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空空如也,而且似乎十分長遠,怎麽看也無法看得見盡頭。

嶽小玉越看越是奇怪,忍不住道:“這是甚麽地方?”

彩袍老者道:“你沒有看見樓台那塊牌匾嗎?”。

嶽小玉道:“晚輩看見了,那是大補氣血四個字。”

彩袍老者點點頭,道:“你說對了,這裏就叫大補氣血樓。”

嶽小玉奇道:“這又是甚麽意思?”

彩袍老者道:“這意很簡單,若不是進去的人大補氣血,就是裏麵的家夥大補氣血。”

嶽小玉道:“裏麵的家夥?那又是何方神聖?”

彩袍老者道:“你跟我進去看看就如道了。”

大補氣血絕不是一件壞事,但若給蛇兒裹腹,而使蛇兒大補氣血的話,那就壞得不能再

壞了。

甬道的盡頭,是一個陰森的大石牢。

大石牢裏有一個巨人,他的拳頭差不多有嶽小玉的腦袋那麽大。

他的名字叫阿曼。

阿曼是個令人望而生畏,身長九尺以上的巨漢,但他卻看不見任何人。

他隻有眼眶,沒有眼珠,連一顆也沒有。

阿曼是這座大石牢的主人,這裏有一座“萬蛇池”,他高一丈八尺,隻見池內萬蛇攢

動,一股濃濁的腥氣十分刺鼻。

嶽小玉看見阿曼的時候,初時腿軟,接看卻又為了他的雙目失明而大生憐恤之意。

但等到他向萬蛇池探頭一望的時候,兩條腳立刻又軟得像是浸了三個月酸醋的鴨腳,差

點沒有頭重腳輕地掉進池裏。

就在這時,阿曼不知從那裏拉來一條大黃狗。

大黃狗汪汪地吠叫著,阿曼卻在笑。

這一笑,看來竟有著一種異常殘酷的意味。

嶽小玉忍不住大聲叫道:“你要幹甚麽?”

阿曼笑得更殘酷,忽然一掌向那條大黃狗的頭上切了下去,隻聽見一下骨裂聲響,大黃

狗立刻就吐血癱軟在地上。

嶽小玉吃了一驚,道:“你怎麽如此殘忍?”

阿曼沒有回答,隻聽見那老者道:“不先把它殺了,更加殘忍。”語聲未落,阿曼隨手

一拋,那大黃狗已跌落在萬蛇池內。

黃狗雖然粗壯,但才去進池裏,就已給成千上萬條的蛇兒遮蓋住,不消片刻,連狗毛也

看不見一根了。

嶽小玉隻看得心驚肉跳,遁:“這裏怎會有那許多蛇兒?”

彩袍老者淡淡道:“是我養的。”

嶽小玉詫異地說道:“養這許多蛇兒,有甚麽用?”

彩袍老者道:“用途極廣,包括觀賞在內。”

嶽小玉皺眉道:“這些蛇兒有甚麽好看?”

彩袍老者卻反問道:“蛇兒又有甚麽不好看呢?”

嶽小玉這:“在一般人心目中,蛇兒是醜惡的,也是冷血的。”

彩袍老者說道:“但老夫並不是一般人。”

嶽小玉道:“前輩怎麽稱呼?”

彩袍老者道:“你就叫老夫做蛇公公好了。”

嶽小玉立刻就叫了一聲,道:“蛇公公!”

蛇公公道:“你叫嶽小玉,又叫小嶽子,對不?”

嶽小玉點點頭,道:“是的。”

蛇公公道:“這裏是一片很廣闊的在院,而這座大補氣血樓,隻是莊院裏無數樓台廳院

之一。”

嶽小玉道:“整個莊院的名字又叫甚麽?”

蛇公公道:“這莊院到現在還沒有名字。”

嶽小玉奇道:“怎會這樣的?”

蛇公公道,“因為老夫太喜歡這個地方了,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一個比較滿意的

名字來。”

他歎一口氣,又接看道:“所以直到現在,它暫時還是稱為無名山莊。”

“無名山莊…無名山莊……”嶽小玉把這四個字念了兩遍,才道:“這名字好不好?”

蛇公公說道:“這並沒有所謂好與不好,因為它根本就不能算是這片在院的名字。”

嶽小玉道:“公公既然以蛇為號,何以不索性把這裏稱為大蛇山莊、寶蛇山莊,或者是

蛇王山莊?”

蛇公公道:“山莊若以蛇為名,未免不夠氣派,也不夠詩情畫意,倒像是邪魔外道集結

之所了。”

嶽小玉道:“如此說來,公公似乎並不怎麽喜歡蛇?”

蛇公公道:“若與善良的人相比,蛇兒當然是遠遜萬分的,但世間上卻有不少偽君子、

真小人,他們比最惡毒的蛇兒還要狠辣千百倍,真教人防不勝防?”

嶽小玉道:“公公最憎恨這種人?”

蛇公公道:“人人都憎恨這種人,因為就算是他們的同類,他們彼此之間也是充滿著無

窮糾紛和勾心鬥角的。”

嶽小玉道:“有人說,公公又叫吃人王,是不是真的?”

蛇公公道:“是真的。”

嶽小玉心下駭然,道:“公公會不會吃了小嶽於?”

