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他們自己的院子,關上門之後,若是不去想,竟與當初在晟家有著一般無二的順暢,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個平修錦。

晟語蝶需要的針、線、剪刀、紙張等等林巧蓉全都差人給她送了過來,平修錦最初並不明白晟語蝶要這些做什麽,七兒和香秀卻是輕車熟路了,她們的腦子雖然想不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偶,可晟語蝶畫出了式樣,剪裁好了之後,她們幫著動手縫合還是能辦好的。

主仆三人齊上陣,不到兩個時辰便縫好了一個以緞子料為基本的小叮當公仔,平修錦一直坐在晟語蝶對麵,待到公仔成型之後,平修錦眼中不禁閃過一陣光亮,再看晟語蝶的目光又多出了一抹異樣,輕聲問道:“好奇怪的玩偶,這個是什麽?”

晟語蝶側著臉柔和的笑,“這種布偶我喜歡叫它公仔,而我現在做得這個也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它小叮當。”

平修錦聽著晟語蝶的解釋,伸手拿過那隻成型的小叮當公仔,七兒和香秀的針法十分的嫻熟,布料與布料接合處也十分的緊密,平修錦來回翻看著這個約有一尺高的藍身子藍腦袋,臉孔是白色的像貓又不是貓的東西,它的肚子上還有一個小口袋,平修錦好奇的伸了兩根手指進去,發現那小口袋中還裝著幾張用宣紙裁成的一寸半見方的小紙片,平修錦不解的看著晟語蝶,輕聲問道:“這個又是什麽?”

晟語蝶看著那空白的紙片,笑著說道:“我要在這個上麵寫上小叮當的名字,那毛筆我用著不舒服,你替我寫上好了。”

平修錦挑了挑眉,眼中閃著如孩子一般的光澤,似乎帶著不一樣的興奮,笑著說道:“寫字我倒是在行的。”

晟語蝶命七兒研墨,香秀把她們眼前的桌子整理了一下,之後平修錦坐下身子用了三張紙片,每張紙片分別寫上了‘小’、‘叮’、‘當’三個字,那字跡公正俊秀,晟語蝶看著心中滿是喜歡。

平修錦寫完那三個字,見還餘下好幾張紙片,有些不解的問道:“餘下的那些要做什麽用?”

晟語蝶站在平修錦身邊,把他方才寫好的紙片攤開等到墨汁幹透,眼睛半刻不離紙片,還在對平修錦寫得那字癡迷著,聽了平修錦的話也不抬頭,直接說道:“代昌可識字了?”

平修錦略微思考了一下,隨即說道:“想來是識得字了,兄長有給代昌請夫子的,至於他是究竟能認識多少我便不知了。”

晟語蝶側過頭來盯著平修錦笑,隨後輕柔的說道:“沒關係,有先生教他識字便可,想他那個年紀,也不必寫太過晦澀的文字,你再拿出三張紙片寫上機器貓,那餘下的等著稍後我們做出別的公仔的時候,再用好了。”

平修錦照著晟語蝶的吩咐又寫了三個字,七兒和香秀跟在晟語蝶身邊有些日子了,對她腦子裏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倒也見怪不怪了,平修錦卻是第一次見到,小叮當他似乎能理解,聽著便像是個小玩意的名字,可是機器貓三個字,分開的時候都是認得的,合在了一處感覺卻好像是全然陌生的東西了,聽著像一個名字一般,念著又像是一種未知的物種了。

待到寫完回身,愣愣的看著晟語蝶許久,七兒和香秀見了平修錦瞧著晟語蝶的表情,兩個人紛紛掩著唇偷偷的笑,隨後識趣的退了出去。

平修錦見兩個丫頭出去了,單獨與晟語蝶在一起的時候也算輕鬆,遂笑著問出了口來,“語蝶,這東西你是怎麽想出來的,還取了這麽新奇的名字出來,若是不知道你是晟家的二小姐,許我要猜測你會不會是天上來的人了,腦子裏竟會裝著這種怪異的東西。”

平修錦說者無心,晟語蝶聽者有意,心頭激跳了一下,可她還是沒說出口她的事情,對於一個尋常的人來說,這本就是匪夷所思的,雖然她已經與平修錦成親有些日子了,卻是不敢保證她若跟他交了底,這平修錦會不會把她當了妖怪去,想到這裏又有一陣失落,隨即別過頭去,看似平淡的說道:“我曾跟你說過我做過那種稀奇的夢,這些都是那夢中存在的。”

“夢中會有這樣稀奇的東西,我倒也希望能做出這樣的夢來了。”

