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修錦原本是沒在意了晟語蝶說了什麽的,一心隻是覺得虧欠了晟語蝶的。可是她突然頓住了聲,平修錦才意識到在晟語蝶口中似乎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詞,遂不解的看向了晟語蝶,卻並沒有多問,他知道晟語蝶懂得他的意思——雖然隻是新婚的夫妻,平修錦就是知道這點,隻消他一個眼神,不必多話,晟語蝶就能懂得他心底的疑問,不過他卻是說不清哪裏來得這份自信。

晟語蝶尷尬的笑了笑,輕聲說道:“小時候總會做夢,夢中竟是些稀奇的東西,醒來之後隻是回味著夢中那些東西的美好,可是打聽之下才知道,那些東西是不存在在這個世上的,你不會笑我吧。”

對,那些不是她的夢,是真實存在過的,現在卻似乎像夢一般的不真實了,她說不清什麽是夢,什麽是醒著。

或許她希望現在的生活隻是一場關於風花雪月的夢,夢中有她從小就幻想著的白馬王子,她與他一起體會人情的冷暖,與他在看不見的硝煙中相濡以沫,那樣她就還有在鬧鍾響起來的時候,懶洋洋的爬起身子,然後整理自己,出門上班,在工作之餘繼續幻想著美妙的愛情,在下班之後吃著媽媽煮出來的飯菜,不是大餐,卻值得懷念。

可如果眼前的是夢,那麽那個隻在她幻想中才能接近的溫柔俊美的男子還會屬於她麽,想到這點,晟語蝶竟沒由來的陷入了一陣莫名的傷感中。

不過晟語蝶給出的解釋在平修錦耳中似乎很合理,平修錦又怎能會去笑晟語蝶,兩個人隻是對視,原來顛簸中前行也感覺這路途並不漫長了。

馬車戛然而止,車夫在前頭懶洋洋的說道:“三少爺,三少奶奶下車吧,晟家到了。”

平修錦先回過神來,對晟語蝶淡笑了一下,率先掀了車簾子跳下了車去,隨後轉身來扶晟語蝶下車。

晟語蝶身體裏的那個靈魂本不是那麽羸弱的人,奈何這晟語蝶的身子看上去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過平修錦樂意充當紳士,晟語蝶也隨他開心。

被平修錦攔腰扶著下了馬車之後,平修錦才轉身去問車夫,即便是個下人,平修錦對他說話的時候也是恭恭敬敬的,“有勞權叔了,敢問權叔會等著我們一同回府麽?”

平權也是平家的老家奴了,因為隻是個車夫,而平修錦並不坐車,平日裏倒也與平修錦沒什麽接觸,今日聽見了平修錦竟能叫出他的名字來,本就吃驚了,這會兒他說話的口氣又是如此的恭敬,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長輩一般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平權哪裏還有擺著臉孔說話的道理。

在平家,雖然像佟媽這樣的有些身份的奴才不把平修錦放在眼裏,可像平權這樣的人,再怎麽也不敢跟主子使臉色的,遂笑著回話,“上頭光吩咐下來隻說了讓老奴送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回晟家,別的倒也沒作特別的交代,平日裏我出府,都是來回走雙趟的,到不曾有過隻送出去不接回來的道理,所以三少爺與三少奶奶隻管進去便好,老奴在此侯著。”

聽見了平權的話,平修錦心中有些開懷,這要回去有了保證了,他也算安心了。

晟語蝶聽見了這個叫做平權的人的回答,倒是皺緊了眉頭,不解的問道:“你想就在這外麵等著,我們最少要吃過午飯才回去的?”

平權以為晟語蝶是信不過他,直直拍著胸脯說道:“三少奶奶莫要瞧不起人,雖然我隻是一個老車夫,那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晟語蝶聽了平權這話,知道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遂笑著說道:“我並不是信不過權叔,隻是想著你方才說著要在這外頭等著,天涼了,這等在外麵實在有些冷的,怕你傷了身子。”

聽見了晟語蝶的說法,平權到真有些感動了,這平日裏他陪著賬房出門去,除非數九寒天挨不住,不然他多半都是侯在外頭的,一來是要看著馬車,再者他身份低微,那些深宅大院裏的並沒有他容身的地方,不過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外頭天冷,關心他一句,隻這一句就讓平權對晟語蝶這個新少奶奶生出了好感來了,語氣這次倒是真心的和善了,“三少奶奶也不用惦著老奴了,這侯在外頭老奴已經習慣了,不妨事,再者現在的天兒,老奴還是受得住的。”

