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玉道:“但布公子武藝超群,他一定可以應付得了。”

鐵發道:“但願如此。”

公孫咳也是不禁為之一楞,道:“你怎麽好像對布公子失去了信心?”

鐵發道:“因為布公子也是人,他也和我們一樣有弱點。”

嶽小玉道:“兩位既知飲血峰下危機四伏,何以不留在布公子身邊?”

鐵發說道:“因為布公子不想我們死去。”

木眼道:“敵人一定很厲害,以我和鐵發的本領,根本就抵擋不住。”

鐵發道:“所以,他要我們早一點離開飲血峰下。”

木眼道:“當時我們隻好遵命!”

鐵發道:“凡是布公子的命令,我們都不想抗拒,也不能抗拒。”

木眼說道:“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回去的。”

嶽小玉說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木眼道:“現在就回去!”

鐵發道:“希望還趕得及,可以跟布公子的對頭人一拚高下。”

說完,這兩個曾經名噪大江南北的六扇門高手就走了。

嶽小玉瞧著他們的背影,忽然大聲叫道:“你們現在才回去,是不是已經太遲了?”

公孫咳歎了口氣,道:“看來,我是越來越糊塗了,居然連身邊的形勢也無法看得清

楚。”

嶽小玉道:“師兄不要擔心,常言有道:“邪不能勝正。’”

公孫咳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但‘常言’這一類話,有許多都是騙人的。”

嶽小玉隻好沉默下來。

黃昏,布狂風在寒風下漫步。

還是那一座奇怪的市鎮,他仍然是這市鎮的主宰。

他在漫步,另一個冷靜得出奇的人也在漫步。

布狂風若走在前麵,這人就走在他的背後。

布狂風若走在左邊,這人也在他的右方一步一步的跟隨著。

這人一身灰衣,大概三十歲左右年紀,手裏握著一把劍。

劍在鞘中,而這劍鞘,居然是用黃金打造的。

用黃金打造的劍鞘,當然很燦爛奪目,而且會使人對劍鞘中的劍更感興趣。

黃金鞘裏的是甚麽劍?

布狂風沒有問,甚至連看也懶得去看它一眼。

因為對他來說,這是不必要的。

灰衣人也沒有盯著布狂風,他隻是跟著布狂風走,就像是布狂風的跟班,又像是布狂風

欠了他一大筆債似的。

布狂風“帶”著灰衣人,來到了一條石橋之上。

石橋很寬敞,連馬車也可以在上麵走過。

布狂風在橋東,灰衣人在橋西。

兩人的劍還在鞘裏,兩人的表情還是沒有半點改變。

但殺氣卻忽然來了。

殺氣很重,雖然它是無形無影無聲無味的,但卻似乎沉重得快要把石橋壓斷。

忽然間,石橋真的斷了。

但石橋並不是給“壓斷”,而是給一股難以形容的大力,從橋底之下直逼上來,硬生生

把橋麵衝斷的。

絕大多數的人,忽然遇上這種情形,都會難免大吃一驚。

但布狂風和那灰衣人卻連眼睛也沒有眨動一下。

橋麵爆裂後,首先從下麵冒上來的,是一個黝黑的鐵箱子。

這鐵箱子說大不大,說小不算小,倘若嶽小玉蜷曲著身子,大可以把他整個人放進這鐵

箱子裏。

布狂風和灰衣人都凝視著這個鐵箱子,他們都知道,在這箱子下麵,還有一個人。

石橋是給這鐵箱子硬生生撞斷的。

由此可見,這箱子一定十分堅固,而用這箱子來撞斷石橋的人,也必然是武林中的絕頂

高手無疑。

箱子已冒出來了,但它的主人卻還在斷橋之下。

這情形不但罕有,簡直就是莫測高深,詭異絕倫。

過了很久,終於還是布狂風首先開口:“容兄,你的劍鞘很好看。”

他這句話,是對那灰衣人說的。

灰衣人淡淡的說道:“再好看的劍鞘,在決戰的時候,還比不上一把生鏽的刀劍。”

布狂風道:“以容兄在劍法的造詣,已無劍鋒與劍鞘之分。”

灰衣人的聲音更冷淡,道:“是麽?”

布狂風說道:“容兄之劍,根本無須出鞘,劍鋒固可殺人,劍鞘又何嚐不可以呢?”

