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玉暗暗稱奇,忖道:“給人打得欠一找九,命不久矣之際,還有甚麽事值得好笑

呢?”

過了片刻,隻聽見尹天瀾嗆咳了兩聲,又道:“你們都看見了,這……這就是……

陰……陰……”

“是陰司路上打筋鬥?還是陰風陣陣逼人來?”阿滿怪聲道。

他這兩句話也說得很吃力,因為他也受傷不輕。

“都不是!”嶽小玉立刻搖頭道:“是陰溝裏翻船,八十歲老娘給三歲娃娃絆倒了。”

尹天瀾盯著嶽小玉道:“你……你好刁的一張嘴……”

嶽小玉回答道:“天生如此,無可救藥?”

尹天瀾慘笑一聲,忽然向謝中傑招了招手道:“謝堂主……你過來……”

謝中傑“哦”地應了一聲,依言走了過去。

尹天瀾望著他,又喘了一口氣才道:“謝堂主,我不成了……”

“不!幫主,你會繼續活下去的。”謝中傑連忙說道。

尹天瀾苦笑一聲,搖頭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唉!人生自古誰無死?雖然我這一次

死得不明不白,糊裏糊塗,但總算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休息休息啦……”

謝中傑道:“幫主吉人天相,絕不會就此離開咱們的。”

“不,你要正視目下的情況。”尹天瀾有氣無力地說道:“這綠玉打狗棒,從現在開

始,就是屬於你的了……”

“不!”謝中傑滿臉都是驚惶之色,同時立刻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雙手把綠玉打狗棒

端到尹天瀾的麵前,道:“請幫主收回綠玉打狗棒。”

尹天瀾長長歎了口氣,道:“我還能使用它嗎?”

謝中傑道:“怎麽不可以?”

尹天瀾搖搖頭,道:“但實在是不可以了,我已瞎掉了一隻眼,而且最多還隻可以再活

半個時辰。”

謝中傑道:“不要悲觀,公孫神醫已來了。”

公孫咳已在尹天瀾身邊,準備要為這位丐幫幫主治傷。

尹天瀾卻瞪著唯一的眼睛,怒道:“你不是我們這一邊的人,快走!”

公孫咳道:“我救朋友,也救敵人,但你既不算是不才的朋友,也不算是不才的敵

人。”

尹天瀾說道:“那麽,我更不要你來多管閑事,我死我的,你去醫那個大個子好了。”

公孫咳道:“大個子隻是斷了一條腿,並不致命。”

尹天瀾道:“你去治他的腿,本幫主的傷,不勞你來費心。”

公孫咳還想說話,謝中傑已怒視著他,道:“尹幫主自會吉人天相,你滾回那邊去也

罷!”

公孫咳一怔,道:“你剛才不是還很想我為尹幫主治傷嗎?”

謝中傑冷冷道:“是尹幫主不要你這種人來為他治傷!”

公孫咳無奈,隻好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掉頭回去。

尹天瀾冷冷一笑,道:“他是描哭老鼠假慈悲。謝堂主,你以後一定要小心這種人!”

謝中傑道:“我會記住的。”

尹天瀾又向他招了招手,道:“我死後,你就是本幫幫主了,你附耳過來,我有很重要

的秘密對你說……”

吳一之和施一然忙說道:“屬下等怎樣?”

尹天瀾道:“你們還是要扶著我的,沒有兩位,我連坐都坐不起來。”

吳一之和施一然聞言,隻好依舊扶著尹幫主,兩人連動也不動。

這時候,謝中傑已附耳過來。

尹天瀾在他耳邊低聲地說道:“你聽著——”

謝中傑側耳傾聽。

尹天瀾的聲音,似乎應該越說越細小了,但誰知他忽然大喝一聲,罵道:“老子操你娘

去見他媽的爛臭鬼!”

誰都想不到尹天瀾會有此一喝,更想不到這位尹幫主在垂死之前竟然會有這等粗鄙的話

來大罵刑堂堂主謝中傑。

謝中傑也想不到,萬萬想不到。

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之下給人破口大罵,都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謝中傑也不例外。

他立刻有如中了箭的野免,“霍”的一聲就向後倒退開去。

至於吳一之和施一然,兩人都是麵色發白,一時間不知應該怎樣才好。

嶽小玉卻是看得眉飛色舞,暗道:“這倒過癮,莫非丐幫之中,也在籠裏雞作反了?”

隻見謝中傑急退開去後,一張臉龐已變成了紫青色。

過不了片刻,他連眼睛都已變成慘黃色。

在這短短一瞬間,他的手已冰冷僵硬,但嘴唇卻總算還能動了一動。

“你為甚麽……要向我下毒手?”他嘶聲在叫,聲音又顫抖又絕望。

尹天瀾哈哈一笑,道:“你渴望做幫主已有多久了?”

謝中傑怒道:“和你一般久,但你成功了,是你設計害死任老幫主的!”

尹天瀾唯一的眼睛裏怖滿了血絲,聲音怪異得令人毛管直豎,道:“胡說!你說的話,

誰都不會相信!”

