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其實謝惟安在靜下來的時候有想過自己為什麽要對一個之前素未謀麵根本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背景的人這麽好的,好不懷疑地把他帶回來給他治傷做飯給他吃,教他說話,給他理發,洗頭,給他找衣服,並且允許對方就這樣一直在自己布置好的石洞中生活……這林林總總都是之前的,穿越前的謝惟安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後來想了很久,謝惟安得出了個結論,大概是自己太怕一個人了,這種仿佛與世隔絕的生活讓謝惟安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被眾人摒棄與外,由著自己生由著自己死。

直到德魯的出現,在看到躺在雪地中的德魯的那一瞬間,謝惟安心中是升起了一種叫做狂喜的情緒的,有人,還有人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自己不是一個人,自己沒有被整個世界拋棄,這是一種多麽讓人欣喜的認知。

所以謝惟安才會毫不考慮地把德魯帶回家,為他做那些事情,大概最初的出發點不是為了救德魯,單純隻是為了慰藉自己那已經有些毫無安全感的心罷了。

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謝惟安依舊慶幸自己把德魯救了回來,隻不過這個時候不在關乎那現在看來當初有些幼稚的想法與念頭,隻是單純覺得,德魯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呐。

德魯雖然沉默,卻總是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他不是那種讓人會覺得很有心眼很狡黠的存在。他知道是謝惟安把自己給救回來的,但是他沒有每天都跟在謝惟安後麵說著感恩戴德的話,也沒有表現出時時刻刻感激不盡的表情,他隻是沉默著幫著謝惟安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會很安靜地聽著有的時候無聊的謝惟安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他會在謝惟安自顧自地自娛自樂的時候也露出他的八顆白牙表示捧場。

德魯的這樣的行為方式,讓謝惟安覺得很舒服,他不需要一個聒噪的人在自己的身邊,而德魯真的是一個好的室友。

漫長的冬天,經常下雪,無法出去做任何事情的謝惟安隻能待在石洞內教德魯說話或者是讓德魯教自己說話。

語言也就是這麽回事兒,你天天說天天說,周圍又都是那樣的環境的話,總是學起來比較快的,這就是為什麽即使是四五十歲的大媽去了國外待兩年也能把英語說得七七八八,而青春正年少的少年們在國內學了十幾年的英語一開口還是抓瞎的原因。

漸漸地,謝惟安也能和德魯交流了,不管是用中文還是用德魯的語言,這讓謝惟安有些小小的得意,看,自己學會了一種誰都沒聽過的語言。

能交流,也就意味著謝惟安開始了解關於這個世界的資訊的開始,在與德魯的談話中,謝惟安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自己穿越了。但是更加讓謝惟安覺得有些泄氣的是,自己不僅穿越了,而且還穿越出了水平,因為自己這既不是在上下五千年的華夏的任何一個時空任何一個地界上,甚至自己不在自己所在的那個地球的任何一個時空任何一個地界上,自己穿越到異時空了。

沒有中國沒有美國,沒有英法德俄,什麽也沒有,不是漢朝不是五代十國不是唐宋元明清,這裏隻是一個原始的,還未開化的世界——謝惟安覺得,大概用原始社會來形容更加好一些。

說是原始社會,是因為他們現在穿的是獸皮,吃的是用火烤的食物,不知道農牧耕種,不知道布是什麽,甚至連用來烤食物的火種都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雷劈掉一棵樹的時候保留下來的,為了這珍貴的火種,他們甚至派了人來日夜看守保護。

他們群居在一起以山洞為家,他們像那獅群一樣分配食物,青壯年首先享用,而後才是小孩子,最後是女人與老弱病殘,因為他們要保證青壯年的體力維持,這樣才能確保打到更多的獵物,這樣才能保證部落能延續生存下去。

可是他們又和原始社會有著那麽一點點的不相同,因為他們除了有部落的首領之外,他們還有了類似於祭祀一樣的人物,他們的存在是為了祈禱上天賜予他們一年內足夠的食物,是為了在族內有人生病的時候驅除附著在病人身上的邪魔,讓族人們及早康複……

拚拚湊湊地聽著德魯的講述,謝惟安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操蛋的世界,操蛋的穿越啊。

“你怎麽了?”德魯在完成了他的講述之後發現謝惟安並沒有在傾聽自己的說話而是在望著火堆發呆,德魯伸手推了推謝惟安。

“嗯?什麽?”謝惟安回過神望向正在看著自己的德魯,以為他和自己說了什麽東西而自己錯過了,“你說什麽?”

“沒有,”德魯搖搖頭,“隻是看你在發呆。”

謝惟安聽到德魯的回答點點頭,“哦,是啊,一時有些走神了。”

“嗯。”德魯應了一聲,然後欲言又止地看向謝惟安,明顯有什麽話想要說。

回過神來的謝惟安注意到了德魯的表情,他好笑地伸出手在德魯的眼前晃了晃,“怎麽了?有話想說?不好意思?”

德魯扯了扯嘴角,“不是,是那個……”

謝惟安看德魯這猶猶豫豫的樣子覺得有趣,“怎麽啦,有什麽事情不能和我說的?”