灰衣人道:“不錯,在真正高手手裏,就算是一團軟綿綿的棉衣,也可以化為無堅不摧

的鐵石。”

布狂風問道:“嚴一初死了,你知道嗎?”

灰衣人道:“此人死不足惜。”

布狂風道:“盡管他死有餘辜,但在我眼中,嚴一初還是不失為一條硬漢。”

灰衣人道:“人言可畏,你對神通教孽徒如此惺惺相惜,外人聽了,隻怕難免會蜚短流

長。”

布狂風道:“我不怕!”

灰衣人道:“怕不怕是另一回事,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做人又何苦老是把不必要的煩

惱加在自己的頭頂上?”

布狂風默然。

他並不是個呆子,而且聰明絕頂。

他已聽出,灰衣人後麵這幾句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

果然,那鐵箱子底下立刻有人嘿嘿冷笑,道:“不必要的煩惱?嘿嘿,你這種語對我來

說,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友衣人道:“橋下的朋友,難道你完全沒有半點煩惱嗎?”

橋下人“嘖嘖”連聲,道:“人生在世,除了白癡之外,又有誰能全無煩惱,即使是白

癡,他自己不懂得甚麽叫煩惱,但這種人還是有極多煩惱的,隻不過這些煩惱往往會轉移到

別人的身上罷了!”

灰衣人道:“這麽說,尊駕是個不怕煩惱的人了?”

橋下人道:“虱多不癢,債多不愁,煩惱也是這樣的。”

灰衣人道:“你若以為這是一樣的,那就大錯了。”

橋下人道:“萬事以和為貴,布公子也不是難於相與的人,容兄弟又何苦咄咄逼人?”

灰衣人道:“在下與布公子的糾葛,旁人又知道得多少?”

橋下人道:“我毋須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唉!我卻偏偏知道了。”

灰衣人冷冷道:“你知這些甚麽?”

橋下人道:“我知道,布狂風這個人並不壞。”

灰衣人道:“然則,在下倒似是個十殺不赦的大惡人了?”

橋下人道:“你不算極壞,但有人比你更壞得多。”

灰衣人說道:“尊駕此言,是有何所指?”

橋下人道:“左指右指,指天指地,亂指二十四。”

灰衣人沉聲喝道:“在下沒這個閑情逸致來開玩笑!”

橋下人道:“我也沒心情來開玩笑,隻想容兄弟早離此地,莫再節外生枝。”

灰衣人怒道:“是誰節外生枝了?”

橋下人道:“就當我不識時務,節外生枝也罷,總而言之,我是苦口婆心,絕非有意與

任何人為難?”

灰衣人道:“尊駕有甚麽話,何不現身再說?”

橋下人道:“我在橋下,乃屬下等之人,實在不配與閣下正麵談論事情。”

灰衣人道:“荒謬!”

橋下人道:“荒謬也有荒謬的好處,不少人一輩子正正經經,但到頭來又怎樣了?還不

是板著臉孔過日子,板著臉孔踏進墳墓去嗎?”

灰衣人冷笑道:“尊駕也不見得是個灑脫之人。”

橋下人道:“我自然一點也不灑脫,正唯如此,才深深感受到拘泥不化所帶來的煩惱和

痛苦。”

灰衣人道:“你不是說過,不怕煩惱多多嗎?”

橋下人道:“怕不怕是另一回事,唉!雖然是不怕,但煩惱多了,總是渾身不自在

的。”

灰衣人說道:“你總算說出了真心話了。”

橋下人道:“但我最真心的話,還是希望兩位化幹戈為玉帛,不要為了女人而傷和

氣。”

布狂風道:“在下與容三分子,可不是為了女人而傷了和氣。”

橋下人道:“你不是為了女人,但他是!”

灰衣人道:“不錯,布公子是為了朋友,但我卻是為了慕容雪。”

“慕容雪?”橋下人似是輕輕歎息一聲,道:“她真的具有這種魅力,可以使你們那樣

的高手爭得頭崩額裂嗎?”

灰衣人道:“情之為物,本來就不是局外人可以理解萬一的。”

橋下人道:“你不要說得太玄奧了,我也是過來人,可不是個自小做和尚長大的出家

人。”

灰衣人道:“聽閣下口音,似是蜀中人氏?”

橋下人默然半晌,才緩緩道:“容三公子判斷力不錯!”

灰衣人道:“莫非尊駕姓唐?”