蛇公公道:“你若聽我的話,我一定不吃。”

嶽小玉吸一口氣,道:“小嶽子一定會聽公公吩咐的。”

蛇公公道:“你很聰明,很懂得見風把舵,但我若是個江湖巨擘、元凶大寇,你又怎

樣?”

嶽小玉歎了口氣,道:“那當然很不妙了。”心中卻已暗叫不妙,付道:“甚麽蛇公公

蜴伯伯,多半不是甚麽好人!”

蛇公公又道:“依你看,老夫又是何等樣人?是忠?是奸?還是忠好莫辨?”

嶽小玉道:“是忠奸難分。”

蛇公公“唔”的一聲,道:“理由何在?”

嶽小玉道:“即使說及晚輩,連晚輩也不知道自己是忠是奸,那又怎能對公公立下判

語?我若隨便說了,那就是言不由衷,大大的不老實!”

蛇公公麵露滿意之色,聽得不住點頭道:“說得好,難怪公孫我劍居然會到了這把年紀

還收你為弟子。”

嶽小玉心中一動,便道:“公公對小嶽子之事,似乎知之甚詳?”

蛇公公道:“這都是許不醉說的。”

“許軒主?”

“正就是他,你就是這位酒霸之孫用布袋背來的。”

“不!公公一定是弄錯了。”嶽小玉忙道:“晚輩本來是許軒主背著的,但後來他在路

上遇著一夥強盜,經過一番激戰後,許軒主已不幸……”

“他沒有遭遇到半點不幸的事情!”蛇公公莞爾道:“你上了他的大當才是真的。”

嶽小玉一怔,道:“那吳河四鬼後來還剩下兩鬼,他們的說話,小嶽子還曆曆在耳…

唷!不好!難道…難道這兩個人的聲音……”

蛇公公哈哈一笑,這:“那兩個人的聲音,其實都隻是一個人的聲音,而且那個人就是

詭計多端,最愛促狹弄鬼的許不醉!”

嶽小玉一拍額角,連連頓足道:“對了!我怎麽笨得如此厲害!”

蛇公公說道:“你一定曾經捉弄過他一次,所以他才放意趁機報複,把你嚇得屁滾尿

流!”

嶽小玉苦著臉,道:“我也不是捉弄他,隻不過賭贏過他一次而已。”

蛇公公歎了口氣,道:“這就是了,他是個‘假醉真賭精’的老江湖,不意居然栽倒在

你這個黃毛小子手下,這口鳥氣,他又豈能不找個機會吐將出來?”

嶽小玉又苦笑了一下,道:“說來說去,這還是因為晚輩不諸武功,所以才會任人魚

肉!”

蛇公公搖搖頭,道:“若說到任人魚肉這句話,未免是太嚴重了,許不醉的性倩,我這

個蛇公公是十分了解的,說正確一點,他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經常鬧著孩子脾氣,這就和他

的死對頭公孫我劍一模一樣!”

嶽小玉道:“那麽,吳河四鬼是不是全都給許軒主解決了?”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不要說是吳河四鬼,就算是鬼王穀的三十六惡鬼,許不醉也絕

不會放在眼內!那吳河四鬼自持人數眾多,且不到幾個回合,便已全部喪命在許不醉的‘鐵

佛指’下。”

嶽小玉倒抽了一口涼氣道:“真的那麽厲害?”

蛇公公說道:“他若沒有幾下子真實本領,公主軒早落在方竹和簫焯的手裏啦!”

嶽小玉道:“是不是小嶽子根令人討厭?”

蛇公公一征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呢?”

嶽小玉歎道:“師父把我交給了許軒主,但許軒主又把我帶到這裏來,似乎都不想我留

在他們身邊。”

蛇公公搖了搖頭,道:“你這種想法實在是錯得離譜,公孫我劍和許不醉先後把你交托

到別人手上,都是為了不想要你去冒險。”

嶽小玉目光連閃,道:“但我真的很想立刻就飛上飲血峰,和他們並肩爭拚到底。”

蛇公公道:“這個你不要想了,快喝掉這一碗蛇血再說!”

嶽小玉一征道:“甚麽蛇血?”

阿曼突然在他麵前出現,手裏捧看一隻很雅致的青花大碗。

碗裏有血,蛇血。

嶽小玉立刻聞著一股極腥的氣味;連忙說道:“我不喝!”

蛇公公道:“這不是普通的蛇血,喝了對你的身於極有幫助。”

嶽小玉還是搖頭,道:“既然對身於大有幫助,晚輩更不能喝。”

“為甚麽不能喝?”

“留給蛇公公喝嘛!”

“不必了。”蛇公公歎道:“就算我喝了,那也是白白的浪費而已。”

嶽小玉道:“我還是不能喝。”

蛇公公道:“你可以不喝,但阿曼也可以立刻把你拋進萬蛇池裏。”

阿曼聽見這句話,麵上又露出了那種說不出的殘酷笑意。

嶽小玉吃了一驚道:“這算是甚麽?”

蛇公公道:“這裏叫大補氣血樓,你進來若不想自己大補氣血,那麽就得讓蛇池裏的蛇

兒大補氣血,兩者之間絕無半點選擇的餘地。”

嶽小玉望了望阿曼,又再望了望萬蛇池裏的蛇兒,隻見他中大大小小的蛇兒都似乎正在

盯看自己,不禁為之心中發毛。

兩條路任擇其一,當然是喝蛇血比較好得多了。

蛇血是冷的,又腥又冷。

如此滋味,實在是不佳,不佳之又不隹。

但蛇公公卻有嚴令在先:“喝了不準吐,隻要吐一口就把你送去見黃狗!”