謝中傑怒叫道:“我說的是真話!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任老幫主是給你用慢性毒

藥害死的……”

但他才說到這裏,尹天瀾已向他撲過去,緊緊捏著他的喉嚨。

謝中傑的呼吸立刻停頓,但最令人感到可怕的,就是他那慘黃的眼睛裏,忽然有鮮紅的

血水沁了出來。

不到一瞬間,他連眼角都已裂開,鮮紅的血也遂慚變得青藍起來。

吳一之和施一然都驚得呆住了,兩人你瞧我我瞧你的,驚駭得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尹天瀾和謝中傑一起慢慢地倒了下去,兩張臉龐看來都是一般

的猙獰可怖……。

綠玉打狗棒還在地上,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人去拾取。

過了一會,忽然有人老實不客氣,把這根綠玉打狗棒拾了起來,但這人卻並不是一個叫

化子。

拾起綠玉打狗棒的,正是出神入化,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常掛珠。

吳一之和施一然同時喝道:“什麽人,竟敢沾汙本幫寶物?”

常掛珠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指了一指,道:“我就是名震大江南北,技驚五湖四海,一

跺腳就嚇破三山五嶽所有土豪劣紳、元凶巨寇的江東五傑之首,外號人稱密底算盤,姓常名

掛珠,草字多能,又自號得得居士……”

吳一之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是常掛珠還是常掛彩,先把打狗棒交回來再說!”

常掛珠道:“你是不是丐幫幫主?”

吳一之一怔,道:“當然不是。”

常掛珠哼了一聲,道:“既不是丐幫幫主,憑什麽向我取回打狗捧?”

施一然怒道:“你這豈不是公然與本幫為敵嗎?”

常掛珠貶了眨眼,道:“常某又不是要把打狗棒據為己有,那怎算是與貴幫為敵?”

吳一之道:“既然閣下無意把打狗棒據為己有,何不交出來,讓本說長老來處理這一件

事?”

常掛珠冷冷道:“哦?你是丐幫長老嗎?”

吳一之道:“也不是。”

常掛珠道:“那就一切免談。”

施一然怒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常掛珠嘿嘿一笑,道:“怎樣處置打狗棒,常某自有分寸,不勞兩位費心。”

公孫咳忍不住道:“常老大,這東西是吃不得的,它是個比燙山芋還更要命的東西。”

常掛珠一翻白眼,說道:“這個我知道。”

公孫咳道:“你把它拿在手裏,雖然不錯是威風極了,但以後的麻煩,隻怕會數之不

盡。”

常掛珠瞪著他道:“你怕不怕麻煩?”

公孫咳一呆,道:“有時候怕,有時候什麽都不怕。”

常掛珠道:“但我自出娘胎以來,一直都不怕麻煩,丐幫若要算帳,隨時來找我好

了。”

吳一之冷冷道:“你會後悔的?”

施一然道:“而且馬上就要後悔!”

兩人說完之後,接著就有人幹咳兩聲,慢條斯理地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

公孫咳一看見這人,立時麵露喜色,叫道:“關長老,你也來了?”

那人嗬嗬一笑,也是個叫化子。

他背後背著八個布袋,正是在丐幫之中,人稱“鐵指神乞”的關中雄。

關中雄的大名,嶽小玉早已聽說過了,卻想不到這位譽滿江湖的丐幫八袋長老,居然也

會在這條道路上出現。

關中雄向公孫咳抱拳為禮,接著道:“公孫神醫,別來無恙?”

公孫咳道:“無瘦,無損,無病,無恙,無財。”

“無財?錢財的那個財?”

“對了,近來花錢如撤沙,窮得要命呢!”

“有何打算?”

“加入丐幫,做叫化子可也?”

“本幫幫規,凡加入本幫者,必須散盡家財,始可為本幫上下弟子容許,成為丐幫中

人。”

“唉,不提幫規,還可考慮考慮,一提到幫規,那就萬事皆休也。”

嶽小玉知道公孫咳最怕守什麽臭規矩,這一種脾性正與他不謀而合,便道:“想不守幫

規,倒也容易。”

關中雄“咦”一聲,目注著嶽小玉道:“你是何人?”

“嶽小玉。”

“來自何門何派?”

“我師父乃公孫神醫之父。”

關中雄目光大亮道:“當真?”

公孫咳微笑道:“一點不假。”

關中雄哈哈大笑道:“那麽真是值得恭喜了。”

嶽小玉道:“值得恭喜的是誰?”

關中雄說道:“自然是你這位嶽小兄弟。”

嶽小玉貶了眨眼,道:“我拜了公孫神醫之父為師,又有何值得恭喜之處?”

關中雄道:“公孫老俠名滿天下,技藝更是冠絕同儕,你能拜他老人家為師,乃是邀天

之幸,自然值得恭喜恭喜。”

嶽小玉搖搖頭,道:“隻怕未必!”

