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了天,平家的媒婆來的時候,自然得了個好消息,這媒婆子做成了親,眉眼嬉笑少不得,做事也就更加的殷勤了。

兩家匹對了晟語蝶和平修錦的八字,說是天作之合,隨後納吉、納征還算到位,至少不因為平修錦在平家沒什麽地位而斷了禮數,最後請下了日子,說冬月初二適宜婚娶,就算定下了晟語蝶與平修錦的婚事。

那個時候待嫁的姑娘家要準備什麽,晟語蝶是不懂的,好在有七兒人前人後的張羅著,也用不著她動手做什麽。

晟繼堂知道了晟語蝶就要離開了,滿是不開心,最初兩天都不過來找晟語蝶了,可隨後的日子天天留在竹煙閣,任誰叫也不走,晟夫人沒辦法,也就隨了他去。

晟語蝶想著最初來到這裏的時候,也就七兒和晟繼堂待她親,現在要分開了,多多少少也生出了不舍來。

人家女子出嫁前,都是給自己縫嫁衣,晟語蝶要出嫁了,鎮日關在竹煙閣裏縫公仔。

不但縫製出了許多男孩子喜歡的公仔,還做了些益智類的遊戲卡片。

晟語蝶去跟晟老爺要了些上好的宣紙,隨後命七兒打糨糊,把宣紙粘在一起,一共粘個七八層就好了,然後找到有力氣的巡院,用剪刀把宣紙裁成十公分見方的統一大小,隨後晟語蝶在上麵畫了些給類似心靈雞湯的小故事,不過偏近孩子讀,全送給了晟繼堂。

這邊日子倒也還算閑,不過香秀幾天都打不起精神,因為沒精神,也不怎麽靠近晟語蝶,隻是遠遠的幫著七兒做些零活。

晟語蝶忙著給晟繼堂做禮物,倒也沒發現了香秀的異常去,七兒平時也有些粗枝大葉的,加之身為晟語蝶的丫頭,晟語蝶每日隻顧著做公仔玩具,多出來的事情都要她幫忙打理,不焦頭爛額的也差不多了,更是沒心思留意了香秀的反應,再者香秀平日了也都是少言寡語的,鎮日默聲做事,也不稀奇,自然更是沒發現了香秀臉上的落寞。

那日香秀聽了七兒的吩咐,晟語蝶要用的白色的棉布沒有了,要去她庫房裏領些回來,晟老爺早有交代,晟語蝶這裏要用什麽,隻要跟管家說一聲就可以隨便領了,所以這事也隻要香秀一個去領就成了。

由於心不在焉的,沒想到香秀在花園的小徑上竟撞上了甩開了貼身的丫頭,約見了陸塵倉的陸姨娘。

隻聽陸姨娘‘哎呦’了一聲,隨後就跌倒在了地上。

香秀沒瞧見陸姨娘,是因為她心中裝著事;而陸姨娘沒瞧見香秀,卻是因為她左顧右盼,怕被人瞧見了她的異常。

待到陸姨娘瞧清楚了撞了她的是誰之後,火氣頓時湧了上來,若是換了旁人,她也不會這般的來氣,卻偏偏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遇上了被晟語蝶從她這裏搶去的丫頭,她怎麽能咽下了這口憋了好些日子的怨氣去。

再者她原本與晟語雁盤算著要借晟語蝶讓陸家在晟府中的地位更牢靠,現在眼看著這好好的算計也要空了,新仇舊恨的加在了一起,愈加的瞧著香秀裏裏外外都是不是了。

香秀瞧見自己竟然撞倒了陸姨娘,上麵就要去扶了她,卻被陸姨娘狠狠的甩開。

香秀僵在原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陸姨娘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隨後就甩出了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香秀的臉上,頓時讓香秀感覺眼冒金星。

陸姨娘冷著聲音說道:“沒長眼的下賤蹄子,遇見了我還敢不讓路,這些就是你那**賤的主子教給你的麽?”

香秀捂著發脹的左臉,眼圈含淚,可也隻是小聲的說道:“回姨奶奶的話,奴婢方才隻顧著想事情,沒注意到您,奴婢當真不是有意的。”

聽見了香秀的解釋,陸姨娘突然冷笑了出來,“你這下賤的丫頭,以為攀上了語蝶那賤人,就登了天了,老爺寵著她能怎麽樣,夫人向著她又能如何?終究還是別人家的人了,語雁嫁入平家可是嫡媳,也隻能帶一個陪嫁的丫頭,語蝶那賤人嫁了平家,也就跟著個私生子過日子,那平修錦本身都是看別人臉色過活的,嫁了他又能得了什麽好處去,這陪嫁的丫頭,弄好了,老爺可憐語蝶那賤人,跟平家商量一下,帶了七兒那小蹄子進了平家,至於你,還不是老爺買回來的使喚丫頭,賣身契沒到日子,想離開晟家,門都沒有。”

