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海,茫茫無際。

淩羽在齊腰深的荒草中不辯方向,隻顧拚命地向前奔跑,手和臉早已經已經被草葉劃出道道血痕。他再沒有半點力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頭撲倒在地上。

他伏在地上側耳細聽,荒草在一陣緊似一陣的夜風中嘩嘩作響,如同夜的海潮。遠處,兩支手電筒的光柱陰魂不散地地掃過草地,草葉被晃得一片慘白耀眼。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

“媽媽,難道……”淩羽心中正在胡思亂想,風中卻隱隱傳來一人的咒罵聲:“媽的,老女人滑得象個泥鰍,要不是幫中的強者出手,我們都得死在她的手下。”

“她進山也沒用,‘幽靈戰隊’的人就等在那裏,這一回可是天羅地網,誰也跑不掉。我們抓住那個小的也不錯啊!”另一個人說完還開心地笑了笑。

“不錯,其他的幾人都被我騙到了別的地方,賞金就是咱哥倆不好嗎?”

“嗯,嗯,謝謝三哥。”

聽到這裏,淩羽不敢再耽誤了,他起身就向荒原深處奔逃。

“他在那裏,在那裏!”一個聲音高喊著,同時,一道強光向淩羽射來。

“媽的,站住,再不站住老子開槍了!”身後一個聲音大聲呼喝著。手電的光芒越來越亮,不斷地掃過淩羽的後背,淩羽變得絕望了。

可是,烏林灣村的大火,媽媽毅然舍身救自己,那烈焰飛騰的慘象,那濃濃不舍的母愛,……他不甘心,他深深地不甘!

“啊——”他大吼一聲,聲音中帶著蒼涼,嘶啞得象一頭野獸。他拚盡了力氣,再次提速前馳。

“媽的,小崽子還真倔!”身後傳來沉重的喘息聲,“噠噠”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帶著嘯音穿過淩羽耳邊,射向了搖**的荒草之中。這呼嘯的子彈,對於強者們是沒什麽殺傷力的,不過對於淩羽這樣的普通人,卻是巨大的威脅!

“噠噠”又是兩槍,淩羽隻感到小腿傳來了一陣疼痛,腿一軟撲倒在荒草之中。不過淩羽可不想原地等死,他咬著牙,一頭鑽進了高過人頭的荒草中,他忍痛捂住傷口,機警地換了個方向,借著狂風撼動荒草的瞬間,他艱難地逃了出來。

他的周身軟得如同麵條一般,腳下一絆,一頭栽到一道土坡下的另一片深草中。

狂風陣陣,草Lang滾滾。他的行蹤被消失在了荒草之中,就象淹沒在了深深的海底。

“他鑽進了那堆草裏去了!”一個聲音大喊著,手電明晃晃地掃過。

淩羽身在土坡下,胸口象一麵被擂響的大鼓,風聲掩蓋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聲。兩道手電強光,胡亂地在頭頂的荒草中白閃閃晃動,不時傳來“嘩啦啦”翻動荒草聲和“踏踏”的腳步聲。

“媽的,鑽哪兒去了?”他聽到一陣咒罵聲,接著傳來一陣衝鋒槍的響聲,兩顆子彈發出兩聲利嘯,激射在他的腳邊,兩團煙塵隨飛吹散。他一隻手使勁兒地按著腿上的槍傷,一動也不敢動。

半晌過去了,手電光終於晃到了他頭頂上的荒草,慘白的草葉,隨風拍打,淩羽的心,隨著上湧的熱血提到了喉嚨。周身的血管,隨著心跳聲不斷地張馳著。那一刻的時間是那樣的漫長,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突然一聲低低的獸吼聲,打斷了這一切。那聲獸吼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那似乎是頭變異血狼低吼聲。如果有一兩頭血狼,銅星強者還能對付。如果遇到血狼群,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