關中雄一怔,道:“嶽小兄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嶽小玉道:“我師父本領極大,那是無可否認的,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縱使我師父

他老人家也未能天下無敵,換而言之,隻要遇上武林中的頂尖絕世高手,他還是會吃敗仗

的,所以小嶽子跟他老人家學藝,隻能說是機緣巧合,實在一點也不值得恭喜。”

關中雄聽得怔住了,道:“你這樣說,難道不怕公孫老俠知道?”

“哈哈,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嶽小玉指手劃腳地道:“師父知道了就

知道了,那又怎樣?”

關中雄道:“你師父若聽見了這些話,一定會很不高興。”

嶽小玉道:“關長老,你又怎知道我師父一定會不高興?”

關中雄道:“但凡是為人師父者,聽見徒兒在背後這樣批評自己,都一定會大大的不

悅。”

嶽小玉搖頭不迭,道:“關長老此言差矣!”

關中雄一呆,道:“何差之有?”

嶽小玉道:“人有幾種?”

關中雄更是怔住,半晌才道:“若以男女來區別,則隻有兩種。”

嶽小玉道:“但若以性格作為區別,卻有千千萬萬種。”

關中雄“哦”了一聲,道:“有這許多嗎?”

嶽小玉道:“是多是少,那是見仁見智的,而世間之上最多的一種人,就是迂腐不通,

自以為是的凡夫俗子。”

關中雄“唔”了一下,道:“關某不敢妄自菲薄,若以我來說,的確隻能算是個凡夫俗

子而已。”

嶽小玉道:“關長老肯直認不諱,可算是凡夫俗子之中超凡脫俗的一人。”

關中雄捋須一笑,道:“嶽小兄弟過獎了。”

嶽小玉哈哈一笑,道:“你是前輩,小嶽子是晚輩中的晚輩,過獎二字,休再提起。”

關中雄聽得津津有味,揚眉道:“你雖年紀輕輕,但說話倒頗有意思。”

嶽小玉又是哈哈一笑,道:“這就是真真正正的過獎了。”

關中雄道:“但關某仍然不懂,方才關某之言何差之有?”

嶽小玉道:“在迂腐之人,凡夫俗子的眼中看來,小嶽子剛才之言,的確是對師父大大

的不敬。”

關中雄道:“莫非在令師尊的眼中看來,卻又另有見地嗎?”

“這個自不待言。”嶽小玉道:“武林之中,最講究尊師重道,但尊師重道得太過分,

那就變成盲目之人了。”

關中雄越聽越奇,說道:“尊師重道,就是尊師重道,又如何會算是太過分了?”

嶽小玉道:“練武之人,總是好勝,對不?”

關中雄皺了皺眉道:“不對。”

嶽小玉笑道:“的確不對,並不是每個武林人物都一定好勝的,但總括來說,卻還是好

勝的占極多,不好勝的占極少。”

關中雄道:“這話不錯。”

嶽小玉道:“正因為武林人物多半都是好勝之徒,所以門戶之爭往往也就十分激烈了,

對不?”

關中雄點點頭,道:“是的。”

嶽小玉道:“而門戶之爭,往往也是由師徒與另一幫師徒發生衝突,繼而動武,所以,

那些一味隻懂得尊師重道,盲目崇拜師父、祖師爺的練武之士,即使到了水淹眼眉,火燒胡

子之際,仍然會認為師父武功第一,祖師爺的武功更是一流一那麽厲害。”

關中雄點點頭,道:“武林中人死要麵子,自認高明之輩,的確比比皆是。”

嶽小玉道:“所以,這就糟糕透頂啦!人人都自認高明,老是認為師父傳授下來的一套

功夫最管用,結果你爭我打,個個弄得焦頭爛額,嗚呼哀哉收場!”

關中雄道:“這就是尊師重道的壞處嗎?”

嶽小玉道:“尊師重道,那是沒有半點壞處的,問題是一本經書看到老,那就會走火入

魔,給人一刀砍了脖子還不知是怎麽一回事。”

關中雄摸了摸鼻子,道:“你這麽說,倒也不無道理,但就隻怕你師父不會明白。”

嶽小玉盯著他;道:“我師父會明白的,而且會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得多。”

關中雄道:“你敢肯定?”

嶽小玉道:“絕對敢肯定。”

關中雄道:“為什麽?”

嶽小玉道:“因為他老人家與眾不同,是個一點也不迂腐的世外奇人。”

關中雄呆了半晌,然後才緩緩道:“你也不愧是世外奇人的弟子了。”

公孫咳淡笑著,道:“家父是個有眼光的人,他選的徒兒,自然不會差到什麽地方

去。”

常掛珠望著他,道:“你呢?你又怎樣?”

公孫咳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最窩囊。”

常掛珠道:“你是武林中著名的神醫,生平活人無數,怎麽還算是個窩囊?”

公孫咳說道:“但除了這點岐黃之術外,不才的確是窩囊透頂,什麽都幹不出來。”

嶽小玉道:“師兄,你這樣說,師弟小嶽子絕不同意。”

公孫咳道:“不要說別的,就以家父的武功來說,我最多隻能學得兩三成,想再進一

步,卻是難比登天了。”

常掛珠奇道:“怎會這樣的?”