晟語蝶聽見了平權的回答,倒也沒說什麽,轉身便向晟府的角門走去。

她的動作令平修錦與平權都是一愣,平修錦以為她會說些旁的話的,平權也以為聽了他的回答,晟語蝶能給他個笑臉的,可她隻是那麽從容的轉過了身去,是去敲門了。

她隻敲了幾下,那角門便敞開了一條縫隙,門子瞧見是晟語蝶,忙笑臉相迎,“二小姐回來了,太太一早就吩咐下來了,等著二小姐回來後,先去通稟了她去,還有小少爺也過了幾趟了,一直說著要在這裏等著二小姐您回來呢,這剛剛才被太太差來的人領了回去。”

被人重視的感覺很好,這晟家還是讓她覺得感動的,不過隨即想起了身後的平順,晟語蝶連忙說了起來,“這府中若來了車馬,可有安排的去處?”

門子聽了晟語蝶的話,側頭看了看她身後的馬車,嘟囔了一句,“平家那麽大的家世,這馬車怎麽比咱們晟家的還要簡陋呢。”

晟語蝶感覺自己的眼角抽了抽,這臉上的笑容也凝滯了,歎了口氣,好在他聲音不高,若是被身後的平修錦聽了去,怕又要尷尬了。想到這裏,晟語蝶怕他又要說出什麽令人麵子上掛不住的話,趕忙追問了一句:“府中沒有餘富的地方供外來的馬車歇腳麽?”

那門子見晟語蝶有些急切,方才想到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了,扯著傻笑摸著自己的頭,急忙說道:“有的,有的,咱們晟家多大的地方,怎麽能沒有停車的去處,二小姐先和新姑爺進門來,我這便帶著那車夫去側門進府歇著。”

聽見了門子的說法,晟語蝶笑了起來,“那就有勞你了,中午便安排他跟著府中的人一道用膳吧。”

“二小姐放心,咱們府中待客之道可是齊全的,虧待不了平家來的人便是了。”

晟語蝶這才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回身來到了平修錦與平權身前,笑著說道:“權叔今天中午就先跟府中的人一起將就一下,那馬車稍後門房會帶著你停到府中,你也不必擔心這車丟了去,你有了去處,我與修錦在府中停留也不至於心有掛記了。”

平修錦驚奇的看著晟語蝶,隻這麽一件小事,平權便對這個傳說中不懂規矩,有辱門風的新少奶奶有了別樣的看法,都是老實人,自然不善於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隻是連連點頭,“新少奶奶真是好人,真是好人呢。”

晟語蝶笑著回答:“權叔客套了,我與修錦拜見爹娘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呢,還要勞煩權叔在這侯著,是我們該說謝的,好了,我們再這樣謝來謝去的也沒個頭了,我們就先進去了。”

平權隻是點著頭說好,內心第一次生出被人重視的自豪感來了。

晟語蝶很自然的拉上了平修錦的胳膊,笑著說道:“現在要跟著我回去見父母了,有沒有很緊張的感覺?”

晟語蝶的話才問出口來,平修錦就笑了起來,“什麽都瞞不住你,為何以前覺得你該是一個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子,而今才發覺心思竟如此的細膩。”

平修錦才說完,晟語蝶就鼓起了自己的腮幫子,似小女兒一般的嬌憨道:“你本來是想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是那種不管遇上什麽事情,哪怕火上了房子,刀近了脖子都亂不了陣腳的女子,結果成了親之後才發現我與你想象中的相去甚遠,難不成現在後悔了去?”

平修錦聽了她的話,連連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點著頭說道:“還真有些後悔了去。”

晟語蝶方才也隻是與他說笑,她還是看出了平修錦的緊張的,不過是想以這種方式打消了他的緊張去,聽了他這樣說,晟語蝶心頭一顫,轉過頭,拉下了臉來,冷著聲音說,“貨物出倉,概不退換。”

晟語蝶聽了自己的說法之後,隨即笑了起來,這話說得倒真有些強製消費者的霸道了。

平修錦聽了晟語蝶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理解了她話中的意思,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現在後悔了沒有早些遇見你,或許早些遇見你,我會擁有更多的快樂的。”

甜蜜的話,誰都喜歡聽,饒是如晟語蝶這樣的女子也躲不過聽見被自己戀慕的男子在自己麵前一本正經的講著曖昧的情話,晟語蝶伸手捂住自己有些燥熱的臉,輕輕的嬌斥著,“你這人也是個善於花言巧語的人,原來是我錯看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