黃狗早已變成了蛇兒腹中之物,當然是萬萬見不得它的。

所以,縱然蛇血滋味極劣,嶽小玉還是不得不喝個幹幹淨淨。

喝完蛇血後,蛇公公哈哈一笑,道:“花了幾十年的功夫,就隻是這麽一喝就喝掉

了!”

嶽小玉呆了一呆,道:“甚麽幾十年的功夫?”

蛇公公道:“你過來瞧瞧!”兩根金拐輕輕一點,人已飄然掠出三四丈遠。

嶽小玉喝了蛇血後,感到渾身都不自江,但蛇公公叫他過去,他也不敢站著不動,唯恐

激怒了阿曼,把自己拋進萬蛇池裏,那就千完萬完了。

走到蛇公公身邊,隻見地上有一條金、紅、青三色相間的蛇兒,直挺挺地放任地上。

“它還會不會動?”

蛇公公道:“當然會動,而且還將會動得十分厲害。”

嶽小玉皺了皺眉,道:“但它好像已經死了,它是甚麽蛇兒?”

蛇公公道:“這是苗疆第一怪蛇,平均每三百年才能發現一條。”

嶽小玉“哦”一聲,道:“這倒是珍貴之極。”

蛇公公又說道:“這種蛇的名字很特別,叫‘赤蝮單刀’,它咬人的姿勢,就像是高手

使刀一般,往往一擊就已中人要害,而且劇毒無比,連蛇血也毒得不能再毒。”

嶽小玉登時麵色一變道:“甚麽?蛇血也有毒?”

蛇公公道:“是的,而且還大大的有毒。”

嶽小玉道:“那麽,小嶽於剛才喝的……蛇血…難道就是這條單刀家夥流出來的嗎?”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不錯,所以它雖然已經死了,但它的血仍然會動。”

嶽小玉驚道:“在甚麽地方動?”

蛇公公說道:“自然是在你的肚子裏動。”

嶽小玉差點沒昏倒過去,道:“你……你好毒…”

蛇公公淡淡一笑道:“我怎麽算毒?最毒的還是赤蝮單刀蛇血。”

這時候,嶽小玉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他開始覺得有一股熱氣,正從胸口向四周散發出去,整個人更有著一種說不出煩惡的感

覺。

蛇公公望住他,遁:“怎麽啦?是不是有點像是熱鍋上螞蟻?”

嶽小玉大怒,道:“看你道貌岸然,原來卻是個老王八!”

阿曼絕少開口,這時候卻發出了一聲震天價般的巨吼,喝道:“誰敢對公公無禮?”

嶽小玉怒氣正任上頭,也不管這巨人比自己高大了多少倍,聞言又怒聲道:“你們這些

妖人,專幹傷天害理的事,將來一定他媽的個個不得好死。”

阿曼大怒,正想向嶽小玉撲來,蛇公公卻說道:“小嶽於,你心裏是不是很想揍我一

頓?”

嶽小玉冷笑道:“小嶽於不懂武功,又怎敢跟你動手?”

蛇公公道:“老夫也不懂武功。”

嶽小玉道:“你騙誰來著?”

蛇公公道:“誰都不騙,實不相瞞,老夫的武功早已廢掉了。”

嶽小玉道:“怎麽廢掉的?”

蛇公公道:“貪練邪派魔功,走火入魔,以致終身遺恨!”

嶽小玉都拍掌笑道:“如此甚好,江湖中人之福也!”

蛇公公道:“所以,你現在若跟我打架,那是大占便宜的。”

嶽小玉道:“你以為我不敢?”

蛇公公道:“就隻怕你真的不敢!”

“放底!”嶽小玉振聲道:“現在小嶽子反正是活不成的了,這一架不打白不打!”

蛇公公哈哈一笑道:“這也很好,反正老夫武功盡失,除了你這種不懂武功的小雜種,

隻怕連江湖上第八流的武士也打不過!”!

嶽小玉怒氣上衝,大聲喝道:“像你這種老妖怪,老子早就想把你揍個滿天星鬥,但是

這樣打,還是他媽的大大的不公平!”

蛇公公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怕阿曼會幫老夫一起揍你?”

嶽小玉說道:“他何必揍我?隻消輕輕一提,把我丟進萬蛇池裏,已是萬事皆休!”

蛇公公道:“不必多說廢話,咱們劃地為牢,隻是以一對一的廝打,那就保證絕對公平

啦!”

嶽小玉正想問如何劃地為牢,忽然頭上“刷刷”之聲大作,居然有一隻巨大的鐵籠子從

上麵罩了下來。

嶽小玉連閃避的念頭還沒冒起,鐵籠子已把他和蛇公公一起困住,而阿曼卻在鐵籠子之

外。

蛇公公桀桀怪笑,道:“小雜種,老夫就站在這裏!你有膽子的就過來打我好了。”

嶽小玉隻覺得體內有一股熱氣左衝右突,連帶胸口也為之隱隱生疼,不禁越想越是憤

怒,暗道:“老子很快就要毒發身亡,正是橫也死豎也活不了,這老匹夫如此害我,我非要

跟他拚命不可!”