公孫咳歎了口氣,道:“說來真是他媽的十分滑稽,不才每逢練武,隻要一練到家父傳

授的武功就想睡覺。”

嶽小玉一怔,道:“卻是何故?”

公孫咳苦笑道:“我知道就好了。”

嶽小玉道:“難道你無法控製自己,盡量不讓自己在練功的時候睡覺嗎?”

公孫咳歎息一聲,道:“即使不睡覺,盡要多練幾招,就會感到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嶽小玉聳了聳肩,歎道:“這就奇哉怪也,令人莫名其妙之至。”

公孫咳道:“所以,不必家父說,我這個做兒子的已自認窩囊,簡直是窩囊得要命!”

關中雄安慰道:“人是各有所長的,正是不為良相,也為良醫,殺人的本領,你固然是

不及令尊,但若論到治病療傷,治人救世,公孫兄又比令尊大人強勝得多了。”

吳一之和施一然越聽越不是味兒,吳一之忍不住對關中雄說道:“關長老,這等小事慢

慢再談,綠玉打狗棒可不能落在外人的手裏。”

關中雄立時瞪了他一眼,叱道:“老叫化自有主意,不必羅嗦!”

吳一之臉色一變,但他在丐幫之中地位低微,遠遠及不上這位八袋長老,關中雄這麽一

喝,他也隻好怏怏地退下,不敢再說什麽。

常掛珠卻在這時嗬嗬一笑,道:“綠玉打狗棒,絕不能讓它落在害群之馬的手裏。”

關中雄望著他,忽然抱拳道:“常大俠,既然承駑並無占奪打狗棒之心,未知如何方肯

將此棒交回敝幫之中?”

常掛珠道:“隻要你們找到一個適合做幫主之人,常某自然會把打狗棒雙手奉還。”

關中雄皺了皺眉,道:“但此事非比尋常,又焉可一蹴而成?”

常掛珠道:“在此期間,常某暫為保管著打狗棒可也。”

關中雄道:“茲事體大,請恕關某無法可以答允。”

嶽小玉道:“何以不行?”

關中雄道:“打狗棒在常大夫手裏,若然一直無損無缺,那倒還罷了,倘若有什麽閃

失,關某又怎能擔當得起?”

嶽小玉道:“這個容易,你就當自己沒有遇上這樁事好了。”

關中雄道:“但關某分明目睹此事,又豈可瞞騙天下人之耳目。”

嶽小玉道:“天下人雖多,何妨盡皆當作草木?”

關中雄悚然一驚,道:“嶽小兄弟,你好厲害的辭鋒!”

嶽小玉淡淡道:“小嶽子隻是邯鄲學步,狂言亂語一番而已。”

關中雄歎道:“嶽小兄弟不用謙遜了,關某雖然虛長數十寒暑,但還是及不上嶽小兄

弟,能把世情看得如此透徹。”

嶽小玉道:“長老言重,小嶽子不勝慚愧。”

常掛珠道:“關長老,你不是一直都在廣西分舵嗎?何以卻會出現於此?”

關中雄聞言,深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道:“說來慚愧,總而言之,那是本幫極不幸的

一件醜事。”

常掛珠道:“長老語焉不詳,可否說得明確一些?”

關中雄遲疑了一會,才又再說道:“敝幫很不幸,出現了一個大叛徒。”

嶽小玉道:“這大叛徒是誰?”

關中雄道:“尹天瀾。”

嶽小玉道:“尹天瀾已經是一幫之主,他還會背叛誰?”他這一下,乃是明知故問。

關中雄麵上陡地現出了悲憤之色,道:“敝幫前任幫主,是給尹天瀾這叛徒暗中下毒害

死的!”

嶽小玉“噢”的一聲,道:“關長老已有了真憑實據,可以證明此事?”

關中雄搖搖頭,道:“沒有。”

嶽小玉道:“既然沒有證據,何以還擅離分舵至此?”

關中雄道:“正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才暗中跟隨著尹老賊。”

嶽小玉道:“這樣有用嗎?”

關中雄道:“隻要任老幫主在天之靈暗中佑護,關某深信尹天瀾謀命奪位之事,必然會

被揭發!”

嶽小玉道:“任老幫主果然沒有令長老失望啦!”

關中雄忿然地說道:“這全仗任老幫主顯靈顯聖,尹老賊才會作法自斃。”

“這怎麽算是作法自斃?”公孫咳眼珠子轉了又轉,哂然道:“真正把尹天瀾弄倒的人

是阿滿。”

阿滿茫然地一笑,又向公孫咳望了一眼。

常掛珠歎了一口氣,說道:“算是老鮑倒楣,沒頭沒腦的給大個子打得半死不活。”

阿滿苦著臉,很內疚的道:“都是我該死!”

公孫咳居然任這時候哈哈一笑,道:“幹嘛愁眉苦臉,又不是推莊拿了一副蹙十。”

阿滿道:“你倒風流快活,但那個老鮑卻半死不活了。”

公孫咳道:“放心!一千一萬個放心!他死不了。”

阿滿精神陡地一振,很興奮道:“是真的?”

