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平修琪的話,平夫人眼睛直愣愣的坐在了**,口中喃喃的說道:“怎麽可能,語雁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的,這不可能,她看上去那麽賢淑溫婉的,怎麽會如你口中的**,難道真是我錯看了去?我怎麽能錯看了,難道我真的老了,竟然連一個人是好是壞都看不出了?”

這裏也隻點了兩根蠟燭,昏暗的燭光照在平夫人的臉麵上,平修琪記不住多久未曾好好的看過平夫人的樣子,直到聽見平夫人無法置信的呢喃後才把自己的視線放在了平夫人的臉麵上,細細的打量著。

不知道什麽時候,平夫人一頭黑發多半數成了銀絲,如今落寞的樣子讓她看上去早已不複當初身為平府主母的凜冽,低垂著的眼睛周邊都是細密的紋路,雙手放在膝蓋上交握著,手指卻是煩躁的曲動著,一刻也不得閑。

看著平夫人的樣子,平修琪心頭一瞬間便軟了,輕歎口氣,淡淡的說道:“娘,孩兒並非那麽不懂道理的人,若晟語雁但凡能安分些,孩兒也會同她好生的過日子的,反正對於我來說,與誰過日子都是相同的,也不會單單就容不下她,可是她實在太過分了,當初為了嫁入平家,曾花錢買通和她屋裏丫頭私通的家丁去陷害了自己的親妹妹,那個時候晟語蝶曾經懸梁過,好在被人發現的早,不然這晟語雁身上就不單單背負了陷害了自己親妹妹的罵名,怕還有一條人命,這便是晟語雁,心思如此之歹毒,盡管晟語蝶替她背下了罪名,可她還是不思悔改,且變本加厲,那個時候您第一次帶著她去送子娘娘廟祈福的時候,她便和史德勾搭上了,當初讓她流了孩子的毒藥就是史德給她的,這個史德十分的好色,若是晟語雁不讓他得了好處,他是不會給晟語雁那毒藥的。”

“什麽,那麽早,她為了陷害晟語蝶,用自己的身子,她和晟語蝶哪裏會有那麽大的仇恨?這是怎樣的罪名,私通男人,身敗名裂倒還是其次,真真的讓人發現了,連命保不齊都丟了。”

平夫人聽見了平修琪話裏與常理不合之處,抬起頭看著平修琪,急切的追問著。

平修琪淡淡的笑了:“若隻想陷害了晟語蝶,她倒是當真不必那麽下了血本,可是她還想著平家的地位,娘的意思也是希望她能一舉得男不是麽,而史德還有一個他騙女人最多的能耐,就是他有一種特別的藥方子,能讓女子生出男丁來,晟語雁是奔著他那個方子去的,據我所知,去送子娘娘廟祈福的富家望門的夫人少奶奶裏,有不少因為這個消息著了史德的道。”

平夫人霍然起身,恨恨的說道:“難不成因為想要個兒子就要做出這等醜事,語雁到底是怎麽想的,即便是她得了兒子,可她名譽毀了,我也不會把平家的權利交給她的。”

平修琪不甚在意的回答:“常言道母憑子貴,她想的是這點,還有那個史德得手了許多女人,卻並沒讓任何人發現不是麽,晟語雁還在賭著這點,當初是逼不得已,後來是主動獻身,若說史德這人是有些辦法的,令晟語雁不得不屈服,那麽像家丁平安,晟語雁那麽做倒實在沒有必要不是,若她想要收買了平安,隻要使些銀子就好,由此得出,娘,您醒醒吧,晟語雁就是那樣的人,史德樣貌猥瑣,平安你該是有印象的,他是咱們府中出了名的俊秀家丁,府中許多小丫頭偷偷的喜歡著他的。”

平夫人咬著牙,思考了半晌,喃喃的說道:“好了,這事暫時誰也不要說,我想辦法處理了,若你這話都屬實,那麽你消息從哪裏得來的,還有當初語雁和史德定下的地點在哪裏,捉賊捉贓,抓奸抓雙,語雁是個狡猾的女子,她壞了我平府的規矩,這事絕對不能這麽輕輕鬆鬆的就過去了。”

平修琪輕笑出聲:“晟語雁平日裏跋扈張狂,我知道這麽多,自然是她身邊的人說出來的,至於娘說此事不宜張揚,孩兒也這樣的認為,娘放心就是,沒抓到證據之前,這事是不會由我這裏泄露出去的。”

平夫人看著自從成親之後就再也沒跟自己這麽平和的笑過的平修琪,心中一陣感慨,禁不住輕聲說道:“修琪,你很久沒跟娘笑了。”

平修琪聽了平夫人的話一愣,隨後尷尬的說道:“許是我疏忽了,娘總是忙著的,倒也未曾來娘身邊好生說說話。”