蛇公公兀自在怪笑不已,嶽小玉叫了一聲:“小嶽子來也!”隨即撲向蛇公公身上。

蛇公公忽然把金拐丟開,隻是以兩手撐看身於,嶽小玉這一撲,立時就撲了個空。

蛇公公嘿嘿一笑,僅以左手按地,右拳已打在嶽小玉的肚子上。

這一拳的力道不輕,嶽小玉登時給打得倒退兩步,但在他的感覺中,難受的並不是這一

拳,而是體內那股沸騰不已的熱氣。

這股熱氣越來越是澎湃激**,而且彷紼全身都已腫脹,有如被放進煎鍋用猛火煎烤。

嶽小玉也和天下間所有的孩童一般,不時也會患上感冒和發高燒,但這時候他的痛苦,

卻比任何一次發高燒都要厲害得多。

在痛苦當中,他又有無窮怒火,恨不得把這惡毒的蛇公公毒打一頓,是以雖然一上來就

挨了一拳,但接看毫不遲疑,又再向蛇公公飛撲了過去。

這一次,蛇公公閃避不及,兩人立刻變作滾地葫蘆般,彼此拳來腳往地扭打個不亦樂

乎。

(蛇公公隻可“拳來”,而無法“腳往”。)

兩人越打越是起勁,阿曼站在大鐵籠邊,既不說話也不動,麵上也沒有半點表情。

這場架打得甚是激烈,蛇公公吃了不少苦頭,給嶽小玉打得鼻青臉腫,連胡子也給他拔

了一撮。

嶽小玉卻是越打越精神,雖給蛇公公也打了他不少拳,劈了他不少掌,但說來奇怪,嶽

小玉居然並不覺得怎麽疼,反而覺得胸中那股熱流漸漸平抑下來。

這時候,嶽小玉的腦筋忽然清醒了起來,首先,他自忖道:“這老妖怪打在老子身上並

不疼,多半是他人老血氣衰弱之故。”

但是再扭打了一會,他又猛然省悟,暗道:“非也!非也!老子捱得住老妖怪的拳頭,

乃是全憑身上的那一件銀蠶絲軟甲。”

可是,再打了片劾,他的想法又改變了,而且還大大的吃了一驚:“不對!不對!那件

銀蠶絲軟甲,似乎已沒有穿在身上啦!”

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銀蠶絲軟甲一直都是穿在自己身上的,但忽然間卻發現已經不

見了。

不但銀蠶絲軟甲不見了,隻怕連那本“可勝則勝譜”也已不翼而飛。

一想到這裏,嶽小玉不由臉色大變,突然大聲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蛇公公廳見他這麽說,果然停手,道:“你想怎樣?”

嶽小玉不理睬他,隻是伸手往衣衫之內一探,果然發現銀蠶絲軟甲和可勝則勝譜俱已不

在身上。

他又驚又怒,狠狠的瞪視著蛇公公,接著怒聲道:“你要毒死我也還罷了,為甚麽還要

在老子睡看覺的時候盜走老子的東西?”

蛇公公道:“你不是睡看了覺,而是給人用藥迷倒!”

嶽小玉道:“是誰用藥迷我?”

蛇公公道:“當然是許不醉,他在進入莊院的時候,曾經在布袋裏塗了一層‘半天

醉’,那是很厲害的一流蒙汗藥,你在布袋裏嗅著,自然就昏睡過去了。”

嶽小玉說道:“許軒主為甚麽要途倒我?”

蛇公公道:“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跟老夫說,所以你最好休息休息。”

嶽小玉怒道:“這分明是胡說八道,就算打死老子,老子也絕不相信。”

蛇公公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事情本來的確就是這樣!”

嶽小玉道:“我身上的東西,都已給你偷走了,真是不要臉!”

蛇公公道:“你是說可勝則勝譜和那件軟甲嗎?”

嶽小玉說道:“不錯,你還有甚麽話說!”

蛇公公道:“老夫甚麽話也不必說,總之,你現在好好休息,明天我才跟你詳細慢慢的

說。”

嶽小玉道:“你不要假惺惺了,老子喝了毒蛇血,等到明天,就算你在我耳朵敲響銅

鑼,老子也聽不見。”

蛇公公道:“那也是明天的事,老夫現在很累,你若想再打,那也是明天的事,老夫現

在很累,你若想再打架,就讓阿曼來奉陪好了。”

說到這裏,大鐵籠突然又徐徐向上升起,阿曼大步走了過來,用一雙沒有眼珠子的眼眶

“看”著嶽小玉。

麵對著這個幾乎有一丈高的巨人,嶽小玉不禁為之心中發毛。

但更令他不寒而栗的,還是那一座可怖的萬蛇池。

等到嶽小玉想再跟蛇公公說話的時候,蛇公公已經走了。

阿曼忽然冷冷一笑,對嶽小玉道:“明天早上,對蛇公公道歉!”

嶽小玉眉毛一揚,道:“為甚麽要向他道歉?老子明天還能活著嗎?”

阿曼冷冷道:“隻要不死,你就一定可以活下去。”

嶽小玉呆住了。

這算是甚麽話?說了豈不是等於白說嗎?