“有異獸!我們不找了!”一個聲音驚恐地說,似乎轉身就走。

“可是,就這樣讓這個小子逃了?”另一個聲音有些猶豫地說。

“哼,小心駛得萬年船,有了賞錢,還得有命去花。還不快走!……”那人的聲音果斷幹脆,立即放棄了追擊。

“哎,說走就走了你,你等等,真是的……”

驚慌失措的腳步聲快速遠去了。這兩個黑衣人果斷後退,算是謹慎之極了。

淩羽怕他們會去而複返,足足在草叢中呆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沒有任何動靜,他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此時突然鬆馳下來,他感到有幾分燥熱。腿上的傷口,卻傳來陣陣的麻癢感。

他微微吃驚地鬆開捂著傷口的手,借著微弱的天光,他隱隱看到小腿的側麵,有一道子彈擦過的三寸血槽,血液早已經凝固,傷口開始痊合了。

“這麽快?”淩羽微微吃驚。他在媽媽精心的關懷下,從小就很少受傷,他也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恢複力竟然這麽強。他用手不斷地摸著那道傷口,陣陣的搔癢,讓他不由得使勁抓了兩下,結果竟然抓下來一片脫落的血痂,那傷口已經奇跡般地恢複了,且沒有一絲疤痕。

淩羽心中一陣驚喜。這奇怪的體質真是出人意料!一般來說,這樣的傷口要想長好,至少也要一周的時間,而淩羽卻不足一小時就已經長好了。他抬起頭,望向遠處的荒原,心中因自己的體質,卻有了一絲喜色和向往。

夜色如墨,鉛雲低垂。雲層深處閃爍著血紅的電光,照亮了雜草叢生的蠻荒。轟隆隆的雷聲動人心魄,大雨傾盆而下,天地之間頓時一片迷蒙。

豆大的雨點冰冷地砸在淩羽的臉上,他猛然打打了一個寒顫。借著滂沱大雨的掩護,他沒有任何停留,轉身向荒原深處跑去。

整整三個小時的奔波,雨水中,他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他在冰冷雨水中靜靜扒了一會兒,終於積攢起了一些力氣,他努力向前方望去,迷蒙之中,前方出現一道平直的土坡。

“那是,是路基!是公路!”他口中喃喃地說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次站了起來。他知道,沿著這條從帝都來的公路,一路向東,就可以順利地到達帝國第二大城市——晉安市。他眼中充滿了生的渴望,咬緊牙關,緩緩地向公路爬去。

陰冷的風,帶著難聞的臭味撲麵而來。他在雨聲中隱隱的聽到身後一陣低吼。

他心中一驚,回頭望去,雨幕之中,隱約有幾點忽明忽暗的紅光,似是浮在濃霧上的鬼火,讓人不寒而栗。他打了一個寒顫。

一聲嘹亮的狼嗥,突然在身後響起,象是吹響了戰鬥號角。身後不足二十米的地方,荒草嘩嘩地亂擺,裏麵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追來,越來越近,他聽到野獸的喘息!

他機械地邁動雙腿奔逃,他的精神幾乎崩潰了,忍不住大聲地喊:

“救命啊——!”

話音還未落下,一道刺眼的亮光,伴著一聲振聾發聵的雷聲在頭頂炸響,左側一棵大柳樹被閃電擊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是什麽!”他驚呼出聲。

火光中,他看到一個孩童般的黑影,靜靜地立在雨中。碩大的蛋形頭顱,幾乎與軀幹體積相當,兩條枯瘦的手臂,帶著三根半尺長的手指,長長地垂在腳邊!讓人感到驚訝的是,兩隻拳頭大小的眼睛中,竟然倒映著銀色的火焰之光!

