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府的大致構造晟語蝶都摸了個通透了,不過有那門頂著,各個院子倒是沒進去過,方才見識了晟夫人院子的清幽,這會兒又跟著晟夫人見識了陸姨娘的西善居,晟語蝶暗自開懷——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西善居的構造照比晟語雁的牡丹閣,那是隻見混亂,談不得半丁點的雅致,明白這個時候不該多嘴,可晟語蝶還是好奇的開了口,“娘,陸姨娘的院子看起來倒是有些特別,一直都是如此麽?”

晟語蝶知道陸姨娘待原來那個晟語蝶並不好,想來也不會常常走動,這樣問,應該沒什麽紕漏。

晟夫人聽見了晟語蝶的話,微微勾起了嘴角,“這些院子原本也不是這般模樣,倒也說不清楚姓陸的再想些什麽,語雁那裏雖然也亂,但好歹都還是牡丹,到四月之時,在府中前趟那處高宅子裏看去,倒也有些味道,可這院子,從她進了門,漸漸就沒個樣子了,東一棵芭蕉,西一株芍藥的,也倒顯出了她的品味來了。”

晟語蝶皺了皺眉頭,聽見跟在她們身後的丫頭吃吃的笑,心中暗自合計,這陸姨娘也真是,連丫頭都要笑她,偏偏要把個好好的院子弄成這般模樣。

七彎八拐的總算走到了入口,推門進入,隻一方小堂間,牆上也有掛畫,不過樣式要簡單了許多,是民間筆墨的福壽安康圖。

圖下擺著烏木桌,桌邊是一對椅子,晟夫人的堂間裏有六對椅子,而陸夫人的堂間裏也隻這麽兩對椅子,且樣式照比晟夫人堂間裏的那小一些的椅子還要小上一號。

晟語蝶還在打量著房間裏的情形,陸姨娘已經慢悠悠的自後屋走了出來,臉上倒是掛在笑,不過看上去很假,“咦,我當是哪裏來的貴客,卻原來是太太到了我的院子裏來了,不過太太此時不該是在娘家省親麽,怎麽突然回來了,這倒是新鮮,太太若有什麽事情,差人吩咐我去一趟就好了,何必一回來便親自來見我呢?倒是讓我這個當妹妹的覺得不好意思了。”

說完吃吃的笑,眼看著就走到了椅子邊,也不謙讓,直接坐上了左邊的位置。

晟語蝶明白這個時候,現下都是以左為尊的,陸姨娘這個看似無心的動作,卻讓晟語蝶不禁把眼睛對上了晟夫人的臉。

晟夫人看見了陸姨娘的動作,先微微的眯了眯眼,隨後勾了勾嘴角,並不在意一般拉著晟語蝶坐到了右側的椅子,晟語蝶也挨著她坐下了。

瞧見了晟夫人平心靜氣的坐到了自己右邊的位置,陸姨娘才好像表現出來了吃驚,尖銳著聲音說道:“瞧瞧我這腦子,平日裏登我這門的,也都是些不怎麽上得了台麵的人,這上座自然是我的,也就習慣坐了左手的位置,可您是這晟家的太太,雖說也登了我這門子,怎能讓太太您坐了那處位置,來,快些起來,這規矩我可不敢亂來的,今夜若是老爺還進了我這院子,聽了這事去,免不得又要念上我幾句,怪我不讓著姐姐了。”

晟夫人隻是隨意的揮了揮手,眉梢輕挑,也不見得生氣,聲調平和的說道:“既然來了你這院子,坐在哪裏也沒什麽關係,反正在我那堂間,我也習慣了坐在右邊,我可不比你,你這平日裏進進出出的都是高不過你的人,可我那屋子,你也清楚,老爺可是不會坐在右邊的,出了這門,該怎麽樣誰也改變不了去,也就這麽一次,讓了你又能怎樣了去,虛頭的話我也不與你多說,聽說你這裏有一個叫香秀的丫頭,你把她叫來讓我瞧瞧。”

晟夫人前麵幾句話讓陸姨娘的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可她也說不出旁的來,想想也是,晟老爺平時沒什麽事情,大概也隻是留在了晟夫人的堂屋中,以陸姨娘這小人得誌般的樣子,和這滿院子亂七八糟的布局,晟老爺要是喜歡總來這裏,想來腦子也多半是不靈活了,如此說來,誰地位高些,也不必深深追究了去。

許久,陸姨娘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也不再陪著笑臉了,直接冷冷的問了起來,“夫人何時關注起我這院子裏的丫頭來了,莫不是我的香秀生了什麽事端,若是如此,也不必夫人親自來找了她,稍後我就差人剁了那下賤蹄子的手給夫人解氣去。”