公孫咳冷冷道:“你以為我的醫術是第八九流的?”

阿滿忙道:“千萬不要誤會,阿滿豈敢這麽想?”

公孫咳哼哼連聲,忽然向躺在地上的鮑正行道:“不要老是裝死,快向諸君稟明真相

吧!”

一直躺在地上的鮑正行這才眨了眨眼,訕訕笑道:“老鮑傷的不重,五十年內想死也很

難。”

白世儒和舒一照氣得直跳起來,因為他們一直都為老鮑擔心,尤其是舒一照,差點沒有

掉下眼淚來。

常掛珠卻嘿嘿一笑,說道:“還是我這個老大明察秋毫,早就看出出老五在裝死。”

公孫咳笑了一笑,說道:“他也不是存心裝死,阿滿那一掌,實在不是開玩笑的。”

阿滿道:“都是我這個蠢東西害人不淺。鮑老兄,我打你一掌,你十掌打回來便是。”

鮑正行咧嘴一笑道:“暫時不打。”

阿滿道:“何以不打?”

鮑正行道:“我若立刻打你十掌,你以後便再無牽掛,倒不如記帳,讓你嚐嚐釣腸債的

滋味。”

阿滿嗬嗬一笑,道:“記帳不妨,便是利息重重疊疊算上去,也是不妨,大不了給你打

回一萬掌好了。”

鮑正在忙道:“一萬掌可不行。”

阿滿道:“你還嫌太少嗎?”

鮑正行搖搖頭道:“不是嫌太少,而是嫌太多,倘若真的要打你一萬掌,隻怕你不死

去,老鮑的手掌反而要斷了。”

阿滿又是嗬嗬大笑,常掛珠歎了一聲,道:“剛才我還想替老五報仇,但如今看來,你

們倒似已變成老朋友啦!”

阿滿道:“都是我不好,又蠢又暴躁,才會誤傷了鮑兄。”

吳一之忍不住又在那邊叫道:“還有莊耀,他是死得最冤枉的。”

阿滿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阿滿絕不會抵賴就是。”

關中雄卻道:“但依關某之見,你是用不著過分自咎的,一則此乃奸人布局,大家都是

受害者。二來你已為本幫除去尹天瀾,這就算是功過相抵好了,再說,為了這件事,你更斷

了一條腿,咱們若還再錙銖計較,又還怎說得過去?”

嶽小玉拍掌笑道:“關長老深明事理,果然不是一般鳥頭鳥腦之輩可比。”說著,一雙

烏溜溜的眼珠直瞪著吳一之和施一然。

這兩個丐幫弟子都為之恨得牙癢癢的,但卻又不敢發作。

關中雄又目注著常掛珠,道:“常大俠考慮清楚了沒有?”

常掛珠把山羊胡子搓了幾搓,過了半天才道:“考慮什麽?”

關中雄道:“把綠玉打狗棒交還給本幫。”

常掛珠道:“丐幫高手如雲,弟子逾萬,我又該把綠玉打狗棒交給誰才對?嗯,是不是

交給你就可以了?但你可不是幫主呀!難道你想過一過幫主癮不成嗎?”

關中雄真有點吃不消的感覺,連忙搖手不迭,道:“關某無德無能,這一輩子也不敢妄

想當上幫主。”

常掛珠道:“你這話就大大的不對了,尹天瀾不是做了丐幫幫主嗎?難道他是有德有

能,周身八寶之輩了?”

關中雄正色道:“尹天瀾雖則陰險毒辣,佛麵蛇心,但若論處事應變之才,卻遠在關某

之上。”

常掛珠皺了皺眉,道:“這麽說,與老尹相比,你是甘拜下風了?”

關中雄苦笑了一下,道,“這並非長他人誌氣滅自己成風,若真的相比,關某實在遠遠

不如尹賊。”

白世儒幹咳一聲,道:“尹天瀾已死,又怎能再長此人之誌氣?”

舒一照道:“那倒不然,說不定陰間黃泉之下,也有一個丐幫,那麽這番長他誌氣之

言,就會對他大大的有用了。”

白世儒道:“陰間若有丐幫,幾時輪得到他來當幫主?任亭年是給他害死的,這番地府

狹路相逢,勢必仇鬼見麵分外眼紅,尹天瀾想不死也很難羅!”

舒一照道:“隻怕未必。”

白世儒說道:“怎會未必!我看準會再次鬥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轉兼且天昏地暗。”

舒一照道:“說不定地府路途錯綜複雜,兩鬼再也遇不上,那也是有之的。再說,尹天

瀾如今已是死了個十足十,縱然在地府給任老幫主打得頭崩額裂,也是死人一名而已,又如

何會死了再死?”

白世儒道:“你死過了?”

舒一照道:“未死過。”

白世儒道:“既未死過,又焉知人死之後,不會再死一次?”

常掛珠怒道:“死人之事,休再討論了!”