但阿曼卻已扭轉過臉,一言不發地走到萬蛇池邊盤膝而坐。

嶽小玉已長長的抽了一口冷氣,心想:“小嶽子初出道江湖,連一招武功也沒學會,就

已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對不住龍神廟、龍神老爺,更對不住老子的老子啦…”想到這裏,覺

得甚是苦惱,恨不得立時跳進萬蛇池裏,也許可以少受一點痛苦。

但他過了一會兒,卻又覺得身上的痛楚已漸漸消失,而那股激**澎湃的熱流也已平靜下

來。

他覺得甚是奇怪,於是又再自行視察,看看身上受傷的程度怎樣。

在他想橡中,自己吃了蛇公公無數拳、掌,必然全身上下都是傷痕才對,他左瞧瞧右看

看,找了半天還找不到這種傷痕來。

嶽小玉更感奇怪,忍不住上前問阿曼:“喂,大個子,我的臉是不是又青又烏,又紅又

腫?”但阿曼卻連眼睛也閉起,對嶽小玉完全不瞅不睬。

嶽小玉討了一個老大的沒趣,心中怏怏不樂,心想:“是不是老妖怪人老力弱,所以傷

不了老子?”

但這種想法,似乎甚是無稽,連自己也無法加以相信。

他氣苦之下,也索性盤膝而坐,也才坐了一頓飯時光,又覺得萬二分不自在,簡直是沉

悶到了極點。

也不知沉悶了多少時候,蛇公公又同來了。

嶽小玉冷冷一笑,道:“很對不起,小嶽於如今仍然活著。”

蛇分公笑了笑,道:“你若活不到一百三十歲,那才真的很對不住老夫。”

嶽小玉一楞,忙問道:“這是甚麽意思?”

蛇公公道:“這意思就是說:你喝了赤蝮單刀蛇血,又有我這副老骨頭跟你大大的打一

場架,這種機緣可說是千載難求之極,你若不長命百歲以上,又怎能補償老夫的種種犧

牲?”嶽小玉一笑,眨眨眼道:“你不是說過那蛇血劇毒無比嗎?”

蛇公公淡淡地說道:“但老夫飼養了它整整三十年,自然是甚麽毒也給化盡了啦!”

嶽小玉更奇,道:“蛇血有毒就是有毒,怎能化解得掉?”

蛇公公道:“你若知道這三十年來,這條蛇兒所吃的甚麽東西,那就不足為奇了。”

嶽小玉道:“你用甚麽來飼養這條赤蝮單刀蛇?”

蛇公公道:“七色靈芝、千年雪參、金蟾子、百歲朱果加上海底仙人葉!”

嶽小玉聽得呆住了,半晌才道:“蛇兒怎會吃這些東西?”

蛇公公道:“蛇兒當然不會吃,但若先把這些寶貝東西塞進母雞的肚子裏,它就會照吞

不虞了。”

嶽小玉這:“這些靈芝、雪參之類的東西,都很珍貴嗎?”

蛇公公說道:“每一種都是無價之寶呢!”

嶽小玉道:“把這麽多無價之寶用來喂蛇,不嫌太浪費嗎?”

蛇公公道:“若是丟進茅坑裏,當然是浪費,但用來喂養這條罕見的赤蝮單刀蛇,卻是

一點也不冤枉的。”

嶽小玉道:“那又有甚麽用處?”

蛇公公道:“當這條蛇兒血內劇毒盡去之後,它的血也就是無價之寶,尤其是對練武的

人來說,更有極大裨益!”

嶽小玉一怔,道:“難道這種蛇血可以令人增添內力嗎?”

蛇公公道:“這又豈僅可以增添內力而已?隻要運用得宜,就算是打通生死玄關、任督

二脈,那也不是甚麽奇事。”

“打通生死玄關、任督二脈,又有甚麽好處?”

“古往今來,學武之士不知凡幾,但若說到能夠攀升到這層境界的高手,隻怕還數不出

幾人來。”蛇公公歎了口氣,緩緩地道:“若在三十年前,老夫絕不會把這條赤蝮單刀蛇的

血慨贈給任何人,包括最親的骨肉兄弟在內!”

嶽小玉道:“何以如今卻又讓小嶽於喝掉了?”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那隻因為老夫曾經欠下別人一份恩情。”

嶽小玉道:“那人又是誰?”

蛇公公道:“那人在江湖上並不算是頂尖高手,但若說到喝酒的本領,卻是天下第一,

連當年的‘酒王’也得要俯首稱臣!”

“你說的是‘酒霸’?”嶽小玉訝然道。

蛇公公點點頭,道:“正是酒霸許一笑,也就是許不醉的爺爺。”

嶽小玉問道:“那酒霸對你有甚麽恩德?”

蛇公公說道:“以往的事,老夫再也不想提起啦,總而言之,既是姓許的人要我獻上赤

蝮單刀蛇血,我是絕對不會吝嗇的。”

嶽小玉聽得呆住了,過了良久,他才吸一口氣,道:“這麽說,豈不是小嶽子錯了?”

蛇公公哈哈一笑,說道:“你做錯了甚麽?”

嶽小玉道:“小嶽子不明就裏,又罵又打,衝犯了你老人家,真是罪孽深重之極!”

