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晟老爺的話,晟夫人從賬房離開後就直接奔著晟語蝶的竹煙閣去了。

此時雖然外麵天已經隱不住的涼意,不過晟語蝶喜歡外麵的亮天,這裏建築本身窗子就小,且都還是用窗紙擋著的,所以房間裏也就格外的昏暗不明,習慣了窗明幾淨的日子,雖然來了這裏已經很久,她還是無法完全適應了那有些令人窒息的暗色,倒也有些擔心起來,總不好冬天也都在外麵玩耍才是,當然,來我這裏不習慣的還不單單就是這些,例如最開始的時候身上的大些的就是身上的月事,還有平日裏的如廁之類的,好在漸漸也不在那麽難以接受。

晟繼堂回來之後,少不得來這裏耗著,有了晟老爺和晟夫人的允許,他來得也更光明正大了。

此刻卻是穿著對襟的嫩綠色小褂,下身是黑色的棉布褲子,頭上紮著個衝天的小辮,在院子裏來回跑動著,與他一起跑動的還有晟語蝶和七兒、香秀,這院子現在是笑聲一片。

晟夫人抬頭望去,卻原來天空中飄飛著七八隻的竹蜻蜓,這物本沒什麽稀奇,可晟語蝶卻是製成了別種樣子,七八隻每個顏色都是不同的,還有幾隻竟會是花色的,飛上了天空中,看上去倒有些真的像什麽飛著的動物了。

突然晟繼堂發出了一聲懊惱,“怎麽又是我的先落了地,二姐姐你莫不是騙了我,把最笨的竹蜻蜓都給了我吧!”

七兒在一旁大聲的說了起來,“小少爺要耍賴了,明明都是自己搶先挑的,卻每次都要怪罪到了小姐的頭上。”

晟語蝶已經看見了晟夫人,對七兒揮了揮手,隨後笑著走到了晟夫人身前,輕做一福,甜膩的叫了聲,“娘,您是來瞧小堂的?”

她這邊拜了禮,那邊七兒和香秀也都跟著見禮。

晟夫人揮手示意不必客套,隨後輕緩的說道:“你們這是玩什麽呢?”

晟繼堂鑽到了晟語蝶和晟夫人之間,悶聲悶氣的說道:“娘,二姐姐她欺負我,今日小堂有些倦,二姐姐便說要帶著小堂玩這竹蜻蜓,看誰的先落地,先落地的便算是輸了,要背詩的,可每次都是我輸,這詩都背了二、三十首了,也不見二姐姐背一次。”

晟夫人伸手撫上了晟繼堂的頭,和善的笑了,從晟語蝶自那小院子出來後,她便與晟繼堂愈加的親近,以前好像不會相處,現在倒是有了些尋常小戶人家所謂的天倫之樂了。

“你這孩子,定然是偷懶被你二姐姐罰了都不自知,好了,你先下去,娘來找你二姐姐有些重要的話要說。”

晟繼堂瞪著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的問著,“有什麽我也不能知道的?”

“再過不久你就會知道了。”

說完後命身邊的丫頭把晟繼堂帶了出去。

晟繼堂雖有疑問,但是跟著晟語蝶學完了《二十四孝》之後,倒也聽話了許多,晟夫人不說,他也沒追著問。

見晟夫人支走了晟繼堂,晟語蝶忙把晟夫人讓進了屋裏,隨後吩咐了七兒和香秀去準備果子、茶水伺候晟夫人。

晟夫人也不客套,等到進了晟語蝶的屋,環顧了一圈之後,笑著坐在了晟語蝶常坐的那個雕花椅子上,輕聲說著:“語蝶,今日來倒也不是什麽壞事,你不必緊張的,來,過來坐。”

晟語蝶看著晟夫人的臉確實沒什麽不好的意思,倒也跟著過去坐在晟夫人的一邊七兒平時坐著的椅子上,小聲的問著:“如此說來,娘今日來尋我,當真是有事情要說的了!”

“是,你還記得上次來府中的那個平三少爺麽?”

聽見了晟夫人問起平修錦,晟語蝶心頭突然莫名的跳了起來,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臉上也感覺微微的泛著熱了,不過嘴上還是要回答的,“記得,娘怎麽會想到要問他的呢?”

晟夫人瞧見了晟語蝶的表現,心中當下了然,笑著說道:“據今日那媒婆子說那後生上次來瞧見了你,回去之後便害了相思,總是念叨著你,還親自開口央請了平夫人來咱們晟家提親,娘覺得那後生不錯,現在隻是想來問問你的意思了。”

這問題倒是沒出了晟語蝶的意料,她自然懂得晟夫人是絕對不希望自己嫁給陸塵倉的,現在平修錦出現的正是時候,晟夫人也沒攔著的必要,不過晟語蝶知道這個時代很信奉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較於嫁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這平修錦倒還是很合她的心意的,如此想來,心中倒也生出了期待,跟著平修錦,當真是個不錯的選擇的。

“一切但憑娘做主便是了。”

晟語蝶說這話的時候,可不是偽裝的嬌羞了。

晟夫人抓著晟語蝶的手,先是開懷的笑,最後竟也嗚咽了起來,“我的語蝶啊,娘才發現了你的好,這便要送給了別人家了,還真舍不得呢!”

