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那一跪,對穿越後的生活一直處在迷茫之中的晟語蝶,終於清醒了過來,決定要洗刷自己這一身的屈辱,幹幹淨淨地挺直脊背做人。對於一個自尊而自由的現代人來說,動不動就屈膝下跪,是一件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她正在燈下拿著針線,縫一個什麽東西,七兒帶著一身的涼氣,從外麵走了進來。

她將手裏的東西往針線笸裏一放,拿一塊兒綢布蓋上,回頭笑著問七兒:“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七兒滿麵喜色,上前給自己倒一杯茶,一飲而盡,興衝衝地對晟語蝶說道:“小姐,你吩咐的事,我辦妥了!”

“哦?”晟語蝶也高興,心裏暗暗慶幸自己穿來後,雖然沒有爹親娘疼,總算得一個丫頭是機靈的。否則她被困在這裏,縱然能想出絕妙的計謀來,也是無濟於事的。

“我剛剛從馬婆子那裏打聽到的,周華就住在北甸街口,是前幾天剛回來的。他們這是明擺著欺負小姐沒有人撐腰,那周華才躲了一個月,竟也敢回來。”七兒說到這裏,氣不平地哼一聲。

晟語蝶聽她這樣說,輕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問七兒:“那天你跟我說,那個周華其實很早就與姐姐屋裏的小鳳有私情,是這樣嗎?”

七兒謹慎地回道:“小姐,那個……我也不確切,隻是以前聽那些碎嘴的婆子們有提起,也不敢說就是有這件事。”

晟語蝶一拍手:“有人說就好,真的假的對我們來說都不重要。”

然後她起身去將房門關嚴實了,回到燈下,將自己藏在笸籮裏的東西拿出來,往七兒眼前一展:“這個東西,我做了兩個,一個要想辦法藏到小鳳的屋裏,另一個送到周華手裏。”

七兒還沒來得及領悟晟語蝶的用意,一打眼看她手中的東西,臉“騰”地一下子紅透了,也顧不上尊卑,從晟語蝶手裏奪過那東西來,拿起剪子就要鉸:“可了不得!那事一鬧起來,外麵的人都怎麽說小姐的?有人巴不得看小姐出更大的笑話呢!小姐竟做這個!”

晟語蝶劈手將自己的作品奪了回來,低頭一看,沒被鉸上去,好好的呢,方才舒了一口氣。

原來那東西是晟語蝶花一天時間做出來的布偶,紅紅的兩個小人兒,一男一女相互擁抱著……好吧,不僅僅是擁抱,她承認那姿勢有些曖昧……唔……色情吧!可是不做成這樣,又怎麽會引起轟動的效果呢?

七兒見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捏著那個布偶,氣得又要上去搶:“小姐竟知道這個!這還了得?”

“別鬧!”晟語蝶將皺頭一緊,端起主子的架子,喝斥七兒一句,“我有大用處的,花了一天的時間弄好的!”

七兒不敢再搶,可是鼻子裏仍是噴著氣,臉上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晟語蝶耐心地跟她解釋道:“你聽清我說話沒有?你別光顧著臉紅,這兩樣東西對我洗刷汙名,走出這小院子,是至關重要的。”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周華勾到府裏來嗎?”七兒稍稍鎮靜了一下,有些想明白晟語蝶的心思了。

“對,你昨天托人當到的五十兩銀子,拿出三十兩來,送給馬婆子。下次她出門的時候,我要讓她給我送一個包裹給周華。”晟語蝶想著問題,手指頭下意識地在桌子上劃著圈。

七兒看著她的表情,再次產生一種陌生的感覺。可是主子的吩咐,她隻有照做的道理,更何況她也覺得,她的小姐真是變聰明了,能想出這麽刁妙的計策來。

七兒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沒幾日,晟府之中關於周華與小鳳有私情的流言又被重新拾起撒播,甚至傳入了晟老爺和晟太太的耳朵裏。

又過幾日,有一天晚上,周華在晟府後花園的假山石洞中等小鳳時,被得到消息的晟老爺派人逮了個正著。本來周華還嘴硬,不肯說出來自己在等誰,想逞一把英雄,將事情自己擔下來。

可是晟老爺卻從他身上搜出兩樣東西,一樣是春樓裏才會有的那種**的人偶,一樣是一條素帕,上麵畫著三組太陽和月亮挨在一起的圖畫,這三組圖畫下麵,是晟府後花園的一座假山圖,正是周華被捉住時身處的位置。

晟老爺經商多年,頭腦自然好用,看那素帕上的圖畫後,立即解讀為:三日後,後花園假山石洞內見!