蛇公公又是哂然一笑,道:“既是不明就裏,你這般舉止乃是人之常情,況且打這一

架,是老夫放意安排的,對於你來說,卻又是何罪之有?”

嶽小玉眉頭一皺,道:“公公何以故意要小嶽子跟你老人家打架?”

蛇公公歎了口氣,道:“在很久以前,曾經有人服下這種蛇血,結果不到兩個時辰就死

了。”

嶽小玉吃了一驚道:“那人怎會死掉的?是不是蛇血仍然有毒?”

蛇公公搖搖頭,道:“蛇血早已無毒,但那人卻不得其法,以為單獨一人自困在密室裏

喝掉蛇血,就可以大功告成。”

嶽小玉道:“這又有甚麽做錯了?”

蛇公公道:“這簡直是大錯!須知任何人喝了這種蛇血之後,必然會立刻血氣暴脹,炙

熱難當,倘若這股洶湧如同怒潮的內息不能及時散發出去,勢必走火入魔,立時便得喪

命!”嶽小玉聽得悚然一驚,道:“如此說來,喝下這種蛇血豈非好險?”

蛇公公道:“若是有人獨自偷喝,而又不懂得調理之法,那自然是凶多吉少的了,但老

夫窮數十載心血鑽研此法,倒是極具信心,絕對不會玩掉你這條珍貴的小命。”

嶽小玉籲一口氣,接看苦笑道:“小嶽子這條小命,其踐無比,一點兒也不珍貴。”

蛇公公搖頭不迭,道:“小於此言差矣!你年紀雖小,但卻屢遇高人,更已拜師在笑公

爵公孫我劍門下,這還不算,及後更能智挫許不醉,使這個醉而不糊塗的狐狸也為之心服,

再加上赤蝮單刀蛇血都已給你喝了。哈哈,你這條小命,現在簡直比當今天子還更珍貴得多

啦,所以老夫才要挨你一頓。”

蛇公公後麵這一句話,聽來十分兀突古怪,嶽小玉不由一怔,蛇公公立刻又解說道:

“你喝下蛇血後,能夠盡量發泄暴脹的血氣,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至於老夫,其實並不

是真的要揍你,隻是不斷為你推散體內熱流,並趁機為你通了少海、神門、百勞、膻中等

穴,將來對你修練內功,是有極大好處的。”

嶽小玉越聽越是慚愧,又看見蛇公公給自己打得鼻青麵腫,心中不禁更是難過,他突然

跪了下來,向蛇公公不斷磕頭,同時大聲道:“小嶽子糊塗混脹,正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

人心,請公公再揍我一頓作為抵數好了。”

蛇公公哈哈一笑,道:“你體內血氣已平,內息已靜,我為甚麽還要多費力氣來揍你一

頓?”說著,扶起了嶽小玉,才又接道:“若不是明知要揍你一頓,許不醉也不會預先把你

迷倒,又把你身上的軟甲和武功秘筮收藏起來。”

嶽小玉道:“晚輩已明白一切,但許軒主如今怎樣了?”

蛇公公道:“他有他的決定,他也有他的能耐,誰都不必為他而擔心。”

嶽小玉吸了口氣,道:“但飲血峰之行,隻怕真的十分危險。”

蛇公公道:“卻也不一定危險。”

嶽小玉道:“公公是不是真的武功盡失?”

蛇公公微微一笑,道:“那是故意騙你,好讓你放心跟我打一場大架的。”

嶽小玉說道:“公公用心良苦,晚輩是沒齒難忘的,但是既然許家對你有恩,許軒主這

次血花宮之行,公公何不舍命相陪?”

蛇公公歎道:“老夫何嚐沒想過這一點?隻是老夫曾立下誓言,今生決不再離開這座山

莊,再說,老夫身抱殘缺之苦,就算上到飲血峰,隻怕對大局還是於事無補的。”

嶽小玉愁眉深鎖地說道:“但晚輩真的很擔心師父和許軒主,還有諸葛大叔、鐵老鼠仁

兄,還有郭大哥的性命!”

蛇公公道:“你現在甚麽都不必去想,靜心留在這裏等候許軒主同來便是。”

嶽小玉歎道:“就隻怕心頭難靜,終日牽腸掛肚。”

蛇公公說道:“公孫先生給你的練功秘笈,內容精深博大,不愧是一本武學奇書。”

嶽小玉問道:“那是公孫世塚的武功嗎?”

蛇公公搖搖頭,道:“公孫世塚的武功,卻又不是那樣的。”

嶽小玉奇道:“既是師父給我的秘發,又怎會不記載公孫世家的武學?”

蛇公公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這秘笈上的武學,卻一點也不像是公孫世塚的武

功。”

嶽小玉道:“這倒奇哉怪也!”

蛇公公道:“但老夫卻可以絕對肯定,這本秘笈上的武功,隻會比公孫世家的武功更加

精辟,更加厲害!”

嶽小玉道:“我能練嗎?”

蛇公公道:“當然能練,而且還非練不可!”

嶽小玉道:“就隻怕我這個徒兒練得不倫不類,貽羞了師門。”

蛇公公道:“隻要盡力而為,勤修不懈,又怎會學而不成?”