晟語蝶瞧著晟夫人這話說得真誠,倒也真生出了些離別來,嫁人,她前世沒來得及完成的事情,如今就要在這裏實現了,此刻卻是十分想念著前世的父母來了,那眼淚唰的便落了下來。

七兒和香秀取回來了茶水和果子,瞧見的便是這一對母女抱頭痛哭的模樣,兩個人都慌張了起來,上前緊張的詢問著:“夫人,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聽見了丫頭的話,二人方覺得表現的有些過了,晟夫人那淚水說收也便收了,倒是晟語蝶還嗚嗚咽咽的。

晟夫人隨後輕歎出聲,“這以後也沒多少日子一起吃飯了,從今天開始,你也莫要再留在竹煙閣吃了,就跟著我和老爺一道吃吧,對了,我知道你和陸姨娘不對眼,你放心便是,有你在,我不會讓她與我們同坐的,好了,我去吩咐了廚子中午加幾樣你喜歡吃的東西,你這些日子也就準備一下吧,想來平家不會拖到冬就是了。”

晟語蝶小聲的說道:“謝謝娘,娘慢走。”

七兒和香秀也紛紛的行禮,稍後七兒和香秀忙把晟語蝶圍了起來,焦急的追問著,“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不成?”

晟語蝶收住了悲傷,輕笑著說道:“倒也沒什麽,方才太太過來跟說我平家三少爺央請平夫人上門提親,太太打算允了,這是來跟我知會一聲,讓我準備一下的!”

香秀默了聲,倒是七兒差點跳了起來,“什麽,讓小姐您嫁了平家的三少爺,這怎麽可以?”

七兒上次沒見了平修錦,也不知道晟語蝶是見了他本人的,所以反應很大。

可是七兒的反應卻讓晟語蝶有些莫名其妙的,“怎的,那個平家三少爺有見不得光的什麽毛病,還是他已經有了妻室?”

聽見了七兒的激烈,晟語蝶首先想到便是這兩點,隨口就問了出來,引來了七兒的側目,“小姐,我記得曾經跟你提到過這個平三少爺的,你現在怎麽還要這樣問我?”

七兒一句話便把晟語蝶堵住了,她是從來沒聽過七兒提到平修錦這個人,大概是她跟以前的晟語蝶提過,可她還是想知道了答案,正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卻聽見七兒自顧自的接了下去,“哎,我跟小姐說過很多京城中有名的風流少爺,小姐從不上心的,想來也不會記得這個平三少爺。其實我倒是聽說這個平三少爺在京城中有著賽潘安的雅稱,文采倒也還算出眾,可樣貌好也不能當飯吃的不是,他是平老爺的私生子,平夫人不喜歡他,平老爺也不怎麽管家裏的事情,所以平三少爺在平家就是一個受氣包,小姐嫁了那樣的人,在平家還不是要吃苦頭的,夫人也是的,瞧著是寵著小姐,可怎麽能安排了那樣的人呢?”

七兒說完之後,晟語蝶才回想起上次見麵的情景,平修錦照比那些富家公子是少了那麽些狂傲的氣質,就是陸塵倉這個偽富少也比他要來得張揚的。

晟語蝶是現在去的女子,心下當然與七兒這種堅信了女人隻有嫁對了人家才有出路的想法是不同的,她看中的隻是那個人,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可是後來的生活卻可以是自己創造的。

想到了這點,晟語蝶反倒覺得沒有比平修錦更適合自己的人了。

看著晟語蝶淡漠的反應,七兒緊張了起來,“小姐,你怎麽還是這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啊,想來這婚事還沒定下,現在老爺寵著你,你去跟他說不要嫁給平家三少爺,老爺會同意的。”

晟語蝶淡笑著說道:“平家三少爺我見過了,他總比那個陸塵倉要好上太多了,你說是吧?”

晟語蝶隨意的一句話便讓七兒方才的一陣搶白隱遁了去,隨後眼睛轉了轉,咬著唇,似是不甘心的說道:“也是,瞧小姐的樣子,想來那個平三少爺傳聞不虛,有陸姨娘那麽個惦記著,還莫不如找個踏實的人過日子去,這平三少爺再不濟,好歹也是平家出來的,樣樣都賽過了平三少爺就是了。”

晟語蝶隻覺得好笑,自己嫁人,卻感覺七兒比她還要緊張了,這人和人還是要比的,一比起來,方知高低。

七兒撅著嘴,晟語蝶想著自己的心事,可誰也沒注意到站在一邊的香秀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