關中雄微微一笑道:“偶然談談,那是不妨的。”

常掛珠道:“與其老是談論死人,倒不加談婚論嫁好得多。”

白世儒“噫”了一聲,道:“是誰要談婚論嫁了?”

舒一照道:“多半是白三哥與呂足金是也。”

白世儒搖搖頭,道:“那婆娘雖然未嫁,已是聞名遐邇之河東獅,算來算去還是娶不得

的。”

鮑正行嘻嘻一笑,插嘴道:“你若真的不娶,我娶!”

白世儒冷冷道:“呂婆娘最討厭一身肥肉的家夥,你少做白日夢好了。”

鮑正行嗬嗬一笑,道:“別瞎擔心,也請少喝醋,呂足金這一輩子,除了扇卷神州白世

儒之外,是絕不會看上其他男人的。”

關中雄眉頭一皺,道:“你們真的在談婚論嫁嗎?”

鮑正行道:“大概是談不攏,一切告吹羅!”

關中雄微笑道:“既不再談婚論嫁,不如再談綠玉打狗捧之事如何?”

常掛珠說道:“無任歡迎,請談談可也。”

關中雄說道:“常大俠願意暫為保管綠玉打狗棒,用心良苦那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嶽小玉暗暗好笑;付道:“什麽用心更苦,簡直是大大的拍馬屁,這常老大喜歡搗蛋才

是真的。”

隻聽見常掛珠嗬嗬一笑,高興地說道:“關長老,此乃我輩中人應做之事,倘若人人袖

手不理,豈不是弄得天下大亂了麽?”

嶽小玉暗道:“你若袖手不理,那才是上上大吉,天下太平。”

關中雄道:“常大俠願意挺身而出,這種俠義精神委實令人欽佩,但關某忝為丐幫八袋

長老,若眼見本幫鎮幫之寶流落他人之手,而又不出手取回來的話,隻怕……隻怕……”

舒一照皺眉道:“隻怕什塵?是不是害怕會因此而便秘了?”馬小玉聽到這裏,終於忍

不住“哈”聲笑了出來。

關中雄幹咳兩聲,道:“關某不怕便秘,就隻怕蜚短流長,人言可畏。”

舒一照道:“何謂之屁短尿長?人言又不會咬人,又有什麽值得可畏的?”此言一出,

又是眾皆哄笑不已。

常掛珠瞪了他一眼,叱道:“不懂事就少開口,省得丟人現眼。”

關中雄道:“丟人現眼不算得上什麽,丟了綠玉打狗捧,那才是丐幫頭等的慘事。”

常掛珠道:“真的這麽慘?”

關中雄苦著臉,道:“比你想像中還要慘得多,那就像是做官的不見了官印。嘿嘿!你

說該怎麽辦?”

常掛珠道:“大不了不幹,辭官歸故裏可也。”

關中雄道:“但丐幫少了一根綠玉打狗棒,卻是關係及整個丐幫的命運,並不是某一個

人歸回故裏,就可以把問題迎刃而解的。”

常掛珠道:“但棒無主人,那也是混亂不堪之事,除非你肯做幫主,這才可以把亂局加

以穩定下來。”

關中雄苦笑道:“但隻怕後果卻會適得其反!”

常掛珠兩眼一瞪,道:“你若成為一幫之主,咱們江東五傑首先大表讚成,其餘的人,

又有誰會反對?”

關中雄道:“倘若你們江東五傑讚成,那麽反對的人最少會減少了五個。”

常掛珠道:“這是什麽意思?”

關中雄道:“除了五位之外,武林中大概會有幾百萬人反對。”

常掛珠一呆,道:“不見得這樣差勁吧?”

關中雄苦笑道:“也不能算是太差勁了,最少還有你們五位支撐著。”

嶽小玉立時大聲道:“還有我!”

關中雄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那真好,有六個了,但最少還欠九千九百九十四

個。”

常掛珠一怔,道:“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關中雄道:“沒有一萬人擁戴,怎做得了丐幫幫主?”

常掛珠說道:“九千九百九十四個人是不難找到的,水瑩兒也一定肯幫你這個忙。”

關中雄道:“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三個又怎樣?”

常掛珠向阿滿、公孫咳一指,說道:“這兩個也可以算在內,還有公孫咳的老子公孫我

劍,還有白世儒的老相好呂婆娘……”

“不是老相好,是老冤家!”白世儒冷哼著道。

常掛珠嘻嘻一笑,道:“是老相好也好,老冤家也不妨,總要你倆快點成親,早生貴

子,那麽連這個小冤家計算在內,關長老又多一個擁戴之人了。”

舒一照道:“既然有此功效,一生就生雙胞胎好了,人多一點,聲勢也自不同了。”

鮑正行道:“對了,孿生胎兒哭聲加倍,吃奶加倍,撒尿也加倍,兩人齊齊放屁一聲,

就可以轟天震地,臭死方圓三百裏內所有大大小小的死烏龜活王八!”

