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在我懷裏哭一場

喬舒顏回想起今晚的種種,總覺得這段“他鄉遇故知”的劇情,跟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樣。

這場酒喝得有點莫名其妙。

她坐在沙發上,把孟南渡圈在懷裏,伏在他耳邊輕聲問:“阿渡,你跟那個江老板,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孟南渡在她懷裏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含糊其辭地嘟噥著:“發小唄。”

喬舒顏半信半疑:“看上去關係有點僵啊……話都沒說幾句,就開始拚酒,對了,他說什麽‘差點害死你’,是什麽意思啊?”

孟南渡安靜不語,依偎在她最柔軟的地方,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就在喬舒顏以為他已經睡著時,孟南渡突然睜了開眼,恍惚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黯淡無光,眼裏充滿血絲,看得喬舒顏心口微疼。

孟南渡聲音嘶啞,緩緩開口:“小時候,我們一起橫渡長江,他從背後偷襲我,把我摁進水裏。我爸趕來救我,被江水卷進了一個深坑,然後……”

他沒有再說下去。

喬舒顏懂了。她把他抱得更緊了。

孟南渡閉上眼,繼續說:“我爸出殯那天,他也來了。我當時恨透了他,抄起一把椅子就衝上去,砸在他腦門上,他也撿了根木棍還擊,砸在我肩上。木棍上有顆鏽釘子,在我背上劃拉出這麽長的口子……”

孟南渡伸出手指,比了個十公分的長度。

喬舒顏記起來了:“就是你肩上那道疤?”

“嗯。”孟南渡神色很平靜,“後來,他家搬走了,我們再也沒見過。”

他的語氣始終淡淡的,仿佛在講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喬舒顏還是從他低啞的嗓音裏,聽出了絲絲壓抑的顫音。

漸漸地,喬舒顏感覺胸口溫熱,濡濕了一大片。

她溫柔地撫著他的後背,低下頭,在他頭頂上輕輕一吻。

堅硬的發茬紮得她心頭又酸又軟。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在我懷裏,你可以卸下鎧甲,放下堅強,盡情地哭一場。

因為,這是全世界,唯一一個,你可以放心當孩子的地方。

緩了許久,孟南渡才再度開口:“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他當仇人。我想過很多次,如果再見到他,一定要把他整得家破人亡。”

喬舒顏:“那現在呢?”

懷中的腦袋輕輕晃了晃,孟南渡帶著重重的鼻音說:“奇怪,真正看到他,反而沒那麽恨了。也許恨意就像肩上的疤一樣,會隨著時間而變淡。”

“阿渡,我覺得他的道歉還挺真誠的。”喬舒顏認真給他分析,“這件事,不僅是你的心病,也是他心裏的一塊疤。他能一眼就認出你,說明他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一直想向你道歉。”

靜默許久,孟南渡終於長籲一口氣,淡淡地笑了:“就這樣吧,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沒必要為過去的事耿耿於懷。”

喬舒顏也笑了,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說:“他學會了認錯,你學會了原諒,你們都長大了。”

……

第二天,孟南渡去上班後,家裏來了個不速之客。

喬舒顏扶著門,看著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段文竹,愣了好半天。

“外麵下雨了?”她看了一眼陽台。

明明是晴空萬裏,陽光普照啊。

段文竹沒好氣地問:“他人呢?”

“去上班了。”喬舒顏依舊攔在門口,不讓半步,挑眉打量著她,“你這是掉河裏了?”

段文竹翻了個白眼,冷冷地說:“算了,找你也一樣。讓我進去。”

喬舒顏琢磨了一會兒,側身讓了條路。

她大致猜到了段文竹突然到訪的目的。

昨天,小穎的死訊傳遍了全網,輿論風向突變,所有人都開始同情,點蠟,罵那個衣冠禽獸楊教授。

今天,檢察院做出批捕決定,楊教授被依法逮捕。這個案子看上去已經板上釘釘了,但網友的怒火燒得正旺,無處發泄,便把曝光小穎的文章作者給扒了出來。

網友們神通廣大,這一扒,段文竹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全都給扒了出來。

學校論壇發帖黑人,汙蔑災後幸存者是殺人犯,對被害女生進行**羞辱……諸如此類的惡劣事跡,不勝枚舉。

看到段文竹被罵得那麽慘,喬舒顏本來挺幸災樂禍的。漸漸的,就覺得不太對勁。

事態漸漸失控,討伐愈演愈烈,到最後,怒火蔓延到了現實生活中——

段文竹的公司大門被人潑了紅漆,擺上一堆花圈蠟燭。

小穎的父母在公司樓下拉著橫幅,拿著大喇叭,聲淚俱下地控訴無良媒體,引來無數人圍觀。

段文竹家的地址也被曝光了。她收到了一堆快遞,全是死耗子、狗屎、壽衣、黑白照之類的東西。

她嚇得想去父母家躲躲,結果一出門,一盆汙水迎麵潑上來,幾個人影飛快地逃走了。

她怕被人跟蹤,為了不連累父母,隻好跑到孟南渡家求助。

在段文竹洗澡時,喬舒顏刷起了微博,最新一條是雲海省廳發布的通告——段文竹的父親,已經被停職檢查了。

這是網友舉報的老套路了,毀掉一個人還不解恨,非得株連九族。

喬舒顏也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正義,隻是隱隱覺得,靠這樣的方式贏得的勝利,似乎偏離了正義的初心。

段文竹洗完澡出來了,穿著喬舒顏的舊衣服,毫不掩飾鄙夷的表情。

“土裏土氣的,真不知道他為什麽選你。”她撇撇嘴,語氣嫌棄,“我明明哪兒都比你強。”

喬舒顏深深吸氣。

算了,看在你這麽慘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喬舒顏視線飄到段文竹的某處,擺出甜美的笑容,慢悠悠地說:“可能是因為我……胸大。”

段文竹翻了個白眼:“庸俗!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等你胸下垂,看他還要不要你!”

“到時候再說吧。”喬舒顏笑笑,氣定神閑地說,“反正我也爽到了。”

段文竹氣結,鼻孔重重哼氣。

喬舒顏占了上風,一臉嘚瑟地說:“你來我們家幹嘛啊?”

“找你有事。”段文竹一邊擦頭發,一邊坐在沙發上,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那個陸相知,聽說跟你很熟?”

喬舒顏愣了下,“陸相知?怎麽了?你怎麽認識他?”

“他是小穎父母雇的律師,今天給我發了律師函。”段文竹放下毛巾,抬眼盯著她,“說吧,是不是你指使他接這個案子?”

喬舒顏目瞪口呆:“有病吧?我也是聽你說才知道的。他愛接什麽案子是他的事,憑什麽賴到我頭上?”

段文竹語氣篤定:“我聽說你跟他關係不錯。要不是你指使的,那就是他故意接這個案子,想替你報仇!”

喬舒顏在震驚了幾秒後,突然發現,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陸相知可算幫她出了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