平夫人輕歎口氣:“年輕那會兒,你爹就很少在家,以前總覺得你爹就是那樣一副清清冷冷的性子,雖然娘不敢出什麽怨言,可這心裏頭啊,總是空落落的,後來就想著有個孩子陪著興許就好了,可生下孩子之後,我說了再多,你們也聽不懂,佟媽那個時候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不少,可夜裏她也有自己的家要回的,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你爹原來也是個溫柔的性子,可他的溫柔卻給了外頭的女人,那個時候你和你哥還小,我日日以淚洗麵,這年歲大了之後,眼睛總生疼生疼的,想來是那個時候落得毛病,後來我不同意你爹把那個女人接到家裏來,你姥爺和你舅舅也一起來了同你爹把他們的意見講了個通透,你爹妥協了,可至此對我也就更冷漠了,後來娘就想著,等你們大了,能聽懂娘到底在說些什麽的時候,娘心裏便不會這麽苦了,可你們大了,能聽懂娘的話是什麽意思了之後,娘心裏不但苦了,且更加的孤單了,修琪,你倒是跟娘說說,娘到底哪裏不好,讓你們都躲著我遠遠的,我以為終究有人肯好好的聽娘說說話了,可她卻是帶著那樣的目的來的,娘這一輩子是不是白活了,到頭來還落得個有眼無珠的罵名?”

聽了平夫人的話,平修琪有些愕然,他隻當平夫人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卻不想有一天她會有跟自己說出她是孤單的,心頭禁不住又酸澀了,他承認自己曾迷戀詩詞歌賦,也曾想過要好生跟平老爺學習研商,更想過繼承家業,卻惟獨從來沒想過平夫人渴望著與人親近。

“娘,對不起。”

聽見了平修琪低低的歉意聲,平夫人勾起了嘴角笑道:“說什麽對不起呢,好了,別放心上了,到了晚上,娘禁不住就是這樣絮絮叨叨的,所以夜裏她們都很少過來聽著我絮煩,不說這些話了,娘還有件事要問問你,想著早問晚問都是要問的,不如就借著這個時候問問吧。”

平修琪聽著平夫人要把一句話反複了說上幾遍,雖然明知道她不能一下子說出口定然是有著令人為難的地方,可鑒於方才方夫人這一番心底的剖析,平修琪還是無法忍心拒絕,想了想,慢慢的說了出來:“娘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無須和我如此的生疏。”

平夫人笑著點頭,淡淡的說道:“方才語雁沒暈倒之前,我已經同她說過了,她是同意了的,不過如今聽你說了這樣的消息,想必也沒必要再同她商量什麽了,平家會再有一個新的二少奶奶,人選我已經定下了,就是香兒,且香兒他爹也同意了娘這個提議,香兒她說自小就喜歡你,雖然她以前是有些任性的地方,如今也算是女大十八變了,上次她來的時候,我就瞧著她看著你的時候那溫柔的眼神讓人心裏怪喜歡的,你今後總不能不再娶妻不是,香兒與你也算是門當戶對的,總比外頭那些不清不楚的女人要來得保險,你看這事可好?”

聽見了平夫人的話,平修琪猛地抬眼看著方夫人,他沒想到方夫人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的,想也不想就說了起來:“娘,您知道的,香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在我心中就像惠賢一樣,讓我娶她,這點我是從來都沒想過的。”

看著平夫人方才還神采奕奕的眼睛一瞬間就黯淡了下去,平修錦漸漸的沉默了,想了半晌,才喃喃的說道:“娘,和語雁這半年讓我身心俱疲,我懂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道理,可現在讓我再娶,實在是讓我心中不舒服,娘,您再給我些時間可好?”

平夫人看著平修琪臉上那些焦躁,心中也感覺自己是有些逼著他了,可她還是禁不住內心的想法說了起來:“修琪,娘也知道你這些日子煩著呢,可女孩子家的好日子不會很長的,你既然暫時不想成親,娘也不逼著你,要不這樣,你先跟香兒把這婚事定下來,等到你心情平緩了之後,再把她迎進門來,這樣也不能讓那些外頭人看見你和香兒在一起的時候說三道四不是?”

平修琪皺著眉頭正想著要怎麽回答了平夫人的提議,這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女子虛弱慌亂的聲音:“我不同意,婆婆,我不同意。”

伴著這聲音,晟語雁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直接撲到了平夫人的懷中,嚶嚶啜泣道:“婆婆,我身子就要好了,能給修琪生兒子了,婆婆,您別給他娶平妻好不好,您這麽寵著我,我不會令您失望的,您再給我一年,一年之後我這肚子若還沒有消息,我就認了,可現在您給我些時間行麽,我相信我能醫好我這身子的,求求您了,我這才進門了半年,若您現在就給修琪娶平妻,想來我這麵子也實在沒處放了。”

平夫人冷淡的扶正了晟語雁的身子,許怕她再衝過來,平夫人轉身回到簡單的木板**坐了下來,斜著眼睛看著晟語雁,輕緩的問道:“語雁,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晟語雁茫然的看了一眼平夫人,瞧著平夫人臉上沒有絲毫的異常,這才慢慢的說了起來:“方才才醒過來,瞧著不是我的房間,才想起了先前是跟婆婆說著事情的,問過了一邊侯著的丫頭,說你和二少爺來這裏了,我想過了,今後我會好好伺候修琪的,也會給他傳承香火的,求婆婆不要給他娶平妻。”

平夫人挑著眉梢冷笑道:“我知道你這身子是好了,能生孩子了,不過,平府絕對會有一個溫柔嫻淑的二少奶奶,可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是你。”

晟語雁臉色一白,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濕潤,沉聲說道:“婆婆,前幾日我爹才說了那樣的話,讓大家對我議論紛紛的,我好些日子未曾好好的入睡了,以致方才在婆婆的房間裏昏了過去,我實在沒辦法好好的安靜了,如今您若是再給修琪娶個新妻,便是讓外頭人更確信了我爹那些話,會猜測您不打算要我了,如此這般,我晟語雁的顏麵何存,要我怎麽活下去呢?”