晟語蝶垂下了頭,再無別樣的話語,那些真的是夢麽,曾經的一切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隻能是一個夢了,有些荒誕,卻是真實。

一陣苦澀湧了上來,那個總是嘮嘮叨叨的母親已經成為與自己相隔在兩個時空裏的人了,或許此生再無相見,原來就算是她曾經對自己有過打罵,回憶起來也都是澀澀的甜蜜。

常常聽人說失去之後才想著可貴,為時晚矣,到底誰都明白,可是為曾親曆便不會有那種切膚的感受,總覺得人生漫漫,待到年華忽閃,才發現曾經的歡快已經遙遠。

晟語蝶想著想著麵容就濕了,耳畔卻是平修錦緊張的問話:“語蝶,你怎麽了,為何哭了!”

平修錦聲音總在莫名的時候牽動了她心底的那根弦,愛情都是盲目的,隻一個眼神之後便許下了終身,好在他待她真的好。

平修錦拿過一邊白色的帕子,仔細的為晟語蝶擦拭去臉上的淚水,晟語蝶也伸手胡亂的抹著臉上的淚痕,手會在不經意間碰觸了平修錦的手掌,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對視在一起,還是晟語蝶先打破了沉默,尷尬的說道:“突然有些想家了。”

平修錦莞爾一笑,“我還當發生了什麽事惹得你突然不高興了,原來是想家了,不過這些日子外麵的雪太大了,你再等等好麽,等著路好走的時候,我去跟大嫂開口,央她給咱們派一輛馬車,這回去也不過是個把時辰的事情,想了你便說,如此的模樣倒是要嚇到我了。”

晟語蝶點著頭,心中有著感動,卻也有更多的傷感了,是個把時辰的事情麽,怕絕非如此,不過平修錦會有這樣的念頭,倒也算得上體貼了,晟語蝶也不再想那些從前的事情,歎了口氣——也罷,隻當曾經真的是夢一場。

或許她也曾經有過那樣的幻想,就是在某日清晨醒來的時候,耳邊是老媽那刺耳的喊叫:“萍萍,你這死丫頭要睡到什麽時候,這一天天的除了上班就是睡覺,年紀一大把了,男朋友都沒半隻,你看看隔壁和你同年的小丘,人家還是男的呢,兒子都三歲了……”

那個時候覺得自己的母親每日這樣絮絮叨叨的是煩,現在確是真的想告訴她,自己已經嫁人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的,她來的時候身不由己,可是將來若真有那樣的機會,她可以回到自己的時代,她會怎麽選擇,一邊是生養自己的父母,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另一邊又是越來越放不下的平修錦……

因為想不通,所以晟語蝶告訴自己不用去想,躲避是懦夫的表現,可是有幾個人能坦然的麵對生命中的每一個關口呢。

想到此處,晟語蝶轉開了笑臉,對平修錦輕緩的說道:“平日裏都是代昌給你送東西的,這次換你給他送件東西去,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聽了晟語蝶的話,平修錦臉麵微紅,可還是笑著應下了,不過還是有些緊張的問著晟語蝶,“你現在心情好了些麽?”

晟語蝶笑著點頭,“你見我什麽時候心情不好會維持很久的,好了,去送吧,稍後等著你回來吃晚飯的。”

平修錦點了點頭,隨即抓起了那個小叮當玩偶走出了門去,見了平修錦挺拔的背影,晟語蝶回想著方才自己的表現,倒是有些羞怯了,不過很快被那種曾經設計玩具時的**衝散了那偶然間出來的尷尬,似乎又找到了一些曾經挑燈夜戰的感覺了。

她現在學會取巧了,曾經製作公仔玩具的時候,多半都是自己冥思苦想出來的創作品,現在少了那侵權的困擾,竟堂而皇之的把鼎鼎有名的小叮當剽竊成了自己的作品,不過沒人知道,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影響才是,想到這裏,竟又心安理得了去。

回身想想還有什麽能讓平代昌喜歡的,她與平修錦是欠著林巧蓉恩情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還,平代昌這個孩子她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若是小孩子開心了,想必林巧蓉也會開心,晟語蝶有了這個念頭,感覺自己做起玩具來也更有動力了。

平修錦拎著小叮當公仔走出了院子,不想竟在門外不遠處撞見了穿著單薄的平修祺,雖然上次一起用飯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不過平修祺平日裏也算是和善的,對待他這個在府中不受歡迎的弟弟雖並不十分的親近,倒也不至於太過擠兌,平日裏見麵也多有招呼的,因此平修錦並不記恨了他,輕笑著打了招呼,“二哥這個時候怎不在屋中待著,外頭這麽冷的,卻隻穿著單衣,小心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