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她實在沒有大驚小怪的必要。

就像一邊站著的七兒,她最初來的時候,也有好奇的心態,可她卻是不敢問的,一旦問及了,定會遭人懷疑,可後來也斷斷續續的由七兒自己口中得知她生下來就被拋棄在了路上,當初差點慘死在馬下,後來被一個老乞丐救下了,當狗崽子一般的養到八歲,那老乞丐也不中了,病死之後,七兒賣了自己才得以收斂了老乞丐的屍身,所以說這種悲傷的故事,每個人都有的,包括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雖然身為小姐,可自己的親娘早逝,又加上晟老爺不是個體貼的爹,晟語蝶也沒得了多少的溫暖,最後還被自己的親姐姐陷害到懸了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傷的,區別隻在說與不說而已。

“好了,也不多話了,你前麵帶路吧!”

晟語蝶輕聲吩咐了,不顧七兒咬牙切齒的可愛模樣,她心中也有了計算,天下悲傷之人何其之多,但那些隻是聽聽而已,她是沒遇上的,現在遇上了,若要坐視不理,當真不是她的性格,或許她能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呢。

香秀聽了晟語蝶的話,又哭又笑的,她沒想到自己說出了是陸姨娘找二小姐,晟語蝶好像也不在意一般,還會跟著來,就連她這個才入府的小丫頭都知道,陸姨娘這個時候來找二小姐準沒好事,陸姨娘有了靠山了,這下子還不更要虐待了這個傳聞中纖柔無比的蓮花仙子,隻因為她的請求,晟語蝶就應下了,香秀進了這大宅子,第一次覺得溫暖。

七兒和香秀臉上都是陰雲密布的,隻晟語蝶好像沒事人一般邊走邊欣賞了路邊的風景,出了這裏也好些日子了,漸漸入了秋,景致也都不盡相同了,前世也有逛江南園林的記憶,可那是帶著遊玩的心情的,不像現在這樣走在自己的家中,景是一樣的美,心性卻是兩種滋味的,既然來此走一遭,怎麽也不該有如走馬觀花的,在晟語蝶心底還存在了一種僥幸,既然能稀裏糊塗穿過來,或許哪日老天又開了眼,她會華麗麗的再回到現代去,到時候也有些可以炫耀的資本——或許她可以嚐試著也寫一本真人版的穿越曆險記,感覺絕對的極品。

西北角的小院子地處偏僻,平日少有人到,若是換做晚上,這裏絕對適合那種頂著月黑風高,行那殺人放火的勾當之地。

還沒進院子,就聽見了陸姨娘那有如掐了脖子的雞一般的尖銳笑聲,偶爾還能聽見幾個略微蒼老的婆子的輕聲細語,少不得誇說了大小姐是難得一見的孝女,還有就是有了平二少爺當女婿,今後府裏就是夫人也要讓著陸姨娘等等之類極盡拍馬之能事的奉承話。

晟語蝶搖了搖頭,突然就想起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故來,陸姨娘到底找她幹什麽,晟語蝶心底大概也有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想了。

邁進了院子,老遠就瞧見了陸姨娘被一幹人等如眾星拱月般的壞繞其中,初次見麵,她頭上戴的是玉白的絹花,這次還是梳了高髻,不過不再戴絹花,頭上左邊插著鑲玉的孔雀步搖,右邊是蝴蝶釵,額前還有五尾鳳形的華盛,這一頭珠光寶氣,分開了看各個都是極品,全部插在了一個頭上,隻會讓人覺得俗氣繁瑣。

還有她今日身上的衣服,上身是絳紅色的錦緞滾邊大花襖子,下身是藍綠色的緞料裙子,這一身貴氣的打扮,是要直逼晟夫人的,可在晟語蝶的眼中,是怎麽瞧,怎麽覺得惡俗無比,與晟夫人有著雲泥之分,這就應了那句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名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