看著晟語雁又使出了這等楚楚可憐的扮相,平修琪直覺反胃,也不想再去看她,轉頭去看平夫人的樣子,他還真怕平夫人又像以前一樣被晟語雁三言兩語就給糊弄過去了。

平夫人隻是低眉順目的聽著晟語雁說得那悲悲戚戚的話,等到晟語雁說完之後,平夫人才滿不在意的口吻回答道:“若知道擔心了,那當初不做不就好了。”

晟語雁聽著平夫人輕緩平淡的口吻,慌張的問道:“婆婆這話是什麽意思?”

平夫人笑了起來:“語雁,那個時候我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這腦筋活絡的樣子與我年輕的時候很是相似,可你做得那些事,還當真的讓我失望呢,若不是你那些歪門邪道的點子,修琪也就不能錯過那麽好的一門因緣,雖然我不想承認,可語蝶那丫頭也實在是有些本事的,現在更是懷上了修錦的身孕,先前那樣卑劣的環境下,還能讓那群勢利的丫頭婆子的都喜歡上她,你可是沒他那份能耐。”

晟語雁又哭又笑的說道:“這麽說,婆婆也是信了我爹那話,婆婆這話說得當真不錯,語蝶是有些我所不能達到的本事,先是府裏的下人和佟媽,隨後是修琪,再然後是我爹,現在就連婆婆也被她收攏了去,我哪裏會有她那些本事,就是學不來那些本事,以至於現在我是這等落魄,連自小寵著我的爹都不惜賠上我的名譽給她鋪路。”

平修琪鄙夷的看了晟語雁一眼,心中對她這等嘴臉厭煩到了無以複加,盡管大家都熟悉了的事情,她卻是死也不肯認下,反倒還要把那些罪過推到別人的身上,看著她抵死狡辯的模樣,平修琪忍忍不住,大聲說了出來:“晟語雁,你能不能不再裝了,你是什麽樣的人咱們都瞧得一清二楚的,你這裏越是裝可憐,越讓人厭惡,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讓我真正的見識了何謂卑鄙的人。”

晟語雁轉過頭去就想反駁回去,隨即聽見平夫人沉聲說道:“修琪,你先消消氣,有什麽我來說。”

平修琪白了一眼晟語雁,隨即轉過頭去,平夫人看著肩膀**的晟語雁,慢條斯理的說道:“語雁,你有了身孕了!”

晟語雁一愣,隨後揚起了左手,用右手輕扯著袖子擦去眼角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淚痕,不勝嬌羞的說道:“這事大家不是早都知道了麽,婆婆為何今天要拿出來單說這一件呢?”

平夫人皺了皺眉頭,大聲的說了起來:“語雁,我也沒心情與你演戲,我說得是真的,先前怎麽回事你我心知肚明,現在卻是不同了,方才你暈倒了,郎中來給你斷過脈的,你有了身孕,月餘了。”

晟語雁聽了平夫人的話,手不禁向自己的肚子摸去,喃喃的說道:“竟真的有了身孕。”說完之後猛地抬頭,對著平夫人笑道:“婆婆,既然我能給修琪生孩子了,您還著急給他娶別的女人做什麽?”

平夫人皺緊了眉頭,冷冷的說道:“雖然你能生了,但我的修琪要的是自己的孩子,可不是外頭的野種,即便我能把你寵上了天去,可我畢竟是平家的媳婦,平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著我呢,我不能讓來路不明的野種辱了平家的門楣。”

晟語雁臉色又是那種青白色,眼睛錯愕的瞪大,連連搖頭,“婆婆您說什麽,您怎麽說自己的孫子是野種呢?”

平夫人豁的站起了身子,盯著晟語雁已經變色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語雁,別跟我裝糊塗,修琪已經說了,從你上次小產之後,他就沒跟你同過房,他都沒碰你,你怎麽可能懷上他的骨肉,語雁,我隻是寵著你,並不代表我就是呆子,你明白麽?”

晟語雁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次哭得可是有些驚天動地了,“婆婆,我承認自己一個人守不住那空房的寂寞,婆婆也年輕過,想必能理解了兒媳才是,前些日子修琪每每都喝得酩酊大醉的,我在夜裏曾偷偷的進到過他的書房,那個時候隻是想著他,並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收獲,婆婆,我也是放不下修琪才會厚著顏麵做下這樣的事情的。”

平夫人把頭對上了平修琪,而平修琪隻是冷哼一聲:“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會不了解,晟語雁,你無恥到了這種田地,當真讓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