阿滿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和阿曼就是孿生的。”

鮑正行“呀”的一聲,忙道:“滿兄,千萬不要誤會,老鮑一時嘴快舌快,可不是存心

拿你哥兒倆來開這個玩笑。”

阿滿淡淡一笑,道:“鮑兄,不要放在心上,就算是跟咱們開開玩笑,那也是稀鬆平常

之極的小事。”

鮑正行笑道:“滿兄器量汪涵,真是大個子中的大丈夫。”

常掛珠卻皺著眉,凝視關中雄道:“但縱使白老三跟呂足金一胎生九個,要湊夠一萬人

來擁戴你為幫主,還是大大不容易的。”

關中雄道:“不是不容易,而是根本就沒有這個可能。”

常掛珠直:“這便如何是好?”

關中雄道:“這個用不著傷腦筋,反正關某本來就不想做什麽幫主。”

常掛珠道:“做幫主挺夠威風,為什麽你卻一點也不稀罕?”

關中雄道:“你聽過‘日理萬機’這四個字沒有?”

常掛珠道:“聽過又怎樣?”

關中雄道:“但凡是一幫之主,責任都是極重大的,尤以丐幫為然。”

常掛珠道:“不錯,丐幫人多,分舵多,瑣瑣碎碎的小事也多,管將起來,實在大不容

易。”

關中雄道:“所以嘛!做幫主雖然威風八麵,但卻也煩惱有如天上之星,地下之蟻。”

常掛珠道:“那麽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關中雄道:“有趣抑或沒趣,那卻又是見仁見智的,好比尹天瀾,他千方百計也要爭奪

幫主這個寶座,對他來說,做幫主固然是權威之極,即使是日理萬機,麻煩參加牛毛,也是

其樂無窮,覺得有趣萬分。”

常掛珠道:“你呢?”

關中雄道:“關某也不能算是個逍遙自在慣了的人,在廣西做個小小分舵的舵主,那是

勉強還可以應付得來的,但若再進一步,做了丐幫幫主,那就真是十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連

福氣也會把人活活的-死!”

常掛珠歎了口氣,道:“這樣說來,你是一定不會做丐幫幫主的了?”

關中雄道:“既然做不來,也不想去做。”

常掛珠忽然麵色一沉,冷冷道:“既然如此,綠玉打狗棒恕難奉回了。”

關中雄道:“這可難倒關某了!你叫關某如何向其他長老、弟子交代。”

常掛珠道:“何須交代,你就說常掛珠想把打狗棒據為己有算了。”

鐵老鼠已久默不作聲,聽到這裏不禁怪叫道:“這豈不是引火自焚,不想再活了?”

常掛珠道:“大丈夫生死事等閑,怕死的就不是好漢。”

關中雄歎道:“這真是左右做人難,無緣無故把天下間最傷腦筋的事攬到身邊來。”

嶽小玉淡淡一笑,道:“關長老,要解決這件事,其實一點也不難。”

關中雄“噢”一聲,忙道:“嶽小兄弟,你有什麽高見?”

嶽小玉笑道:“小嶽子人細個子矮,那能有什麽高見呢!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要我

想出解決問題的計謀,還是不怎麽困難的。”

關中雄忙說道:“請說,關某洗耳恭聽。”

嶽小玉道:“兩位說來說去,關鍵仍然在於無人可當丐幫幫主,對不?”

關中雄點頭不迭,接著道:“正是如此。”

嶽小玉說道:“那容易得很,隻要找到一個適合做幫主的人,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關中雄苦笑道:“說說自然是很容易的,但這麽一個人,一時間往那裏去找呢?”

嶽小玉道:“丐幫高手如雲,怎會連一個可以做幫主的人也沒有?”

關中雄歎息道:“想做幫主的人,必然不少,但可以服眾看,卻是找不出一個來。”

嶽小玉道:“但小嶽子心中卻有一人,足可擔當幫主之職。”

關中雄忙道:“此人是誰?”

嶽小玉淡淡道:“這位武林前輩複姓諸葛,雖然他是個叫化子,但卻並不隸屬於丐

幫……”

“是諸葛酒尊!”關中雄陡地目光大亮,接著用力敲打自己的腦袋道:“真是越老越糊

塗,怎麽居然連諸葛酒尊也忘掉了?”

常掛珠一怔,道:“他可以做丐幫幫主嗎?”

關中雄道:“說可以也可以,說不可以也是可以的。”

常掛珠皺眉道:“什麽又可以又不可以的,到底可以不可以?”

關中雄道:“若以武功、才智與德望來說,他是最好的。”

常掛珠捋須道:“這就什麽都不成問題啦!”

關中雄道:“但最大的問題,卻是這位風塵奇丐,根本就不是丐幫中人!”

常掛珠奇道:“既然做了叫化子,怎麽卻又沒有加入丐幫?”

關中雄歎了口氣,道:“這就叫人各有誌。”

常掛珠道:“我以前常聽人說,諸葛酒尊跟任老幫主交情甚篤。”

關中雄點點頭,道:“這兩位江湖奇丐,本來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常掛珠道:“一起長大,然後一起做了叫化子,倒也蠻有意思。”

舒一照道:“怎麽你不可以去做叫化子呢?”

