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人心下都已經有了定論,這才聽著門外傳來聲低柔的笑語:“府中人都知道弟妹是冰雪聰慧的,難不成還有什麽人是弟妹看不透的,我倒是想要見識一下了。”

伴著這聲出現的是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女子,上身穿著淡綠色的對襟窄袖長衫,下襯潤白的長裙,頭梳百合髻,與發髻左側插了根珠花步搖,光**的額頭飽滿柔潤,眉若新月,眼眸顧盼之間,若盈盈秋水,不語自多情,鼻挺嘴薄,笑容裏卻是溫和。

晟語雁見了這女子進門,卻是不迎的,隻待女子靠近,她似是才想起了什麽一般恍然的說道:“大嫂也這般的早就來婆婆這裏了,看來也不單單隻我有心啊。”

這進來的便是平家的長媳林巧蓉,卻說她進門便瞧見了晟語雁坐的位置,這位置是她最初嫁入平家的時候,平夫人隨手指給她坐的,林巧蓉當真出身自名門大,戶對於規矩一向拿捏的恰到好處,什麽位置該是她的,絕對不會坐了別處去,這位置自從平夫人指給她之後,她這一坐便差不多十年了,今日卻被晟語雁占了去,這平夫人倒是沒說什麽的,林巧蓉搖了搖頭,臉上笑應著晟語蝶,慢聲細語的說道:“是弟妹大驚小怪了,平日我都是這個時候來給婆婆請安的,隻是弟妹與我的時間差開了,並不知道罷了。”

晟語雁聽了林巧蓉這話,以為她是在笑自己每日起的晚,也不客套的頂了回去,“其實我也想早早便過來給婆婆請安的,奈何每日早晨才起便被修祺壓回床去,哪裏像大嫂這般輕鬆的,大哥很多時候都不在房裏的,大嫂自然有得是時間做些旁的事,這比我早起給婆婆請安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了。”

林巧蓉聽了晟語雁的話,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平夫人,見其權當聽不見一般,暗自歎了口氣,旋即笑了開來,“弟妹這嘴我是比不得了,也罷,也不與弟妹說笑了,不過我與修良的事情弟妹都曾留意過的,還真要謝謝你的有心呢。”

說罷就要到晟語雁旁邊的位置坐下,晟語雁見林巧蓉要坐了她的下麵,這才懶洋洋的起身,話語之間卻是幹脆利落的,“哎呀,瞧瞧我這腦子,竟忘記了自己該坐在哪裏,這占了大嫂的座,還真是犯了混了,大嫂先莫要坐下,我這就把位置讓給你。”

晟語雁嘴上如此說著,可是也隻是站在原地,並不見挪動,林巧蓉用眼角的餘光又掃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平夫人,見她也隻是悠閑的喝著茶水,並不見有任何的表示,知道這平夫人是向著晟語雁的,倒也不想與晟語雁計較,隨後淡笑的說道:“弟妹這是客套了,坐在哪裏不都是一樣的,換來換去的反倒麻煩,我也懶得在動了,你我就這樣坐下便好。”

林巧蓉這邊如是說了,晟語雁倒也不再客套,動作一點也不似方才要站起來的時候那般的緩慢,利落的如同這平家走商的時的保鏢了。

晟語雁已經坐下,抬頭才見林巧蓉呆愣愣的盯著她看,臉上現出一抹開懷,直接說了起來,“這夜裏修祺也沒讓我閑著,平素白天我這身子就乏,特別是今天還起早了,見了座就不想站著,嫂子莫要見怪了去。”

林巧蓉笑著點頭,眼睛不再看晟語雁臉上那些藏不住的自豪,隨即坐在了晟語雁的下座。

待到林巧蓉坐定之後,平老爺這才信步走進了堂間,晟語雁見了平老爺,心頭卻是一顫,眼睛也抻長了,她進了平家的門,這平老爺第二天並為親自出來等她奉茶,平夫人給她的說法是老爺平日裏忙,也不注意了這些禮數,可今日卻出現了,這是何種意思?

林巧蓉見平老爺出現,站起了身,微微福了福身,恭敬的說道:“公爹來了!”

平老爺微微點了點頭,隨後看見晟語雁坐著的位置,眼睛微微一眯。

晟語雁聽見了林巧蓉的聲音,才想起來該行禮的,匆忙的起身,反倒掀翻了身後的椅子,這晟語雁是滿臉的尷尬,平老爺隻是清淡的說了句,“歇下吧,以後記得長幼之序。”

說完之後也不等晟語雁反應,直接坐到了平夫人身邊的上座。

晟語雁被平老爺這樣一說,頓時麵紅耳赤,借扶椅子的當掩飾了自己的尷尬去。

平夫人坐在平老爺身邊,輕聲細語的說道:“語雁還小呢,何必如此苛責了她去。”