“就是那個,”德魯深深地看了謝惟安一眼,終於下定了決心,“再過一段日子春天就要到了,我、我必須要回到部落中去了,你、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誒?”沒想過德魯想和自己說的是這件事情,謝惟安一時有些愣怔。

“我想問你,你願意和我一起回部落嗎?”最猶豫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德魯覺得接下來的話就說的流暢多了,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謝惟安誠懇地說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還收留了我,但是春天到了天氣也變暖和了,我要回到部落中去了。因為經過了一個嚴酷的寒冬,部落裏的食物肯定都吃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就需要部落裏的壯年們出去尋覓捕獵食物來維持族人們的生存,缺了我一個,族裏就少了一個捕獵的力量,那拿回來的食物就會受到影響,就會有吃不上東西的族人死去,所以我必須回去。但是,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回去,我、我、]說到這裏,德魯的語氣變得結巴起來,最後仍舊是臉有些微微發紅地說出了自己的話,[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所以和我一起回去和我們的族人生活在一起好嗎?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在森林深處待著,我覺得和許多人一起生活會更快樂的,而且我會打獵,會打很多獵物回來的!]

德魯一急就說不了漢語,劈裏啪啦的屬於他自己的語言就像蹦豆子似地往外冒,所幸謝惟安現在也能七七八八聽得懂了。謝惟安聽明白了德魯的意思,開春了,他得回部落了,因為那裏還有人等著他回去打獵救命,可是他又不放心自己獨自留在這裏,所以想要邀請自己到他的部落裏去生活,他能給自己打很多的獵物。

好吧,明明是正直無比的邀請的話,可是謝惟安總覺得這話哪裏有些微妙的不對勁,而且在對上德魯那有些微微發紅的臉的時候謝惟安自己都有些不太自在了,一個平時一貫保持鐵血硬漢表情的男人突然露出害羞的表情才是大殺器好嗎?

當然,這樣的不自在也就持續了一會兒,謝惟安的大腦隨即開始思考起正事來,他救德魯回來自然也想過他有一天會離開,因為在他蘇醒後的那些日子的交談來看,謝惟安就知道德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獨行俠的獨自居住。現在等了解了這個時代的背景後,德魯的話讓他更加不驚訝了,這個原始時代的人心中的想法大概就是部落大於一切吧,那是他們共同的家,他們按部就班的生活,小的時候努力長大,長大了之後就要為了部落的生存而努力捕獵。在他們的思想中沒有誰做的多誰做的少的概念,一切都是為了部落,能者多勞,德魯也是這其中的一員,他的想法自然和他們是一樣的。

如今,德魯要離開了,並且向謝惟安提出了想讓他和自己一起離開的請求,但是在麵對這個其實和當初謝惟安期盼的讓自己碰到人群的期望相差無幾的邀請的時候,謝惟安忽然有些遲疑了,他看向德魯那誠懇的雙眼,看了好一會兒,才客氣的笑笑,“我再想想吧,再想想……”

這是德魯第一次看到謝惟安這樣有些敷衍的笑容,他愣了一下,但是也點頭了,“嗯,好的。”

德魯沒法兒強迫謝惟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盡管自己真的很想讓謝惟安和自己一起離開,他不想再也看不到謝惟安的笑容再也聽不到謝惟安的聲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對巴頓不放心。

是的,德魯對巴頓不放心,盡管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德魯不再用看獵物的眼光看待巴頓,而巴頓也不再用那充滿著殺氣的眸子看向德魯,但是在德魯的心裏,巴頓仍舊是一頭危險的勇猛的野獸,多變,狡猾,殘忍。因為有了這樣的特質,德魯會不放心,他已經知道現在自己吃的獵物都是巴頓捕獲的,可是這究竟是這頭猛獸的一時心血**還是別的呢?謝惟安沒有捕獵的能力,但是巴頓會永遠這樣給謝惟安捕獵物嗎?如果巴頓離開了呢?謝惟安該怎麽辦?在德魯的心裏,人如果不吃肉,那就會餓死,所以,如果巴頓有一天離開,那麽等待謝惟安的就是自己不樂見的死亡。

種種的因素堆積起來就成為了德魯想要帶著謝惟安離開的念頭,但是德魯的話說出口,得到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結果,說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是德魯依舊願意等待謝惟安改變主意。

在德魯的心裏,讓謝惟安跟著自己回到部落就像是自己的部落需要遷徙一樣,都需要考慮許久斟酌許久。

那邊謝惟安不太願意思考這個問題,他拿著樹枝撥弄了一下火堆,開口問道,“德魯,你知道具體還有多久冬天才會過去嗎?”

回過神的德魯想了想答道,“還有十幾天吧,怎麽了?”

謝惟安笑笑,“在石洞裏貓了這麽久的冬,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現在都沒怎麽下雪了,所以想要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食物可以帶回來的,木柴也用的差不多了,也需要再去砍……”

聽著謝惟安的計劃,德魯的心裏忽然有些內疚,或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謝惟安壓根就不用愁食物的問題吧,但是在下一秒,他又堅定了一定要說服謝惟安跟自己離開的決心——如果自己離開了,謝惟安以後也是這樣的生活,謝惟安那在自己看來太過單薄的身板在森林中生活實在充滿著太多變數了,自己必須帶他離開。

當然,這些想法德魯也隻是在心裏想想,他看向怔怔地望著火堆發呆的謝惟安開口道,“明天,我帶你出去找食物吧。”

“誒?”謝惟安看向德魯。

德魯露出他的標準微笑,“其實偶爾我們部落的人也會在冬天出來捕獵的,這裏是森林深處,我想獵物肯定更加豐富,而且又沒有什麽大的猛獸,其實也很有意思的,所以明天帶你去吧,好嗎?”

謝惟安看著一說到捕獵就充滿自信的德魯的臉,也笑了,“好啊。”

這是昨天的,今天還有還有屬於今天的一更。

午安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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