常掛珠冷冷一笑,道:“若人人都做叫化子,又有誰來施舍他們?”

舒一照眨眨眼,道:“亦是道理。”

常掛珠又對關中雄說道:“縱使諸葛酒尊並非丐幫中人,現時加入,也未為遲也。”

關中雄道:“一加入丐幫,就做幫主嗎?”

常掛珠道:“這又有何不可?趙匡胤當年一做就做了皇帝,還不是一般景況嗎?”

關中雄道:“說是這麽說,但要實行起來,還是大有困難。”

常掛珠道:“你反對諸葛酒尊做丐幫幫主?”

關中雄道:“豈會反對,隻有讚成也來不及。”

常掛珠道。“這就是了,那又還有什麽顧慮?”

關中雄道:“但丐幫還有無數幫眾,他們會同意嗎?”

常掛珠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了。”

關中雄沉吟了半晌,才道:“關某知道,任老幫主生前,曾力邀諸葛酒尊加入咱們丐

幫。”

常掛珠道:“諸葛酒尊沒答應?”

關中雄歎了口氣,說道:“當然沒答應,否則,他現在已是咱們丐幫的一份子了。”

常掛珠奇道:“諸葛酒尊既與任老幫主極具交情,何以不肯加入丐幫?是不是嫌屈居人

下會大大的不過癮?”

關中雄搖搖頭,道:“絕不是為了這一點。”

常掛珠道:“何以見得?”

關中雄道:“任老幫主力邀諸葛酒尊加入丐幫,並不是要他做五六袋弟子,也不是八袋

長老,而是有意退位讓賢,把幫主之位傳給諸葛酒尊。”

常掛珠一怔,道:“任老幫主為什麽不想幹了?是不是不想再過著叫化子的生涯?”

關中雄道:“任老幫主此舉,原因有二,第一:當時他的身體不怎麽好,經常自嗟自

怨,說。己無法整頓丐幫,有負師父及前任丐幫幫主所托。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任老幫主

環顧左右,覺得自己一旦退位,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擔當重任的人。足以繼任幫主之職。”

常掛珠道:“尹天瀾呢?”

關中雄嘿嘿一笑,道:“尹天瀾為人心術不正,任者幫主是早已知道的,但任老幫主還

是沒想到,這叛徒竟然有殺害幫主,謀取大權之心。”

常掛珠道:“如此說來,諸葛酒尊若肯答應做丐幫幫主,任老幫主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反

對了。”

關中雄道:“何止不會反對,還會高興萬分哩!”

常掛珠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得一力主張,非要諸葛酒尊接下綠玉打狗棒,成為丐幫

幫主不可!”

嶽小玉拍掌大笑,道:“這主意好極了。”

關中雄道:“諸葛酒尊如今何在?”

常掛珠道:“諸葛酒尊現在被困在鐵眉樓中。”

關中雄道:“這樣,便立刻去找他可也。”

嶽小玉道:“此事不可太急,須知鐵眉樓目下已被神通教重重圍困,咱們若貿然直闖過

去,勢必碰得一鼻子灰。”

鐵老鼠聽嶽小玉之言,點頭不迭,說道:“請諸葛前輩做幫主,那是很好很好的,但卻

必須先把神通教的狗崽子打發掉,才可成事。”

關中雄麵色一沉,道:“聽說,神通教近來越弄越凶了。”

嶽小玉道:“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子總不相信,天下間沒有人能製得住這夥王八蛋!”

鐵老鼠怔怔地瞧著他,麵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

嶽小玉道:“你笑什麽?”

鐵老鼠道:“我不是笑你,隻是很欣賞你這種改變。”

“改變?”

“嗯,難道你自己不覺得嗎?”鐵老鼠又微笑著,道:“你成熟了,最少比兩個月前成

熟多了。”

嶽小玉卻歎了口氣,道:“成熟是要付出代價的,有些人付出較少,但有些人卻付出極

多。”

鐵老鼠道:“你認為自己屬於那一種人?”

嶽小玉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永遠記住。”

鐵老鼠目光一閃,道:“是什麽事那樣重要?”

嶽小玉道:“此事不可傳六耳,所以,請附耳過來。”

鐵老鼠不知道他悶葫蘆裏賣什麽藥,隻好依言挨近過去。

嶽小玉在他的耳邊道:“不要輕信別人說的話。”

鐵老鼠一怔,一時間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忽然間耳朵一陣疼痛,原來是嶽小玉咬

了他一口。

鐵老鼠急忙退開,說道:“你怎麽咬人?”

嶽小玉嘻嘻一笑,道:“咬人的不一定是老鼠,被咬的也不一定是人。”

鐵老鼠摸了摸耳朵,呆住半天才歎道:“看來,你成熟的速度比區區想像中慢得多

了。”

嶽小玉咬鐵老風耳朵一口的時候,水瑩兒就在不遠處怔怔的瞧著。

嶽小玉嘻嘻一笑之際,她也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