“行了,都是老爺花錢買回來的丫頭,要你隨便剁了人家的手,這多了個殘廢,少了個使喚丫頭,莫不要扣了你的月錢再買了新的來,你自管把她叫來讓我瞧瞧便是。”

聽了晟夫人的話,陸姨娘也不敢再諸多阻撓,吩咐了站在她身後的丫頭叫了香秀來。

這香秀本不知道晟語蝶跟晟老爺要了她去,去找她的丫頭又麵容不善的冷哼著說是夫人找她,心中隻剩下惶恐,想來想去也隻有偷偷的告知了晟語蝶陸姨娘與晟語雁要合計害她這事是她入府以來做得有些出格的,恐怕夫人也有陸姨娘那般的心思,被自己擾了事去,現在來尋她的晦氣來了,所以進門之後就一直低垂著頭,倒也沒看見晟語蝶。

陸姨娘現在是眼高於頂的,晟語蝶從進了門,她便沒有直看她一眼,她可以背後偷偷的拉著晟語蝶噓寒問暖的,但絕對不會在晟夫人麵前表現出來就是了,陸姨娘不理會晟語蝶,晟語蝶也落得個輕鬆,此刻一直盯著香秀,不過香秀有自己的心事,全然未覺。

“你就是香秀,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香秀聽見了晟夫人的話,慢慢的抬起了頭來,聲音還是顫抖著的,“回太太的話,奴婢就是香秀。”

晟夫人瞧了一眼香秀,隨後笑著說道:“還真是個清秀的丫頭,看樣子倒是很討喜,語蝶,這丫頭你喜歡麽?”

晟語蝶聽著晟夫人把問題丟給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邊臉色微變的陸姨娘,倒也不怕她,直接回答了去,“恩,這個小婢女我很喜歡。”

“既然如此,美娥(陸姨娘閨名),我跟你討了這個丫頭,你不會多說什麽吧?”

陸姨娘聽見了晟夫人的話,聲音立刻抬高了幾分,“這怎麽成,這丫頭可是前幾日老爺才給我的,府中這麽多的丫頭,為何偏要了我這院子裏的去?”

聽見了陸姨娘的尖叫,晟夫人臉上的笑更深了,“既然你要這樣說了,那我也不瞞你了,這香秀本來就是老爺允給了語蝶的,若你不開心,直接找了老爺訴苦去,不過據我所知,老爺最近忙著和平家的買賣,沒那麽許多的心思,老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若你不信我的話,也隨了你,不過我不敢保證老爺能不能同我一樣另外在指個丫頭給你了。”

聽見了晟夫人的話,陸姨娘也默了聲,在這宅子裏,手下領多少個丫頭,代表了她的地位,雖然上門來搶了她的人,心中不怎麽舒服,可還是有補上的,陸姨娘倒也不再糾纏,不過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快的,畢竟無緣無故的,就多給了晟語蝶一個丫頭,晟語雁當初在府裏的時候,也才兩個貼身的婢女而已。

好在香秀這丫頭她原本就瞧不順眼,身子單薄不說,眉眼她瞧著也覺得不順,總覺得放她那樣一個丫頭在自己身邊不舒服,這下倒也領靜了,再者,她也知道,晟夫人不會跟她扯這樣的謊去,若真要去找晟老爺鬧,她多多少少還要想想才敢。

就算氣憤難平,陸姨娘臉上還是陪著笑,“既然太太這樣說了,我還能說個不字去,那丫頭就給了你,隻要太太高興就好。”

“還是美娥通情達理,好了,稍後我會差人給你指派個新的丫頭,我也要忙去了,幾日不在府中,總聽說有些人背後搞些烏七八糟的事來,這回躺娘家也不讓我消停了去,想到心頭都不舒服。”

聽了這話,陸姨娘臉色又開始慘白,晟夫人也不管她,徑自站起了身,隨後撣了撣身側沾的塵,似是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的灰,占了這一身都是,瞧著就晦氣,哎,語蝶,快些回去吧,我最怕這汙穢了。”

晟語蝶掀了掀眉毛,上前扶了晟夫人,路過還呆愣著的香秀身邊的時候,順手扯了香秀一把,香秀偷偷的看了一眼陸姨娘,轉過身去滿臉堆笑的跟著晟夫人離開了這院子裏去。

晟夫人前腳才踏出了門去,陸姨娘隨後就發起了潑,大聲的叫嚷著,“今天是給我掃的房子,我這一日不管,你們便要遮了我的眼,純粹讓我難堪了去是麽,都給我出來跪著!”

小丫頭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竟沒有一個人敢多說半句,椅子上明明是纖塵不染的,晟夫人會那樣說,也不過是嘲諷一下陸姨娘,連她們這群下人都明白的道理,陸姨娘又怎麽會不懂,她這是在撒氣,這個時候有誰敢站出來頂嘴,那就是純粹的腦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