淩羽揉著眼睛向前奔逃,慌亂之中,淩羽腳下一絆,在泥水中向前打了好幾個滾,最後完全平躺了下來,絕望地園睜著的雙眼,看著灰朦朦的天穹,任冰冷的雨點“劈劈啪啪”地打在臉上,有些痛,有些癢。不過他再也沒有力氣動一下了。

雨水匯成小溪,在他身下的草窩間冰冷地流淌,他身後,兩道獸形黑影,從容地穿過雨幕,它們不住地抖落鬃毛上的雨珠,騰起陣陣水霧,四隻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淩羽。

那是兩匹黑色的血狼,狼吻寬大,雙眼腥紅。血狼是灰狼的變異物種,是千年大毀滅之後突然出現的物種巴羅人,通過基因改造繁育而出的。巴羅人利用這種血狼為前鋒,已經奪取了九天帝國的大片土地,屠殺了成千上萬的平民。如今零散的血狼已經分布在九天帝國的各處。

望著漸漸逼近的血狼,淩羽無力地搖了搖頭。他的手腳在亂草間劃動著,身體卻沒有移動分毫。一頭血狼把鼻子湊到淩羽麵前,一股難聞的腥臭衝進他的鼻孔。他把頭扭向一邊閉上了眼睛,今天難逃一死。

他徹底絕望了,口中隻是喃喃地喊著:“烏林灣!烏林灣!!”。

一道猩紅色的光芒,帶著一絲嗡鳴聲突然自遠處射來,一閃而失,兩頭血狼連哼聲都沒有,瞬間斷為四段,四段狼屍不流一絲鮮血,仿佛瞬間幹涸一樣。

淩羽一驚,拚命地抬起頭,向著樹下望去,烈焰騰騰的樹杆下,那道弱小的類人形身影早已經失去了蹤跡。他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倒了下去。

這一倒下,他在雨水中竟然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欠起身,突然一驚。

“還有血狼!又是血狼!”淩羽驚呼一聲,騰地站起身,看來剛才的一睡,對於幾近崩潰的他來說,恢複得還不錯。

果然真的又是一頭血狼!血狼,據說它有銅二星到銅四星的戰鬥力,不過它的智商遠不及銅星強者。

隻見這頭血狼圍著同伴的殘屍悠閑地轉了一圈兒,而後把目光投向了淩羽。淩羽的心中微微一顫,好在他已經恢複了不少力氣。他從來沒有獨自麵對過血狼,現在有些害怕,但是理智卻拚命告訴他要鎮靜。

“我不怕!”他的口中喃喃地給自己打氣,彎著腰在地上胡亂地抓著,想抓到一塊石頭或是什麽的,用來應敵。他突然抓到一根光滑的棍棒,雖然不長,但是有些份量。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把這根短棒高高地舉過頭頂,大步向前,腳下的荒草泥水被踩得嘩嘩作響。

他高聲喝道:“來吧,來吧,你是我殺死的第一頭血狼,來吧!是你讓我改變了一切,來吧——”他大聲吼喝著。

這種喝吼聲逐步激發著他的戰鬥意誌,突然間,他象是著了魔一般,拚命地衝向了血狼,短棒揮動,帶著風聲,狠狠地向著血狼砸去。

他的無助,他的孤獨,他的憤怒,他的悲哀全部都傾注在了這重重的一擊之中!

然而,預想打中血狼的情況並沒有出現,黑紅相間的狼身迅速向後躲閃,輕鬆地躲開了他的一擊。

他提著短棒喘著粗氣,燃燒大樹的火光,明滅不定地照著他略顯蒼白的臉,停了一下,他再次揮出這根短棒。

就在這時,血狼動了,它猛地閃身,再次躲過淩羽的一擊,閃電揮起一隻漆黑粗大的狼爪,“啪!”的一聲,重重地擊打在他稚嫩的手背上,三道寸許長的血道出現在手背上,淩羽一聲驚呼,短棒應聲脫手。

他突然發現,那短棒,竟然是一段雪白的人腿骨,他現在赤手空拳!

“老子不怕!赤手空拳也能打敗你!!”淩羽呐喊著,張開雙手,瘋了一般再次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