平老爺輕哼了一聲,並未說話,門外傳來一陣**,晟語雁聽了這聲,嘴角翹了翹,她知道這是晟語蝶到了。

晟語蝶沐浴之後與平修錦一起去端了茶水按規矩給長輩奉茶,這平府是京城中的大戶人家,府宅的麵積大概比晟家的三倍還要大的,各個院子更是令晟語調暈頭轉向,好在平修錦一直體貼的護著她,才讓她安了心去。

晟語蝶對奉茶的禮數並不十分熟悉,多半都是當初七兒教她的,現在這七兒不在她身邊,她還當真有些不適應的。

不過等到了這外堂門外,晟語蝶留心打量了一番,見這屋子沒多少人,心下明了這場麵並不十分的大,卻生出了一絲不解來了,晟老爺還有晟夫人與晟語蝶的娘親和陸姨娘三個妻妾,在晟語蝶的想法裏,這要給平家奉茶,還不得妻妾一大群的,單奉茶便要讓她昏了頭腦的,可進了這偌大的外堂,也就那麽幾個人而已,這倒是讓晟語蝶微微的鬆了口氣。

平修錦到了外堂,如臨大敵般的嚴肅的表情,低頭看著手中托盤上的兩碗茶水,其實細算了淡茶送水的活,又怎會是他這樣的少爺該做的事情,多半都要有丫頭給端著的,奈何平修錦自打進了平家,就不知道被丫頭伺候是何種感覺。

晟語蝶出嫁倒是帶來了丫頭的,平修錦昨天去迎娶晟語蝶的時候見了那兩個丫頭,他當時是沒說的,心中多少也存在著些僥幸,回府之後便沒再見了那兩個丫頭,等到今天早上那兩個丫頭還沒來伺候著,平修錦心中已經有了數,怕這兩個丫頭已經被佟媽令指派到別處去了,心中因為這事又升起了一絲歉意,伺候起晟語蝶也愈加的殷勤了。

平老爺見平修錦與晟語蝶進了門,嘴角難得微微上翹了起來,他的一舉一動屋子裏的幾個人都是盯著的。

平夫人眼睛一翻,隨即別過頭去,再看平修錦的時候,眼神似乎要殺人一般。

晟語雁咬著唇,卻不敢有平夫人那麽明顯的表情。

林巧蓉看著平老爺的表情,又瞧見了平夫人和晟語雁的氣氛,輕笑的轉過頭去,再看向晟語蝶的目光的時候,已經顯出平和,自然她心中對這新入府的弟妹也多少有些同情的,她當初也是聽了那些流言蜚語的,不過她和晟語蝶曾有過一麵之緣,在她看來那樣的晟語蝶怎麽也不會做下那樣的事情來的,等到晟語雁嫁入平家之後,她與其有過幾次接觸,卻是全然的不喜歡,相對的也愈加的覺得當初印象中那個溫婉可人的晟語蝶討喜了。

細節方麵當初七兒講得明白,此刻晟語蝶倒也不至於太過抓瞎,坐在上座那個男子年逾半百,麵容嚴肅,身穿墨藍色的錦緞褂子,不必多猜便知其一定是平老爺,這人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個美男子的,一把年歲了,一點不顯蒼老,反倒有一股懾人的氣魄,平修錦的麵容,與其有五六分的相似。

晟語蝶隻看見了他們有相似,卻不知道就是這五六分的相似,平夫人才勉強同意留下了平修錦,若是不像,平夫人絕對不會認下他的,隻會咬死了這平修錦是平老爺外麵的女人與野男人生的,可這裏麵說不了謊,平夫人那反駁的道理自然不會成立,平修錦才可以在平家有一席之地。

平老爺家中也隻平夫人一房妻室,並不是因為恩愛,平老爺對女人並不如研商來得有興趣,在外有了平修錦,也隻是那年走商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說得來的女子,沒多少日子的相處,便生出了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念頭,他方才覺得是愛了,或許那也就是他平生第一次動情,也是最後一次動情,可平夫人卻是容不下旁的女子的,平家能有今天的輝煌,多少也仰仗了平夫人的。

平家最初也隻是像晟家一樣隻是尋常的商賈,後來平老爺按照其父的意思娶了平夫人,這平夫人那個時候家道正盛,凡事平老爺也便會多讓著平夫人的。

平夫人不許他納妾,他也懶得與女人周旋,久而久之,也養成了平夫人囂張跋扈,在平家說一不二的性格。

等到平修良娶林巧蓉的時候,平夫人娘家也開始衰敗,不過這並為影響了平夫人在府中的地位,相反平夫人娘家遭難,平老爺基於利益的考量,最後並未伸出援手,自覺虧欠了平夫人,也便更聽之任之了。

平老爺讓著她,平夫人也不客套,心中對平老爺的決定自然明白,可怎麽也放不下那份不平,她是不敢有氣跟平老爺發去,一股腦的都丟在了平修錦頭上,平老爺很少在府中長留,有的時候即便有了耳聞平修錦不得寵,可也隻是說說平夫人便作罷,到沒真的抽出時間來了解了平修錦的情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