聽見了陸姨娘的話,香秀慘白著一張臉,陸姨娘這話是踩在她心坎子上了,這些日子她就擔心著這事,若是晟語蝶隻能帶一個丫頭出門子,想來是也自小就跟在她身邊的七兒能得了那樣的機會。

想著自己進府之後過得悲悲戚戚的日子,總算遇見個開明的主子,不說受得雲開見日明了,好歹也過得舒服了許多,可是也沒幾天而已,又要失去了。

香秀也明白按照自己的身份,是萬萬領不到那一吊的月錢的,至於夫人賞了,也是看在自己是晟語蝶的丫頭的份上,當初晟夫人明擺著說了要她好生伺候了晟語蝶,才有這月錢的,晟語蝶一走,這月錢大概也沒有了,這些倒還不是主要的,她當初進了晟家的時候已經明白了自己就是來做工但是沒有月錢的,有了也是偏得的,現下被收回去了,也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倒也沒那麽大的失落。

可她最害怕的就是陸姨娘,瞧著陸姨娘那陰森的笑臉,香秀都能想到陸姨娘在想些什麽了,那意思再明白不過的表示了——你這丫頭,居然敢開懷的跟著晟語蝶走,等她出了門子,有你好看的!

越想香秀越怕,聲音都跟著抖了,“姨奶奶,我不是故意的,當真不是故意的。”

陸姨娘冷哼一聲,斜著眼睛笑道:“回去告訴了你的主子,別以為嫁了平家就真的是少奶奶了,在晟家,好歹還是和語雁同為庶女,仗著有老爺寵著,也算是平起平坐的,嫁入了平靜,她可是差了語雁一大截子去了,哈哈哈……”

說完狠狠的撞了一下香秀,香秀身子本來就單薄,剛才撞倒了陸姨娘,純粹是因為陸姨娘沒注意了她,加之腳下不穩。

陸姨娘的身子可是比香秀壯實多了,這一撞,香秀必然倒下,陸姨娘這麽輕易的放過了香秀,隻是因為惦念著外麵等著她的陸塵倉,不然她定要借這機會好生的收拾了香秀就是了。

陸姨娘笑著扭腰擺臀的離去,香秀呆呆的坐在原地,眼角開始向外滴水,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好在這裏是小徑,沒多少人會過來,哭夠了,抹去眼淚,晟語蝶待她很親近,這點就連府中很多丫頭都做不到的,可晟語蝶卻能那般的平易,香秀愈發就是覺得喜歡了她,她甚至開始羨慕了七兒,現在她還有事情要做,總不能因為自己不開心,讓主子等了去。

匆忙找了管家,去庫房領了小半匹白棉布,抱在懷中就往回走。

卻在經過方才的花園的時候,隱隱聽見了假山後似乎有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香秀本來就不是個多事的人,本打算低著頭繞過去的,卻在即將要過去的時候,聽見了裏麵那個男聲說了起來,“姑媽,你是怎麽搞的,竟讓晟語蝶嫁了別人去。”

隻這一句話香秀想起了上次聽見的事,也算巧了,兩次都被她聽了去,因為上次聽了個大概,這次也便知道前因後果了,遂放輕了步子,屏住了呼吸,聽這聲音,該是在假山後的另外一條小徑上說的話才是,天冷了,很少會有人在這裏徘徊,也隻竹煙閣要去庫房領東西的時候才能路過了這裏,所以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卻不見得有多高的防備。

“這事還要怨我,我上次告訴了你,憑你以前那些對付女人的手段,居然沒搞到她,現在不但老爺向著她,就是那個賤人也處處維護了她,下個月初二就是正日子了,也沒幾天,我想了個辦法,今天晚上戌時一到,我就去把側門偷偷的打開了去,你潛入府中,那丫頭一般都是亥時入睡的,先讓她成了你的人,等到亥時一刻,我再想辦法去老爺那裏叫了他們一起去那丫頭的院子,這生米煮成熟飯,老爺雖然會怪罪了你,那個時候那丫頭已經是你的人了,他們也是莫可奈何的,總不能讓真的破了身子的女兒嫁了別人才是。”

隨後是陸姨娘吃吃的笑,還有陸塵倉附和著的聲音,“還是姑媽聰明,我竟忍不住等著今晚的好戲了。”

“你這沒出息的,就惦記著那麽點破事。”

“我沒這點破事,姑媽還不會找我來呢!”

兩個人又是一陣奸笑聲,聽見了這姑侄二人的算計,香秀隻覺得身上一陣惡寒,不禁抱緊了身前的棉布。

假山後麵兩個人的奸笑聲越來越小,想必是走遠了,香秀才站直了有些發顫的腿,用她現在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向竹煙閣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