嶽小玉道:“公公之言甚是,晚輩自當緊記不忘。”

蛇公公道:“照老夫看來,你已能化蛇血為己用,至於練功之事,就暫由老夫代為督管

俟日後許軒主或是令師到此,再另行商議。”

嶽小玉頷首道:“公公對小嶽子太好了,將來小嶽子必定好好報答。”

蛇公公聽見這話,便含笑說道:“你要怎樣答謝老夫?”

嶽小玉道:“無論公公想見任何人,小嶽子就算跑斷了兩條腿,也一定要帶他來到這

裏。”

蛇公公大感詫異,道:“你怎會想得出這種報答的方法?”

嶽小玉道:“這太簡單,公公既曾立誓再也不離開這山莊,那就必然無法找尋外界之親

友甚至是仇人,所以隻要小嶽子將來長大成材,小嶽子就一定會設法讓公公得償所願,這豈

不是比任何報答都更切實際,更能令你老人家高興嗎?”

蛇公公頓時為之開懷大笑道:“好懂事的小嶽子,我現在就已很高興了!”

就是這樣,嶽小玉在這個暫時還沒有名字的無名山莊停留下來。

此後一連三天,蛇公公親自傳授他內功心法。

那都是公孫我劍那本秘筮上的內功。

這秘後也同樣沒有名字,裏麵隻是記載著練武的招式及內功口訣。

真正原因:待考。

在公孫我劍這本武功秘笈裏,第一條戒律是:切戒心浮氣躁!

所以,蛇公公帶嶽小玉到一個很幽靜的房子裏練功。

這裏真是靜極了,牆壁四邊除了字畫外,就隻掛看一把古劍。

此外,地上有兩個墊子,頭上有五盞明燈,每天有書僮按照早、午、晚固定時刻送上飯

菜來。

那書僮比嶽小玉的年紀還細小兩歲,長得相當高大,但卻是個僅比白癡聰明一點點的蠢

鈍孩兒。

但最可笑的,卻是他的名字。

他叫聰敏,聽來又聰明又敏捷,但實際上卻連碗碟都分不清楚。

嶽小玉有點可憐他,但聰敏甚麽都不知道,隻知道按照時刻把飯菜端來。

有一次,嶽小玉問他:“這裏有沒有酒?”

聰敏點點頭,回答說:“有啊!”

嶽小玉道:“我想喝一點,可以在下次端來嗎?”

聰敏又點點頭,道:“可以!”

等到下次送飯來的時候,盤上果然有一隻酒杯子。

林子裏果然有酒,但卻隻有一滴。

嶽小玉怔住道:“這算是甚麽?”

聰敏道:“一滴就是一點,你說想喝一點,這杯子裏不就是隻有一點酒嗎?”

嶽小玉為之啼笑皆非,隻好下次叫他送一杯滿滿的酒來。

但還沒等到下一次,他就在這房子裏看見了一個隻有半邊臉孔的怪人。

這怪人其實也有整張臉孔,但在驟然間看上去,他似乎隻有左邊臉孔。

至於他的右半邊臉孔,就像是一塊燒焦了的牛柳。

他隻剩下一隻眼,而這一隻眼,卻偏偏就在右半邊焦臉之上,反而左邊臉孔那一隻眼已

經瞎掉了。

這個怪人很可怖,就像是一個剛從大火場裏跑出來的重傷者。

嶽小玉並不是個膽子細小的人,但卻也不禁給這恐怖怪人嚇了一跳。

他想叫喊,但還沒有叫出半點聲音,那怪人已點了他的啞穴。

嶽小玉更感害怕,正想拔腿狂奔,那怪人又出手點了他身上幾個穴道。

嶽小玉登時為之動彈不得,心中不由叫苦:“這番真個遇上吃人妖怪了!”

心念末已,那僅人已把他抱起,瞬即飛掠而去……。

夜色茫茫,氣候一天比一天冷了。

尤其在今晚,嶽小玉冷得連牙關也在上下磕個不停。

那座人輕功極高,而且手力甚重,嶽小玉給他挾在脅下,隻覺得身軀隱隱作疼,不禁更

是害怕,暗暗叫苦道:“小嶽子命蹩時乖,這番遇上這個妖人,準是他媽的凶多吉少!”

怪人奔走極是迅速,不消片刻已越過了四五座山峰,把嶽小玉帶到一座林子之中。

這天晚上,夜空無雲,但卻星光燦爛,明月如鏡。在這月色星光下,嶽小玉依稀看見,

林中有一條頗為寬闊的道路。

這條道路筆直向前伸展,在夜色蒼茫之中,似乎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林中風仍急,急風吹起那怪人寬敞的衣袖,不斷“獵獵”地作響,也就在這時,嶽小玉

忽然看見前麵有-道慘綠色的光芒亮了起來。接著,怪人的腳步放緩了,林中又出現了一個

戴著鬥大笠帽,但身材卻並不怎麽高大的人影來。

隻見這人一身白衣,手裏挑看一盞燈籠。這燈籠狹長之極,外麵塗得一片青綠,以致連

燈光也變成了一種十分妖異的慘綠色。隻見那怪人任燈籠跟前停了下來,語聲冷森森地說

道:“這半年來,功夫練得怎樣了?”

那白衣人恭聲回答道:“弟子一直依照師父教誨練功,沒有一天偷懶。”這聲言甚是嬌

柔可愛,原來是個年紀和嶽小玉差不多的少女。

那怪人把嶽小玉放在地上,隨即解開他身上所有被點住的穴道。

嶽小玉既驚疑,又覺得事情十分古怪,再看看那怪人,不由道:“你是誰?”