晟老爺本來就懷疑之前自己的二女兒與這個下人私通的事,其中有詐,此時見已經被他亂棍打死的人,竟活生生地跪在他麵前,更加覺得事情可疑了。

尤其見了這兩樣東西,他哪裏還容得周華狡辯?周華剛剛一梗脖子,晟老爺就吩咐人將他拖出去,好一頓竹杖伺候。

兩個月前,周華與陸姨娘合作構陷晟語蝶,他就挨過一回板子。可是那次因為有大把的銀子支撐著他的意誌力,再加上陸姨娘事先有安排,行杖的人手下留了情,因此他還挺得過去。

這次可不同了,晟老爺親自站在那裏監督,行杖的人絲毫不敢手軟,一下一下地落到周華的脊背上,打得他鬼哭狼嚎,二十幾杖下去,他就把小鳳給供出來了。

小鳳被叫來的時候,見到周華在場,真是又驚懼又疑惑。晟老爺問起她約周華到後花園相聚的事情來,她哪裏肯承認?直哭喊著她是冤枉的。

周華隻道她要在這個時候拋下他以求自保,心中氣惱,指著那兩樣東西,直斥小鳳道:“明明就是你用這東西勾我來的,怎麽這會兒裝起糊塗來了?你我既彼此有心,不該是有難同當的嗎?”

小鳳經他這麽一指,才看見晟老爺麵前,擺著一個不成體統的布偶娃娃,嚇得她差點兒驚厥過去,厲聲反駁道:“誰跟你彼此有心?我與你並不相熟,你何苦來誣蔑我?”

周華一見她如此沒良心,心想自己還替她兜什麽罪呀?索性全說出來,他就是死,也拉一個墊背的。

這樣一想,周華就冷笑了:“你那時候央我幫忙,去誣陷二小姐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跟我不相熟?”

晟語蝶設計這一場戲,為的就是要周華在晟老爺麵前說出這句話。一切進行的如此順利,周華一聲冷笑之後,陸姨娘與晟語雁娘倆兒設計構陷的陰謀悉數揭開。晟老爺聽了,覺得不光是二女兒受了委屈,自己也被這幫人蒙騙了,氣得渾身發抖。

小鳳知道此事一敗露,大小姐也許沒事,但是她肯定會成為大小姐的替罪羊,恐怕是活不成了。因為她抵死頑抗,說什麽也不承認,隻罵周華一派胡言。

這時候,跟在晟老爺身邊的一位老奴附上去耳語道:“老爺,既出了這種東西,必然會是成對的,不如讓人去小鳳的屋裏搜一搜,興許能搜到什麽證據,也省了與這丫頭磨牙的力氣。”

晟老爺一聽有理,趕緊著人去搜小鳳的房間,果然在她鋪床的褥子底下,發現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布偶。小鳳見了,百口莫辯,當場就昏了過去。

再問周華,他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誌,將當初小鳳如何誘哄他幫忙,他又如何拿了陸姨娘的銀子,將坐在假山石上的晟語蝶拖進洞裏,並撕壞她衣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晟老爺做了交待。

自己家裏出了這樣醜陋的事情,一向沉穩的晟老爺馬上跳了腳,喊著將陸姨娘和晟語雁綁來見他。卻被晟太太一扯袖子:“老爺莫氣,有話好好說。”

晟老爺揣度著夫人的神色,知道她有話對自己說,便泄了那一口氣,隨夫人進了內室。

晟太太扶晟老爺坐下後,軟語輕聲地勸解道:“老爺千萬不要衝動,外麵那兩個奴才和陸姨娘,你想怎麽處置都隨你,語雁現在可動不得。半個月後她出嫁,你要是真把語雁給關起來或打一頓,咱們怎麽跟平家交待?再說,這事若鬧開了,別人會怎麽說?妹妹的事剛平息,姐姐又出事來了,知道的說其中有內情,不知道的人樂得到處宣揚,樂得看咱們家的笑話,到時候老爺出門如何見人?”

“平白的冤枉語蝶,讓她受了兩個月的罪,還差點兒尋了短見,我這個當爹的,若是不給她一個說法,我如何有顏麵見我的女兒?又怎麽對得起早逝的霍姨娘?”晟老爺為自己當初耳根子軟,害了自己女兒的清名,腸子都悔清了。

晟太太想了想,站起身來:“老爺不好跟語蝶說,那這話就由我去說。語蝶一直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相信她會明白咱們的苦衷。”

說完,晟太太喊來丫頭,往晟語蝶被禁的小院而去。

晟老爺看她出去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嗨!現在想起來語蝶一直是好孩子了,出事的當時,怎麽就沒有相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