那怪人卻不望他,隻是慢慢地說道:“我是個鬼。”

嶽小玉初時又嚇了一下,但隨即卻搖頭道:“你不是個鬼!”

那怪人道:“你怎知我不是個鬼?”

嶽小玉道:“你帶著我離開山莊的時候,我聽見你的呼吸聲、心跳聲,現在更能看見你

在地上的影子。”

那怪人道:“你也許說對了,我的確不是一個鬼,因為我連鬼也不如。”他的語聲不再

令人感到陰森可怖,反而充滿著蒼涼無奈之意。

嶽小玉驚惶之心漸減,好奇之心卻越來越甚,道:“你好像有點不愉快?”

那怪人道:“我這一輩子,是再也不會愉快的了。”

嶽小玉道:“若活得不愉快,為甚麽還要繼續活下去?”

那怪人嘿嘿一笑,道:“這句話,我已問過了自己不知多少遍,但始終還是找不出真正

的答案。”

嶽小玉道:“所以你直到現在仍然活著。”

那怪人道:“既然沒有真正的答案,我又為甚麽不能再活下去?”

嶽小玉道:“你到底是個甚麽人?”

那模人道:“我是個利祿薰心,喪盡天良的大壞蛋。”

嶽小玉道:“你曾經害過誰?”

那怪人麵肉一陣抽搐,道:“數之不盡,也記它不清了。”

嶽小玉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那怪人道:“我已忘記了。”

嶽小玉道:“你的名字呢?”

那怪人道:“布北鬥。”

嶽小玉喃喃地念了一遍,道:“這名字很好,很夠氣派。”

布北鬥道:“我從前的確是挺夠氣派的,有一次,點蒼派的掌門親自送了一份厚禮給

我,要我教他三招劍法。”

嶽小玉道:“你怎樣對待他?”

布北鬥道:“我把他送來的厚禮送還給他,但依然教了他三招劍法。”

嶽小玉道:“他學不學?”

布北鬥道:“當然學,因為那是點蒼十七秘劍中最後三招,也是最厲害三招,就算我要

他每學一劍就吃三斤狗屎,他也一定照吃不虞。”

嶽小玉奇道:“他是點蒼派掌門,何以反而要向你求教點蒼派的劍法?”

布北鬥冷冷一笑,道:“點蒼派連年內哄,屢次爆發大火並,到了這一代,又還有幾個

練得全點蒼派的武功?”

嶽小玉道:“但你又怎懂得點蒼派的劍法?”

布北鬥道:“點蒼派的十七秘劍,隻有點蒼派中人才會覺得希罕,但在布某看來,這隻

不過是第三四流的劍法而已。”

嶽小玉問道:“這十七秘劍很容易學嗎?”

布北鬥道:“笨人學得甚難,例如當今點蒼掌門就是。”

嶽小玉道:“若是聰明人又怎樣?”

布北鬥道:“易如反掌,就像是叫翰林學士寫揮春一般,簡直是大材小用。”

嶽小玉道:“那點蒼掌門學會了最後三劍,結果怎樣?”

布北鬥道:“變成無耳人。”

嶽小玉一怔,道:“你割了他的一對耳朵?”

布北鬥搖搖頭,道:“我沒有割他的耳朵,是他自己割的。”

嶽小玉更奇道:“他為甚麽要割掉自己的耳朵?”

布北鬥道:“因為我告訴他,我想找一對人耳來做下酒之物,所以他立刻就把自己的耳

朵割了下來。”

嶽小玉抽了一口冷氣,良久才道:“他為甚麽不去割別人的耳朵?”

布北鬥道:“因為我說話的時候,兩眼隻是直盯著地的耳朵,而這位點蒼掌門,畢竟還

沒有愚蠢到那種地步。”

嶽小玉道:“他連求情也不敢?”

布北鬥道:“我沒有要了他的兩隻眼睛,已算他祖宗大大的有靈,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

脾氣,又怎敢再向我求情?”

嶽小玉道:“但他沒有了一對耳朵,還能做一派掌門嗎?”

布北鬥道:“就算不見一顆腦袋,但隻要他還能使得出十七秘劍,那麽又還有誰敢和他

爭奪掌門人的寶座?”

嶽小玉說道:“你真的吃掉了他的耳朵?”

布北鬥道:“當然是真的,但滋味並不如想像中那麽好。”

嶽小玉就是怕他吃耳朵吃上了癮,聞言忙道:“耳朵多半有耳油、耳尿、耳屎,的確一

點也不好吃。”

忽聽一人“嗤”聲笑了出來,正是那個戴看笠帽的白衣少女。

她這下笑聲雖然短促,但嶽小玉卻覺得十分悅耳,不由心中為之一**。

布北鬥咳嗽一聲,目注著那白衣少女道:“我教你的‘天光六合劍’,你學會了沒

有?”

白衣少女道:“都已學會了。”

布北鬥道:“難不難練?”

白衣少女道:“不難,隻學了三個月零六天就已大功告成。”

布北鬥道:“這是武當派最多花巧招式的一套劍法,你能夠在三個月左右就完全熟習,

倒算不枉我費了幾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