橋下人道:“也不錯。”

灰衣人冷冷道:“如此說來,尊駕是蜀中唐門中人了?”

橋下人道:“你又說對了。”

灰衣人說道:“蜀中唐門,向以暗器功夫稱霸武林,但尊駕一上來就以內家真氣衝斷石

橋,倒不像是唐門中人的一貫作風。”

橋下人道:“甚麽一貫作風,簡直是自欺欺人,唐門人丁旺盛,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

的作風,又怎能一概而論之?”

灰衣人道:“尊駕之言,雖然不無道理,但在下仍然無法明了,在下與布公子之恩怨,

何以要勞煩到尊駕插上一手?”

橋下人道:“實不相路,唐某此舉隻是為了自己看想。”

灰衣人奇道:“咱們爭拚,又跟你有甚麽相幹了?”

橋下人道:“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當今武林大勢,已陷入岌岌可危之境,爾等身懷絕

藝之士,若還再作鷸蚌之爭,後果如何,實在是難以想像得很。”

灰衣人道:“當今武林之危,危在何處?”

橋下人歎息道:“群邪並起,無處不危!”

灰衣人道:“如此說法,未免是太籠統了,即以蜀中唐門而論,江湖中也有不少人視為

旁門左道,甚至是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橋下人喟然道:“不錯,江湖上痛恨蜀中唐門的人,不知凡幾,這一

點,唐某也不想再爭辯了。”

布狂風卻道:“樹大有枯枝,唐門家族龐大,偶有害群之馬,那是一點也不足以為奇

的。”

橋下人道:“蜀中唐門在武林中名聲欠佳,主要還是一個‘毒’字。”

布狂風道:“暗器再歹毒,也比不上歹毒的心腸。”

橋下人說道:“但一般武林中人,卻認為心腸善夏之輩,絕不會使用歹毒的暗器。”

布狂風道:“隻是,唐門傳統曆來以毒為先,以暗器功夫為本。”

橋下人道:“世人隻知道本門使毒功夫第一,卻不知道本門解毒之術,尤為獨到。”

布狂風道:“在下知道,唐門高手殺人易如拾芥草,救人活命,也同樣手段高超。”

橋下人道:“此語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唐某必然當作是拍馬屁。”

布狂風道:“我說又怎樣?”

橋下人坦率道:“布公子不喜恭維奉承之性格,唐某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公子適才之

言,乃是由衷而發,絕無半點虛偽。”

灰衣人道:“唐朋友,可以站出來說兩句話嗎?”

橋下人道:“可免則免!”

灰衣人倏地喝道:“不可免,不能免!”喝聲一起,人如鷹隼衝天飛起,黃金劍鞘

“嗖”聲直向鐵箱子擊下。

布狂風也同時躍起,以劍鞘擋住友衣人這一擊,並且沉聲道:“你我之事,不該傷及旁

人。”

灰衣人道:“唐門朋友擋路,可怪不得在下翻臉無情。”三言兩語間,已跟布狂風拚搏

了十幾招。

兩人都是劍未出鞘,但劍鞘也同樣發出冷厲殺氣,逼人胸臆。

隻見灰衣人招數怪異,驟看之下,似乎雜亂無章,破綻百出,實則招快技奇,勁力內

蘊,隻要敵人稍為疏忽,每一招都可以此為殺手。

布狂風卻也是隨手揮灑,二三十招互拚下來,招式似有若無,居然更是變化多端,曲盡

其妙。

灰衣人冷冷一笑,陡地呼的一劍,脫鞘向布狂風當頭直劈。

布狂風臉色不變,長劍也已挺出,在電光石火之間,輕描淡寫地化解開灰衣人這當頭一

劍。

灰衣人又是“嘿嘿”冷笑,劍鋒猛地斜揮,直如神龍破空一般,直取布狂風左邊肋下要

害。

布狂風身形一側,隻見長劍矯矢飛舞,又似是流水行雲,鋒芒耀眼欲花。

灰衣人連環攻擊,氣勢越來越盛,可說是猛如雄獅,翩若驚鴻。

但布狂風也是劍法上乘,招數神妙無匹,他守多攻少,但偶而也有幾著反擊,恍似洪濤

卷浪,驟然向灰衣人壓過去。

兩人輾轉攻拒,瞬即鬥了二百餘招,忽然斷橋之下,一人疾衝上來,喝道:“看我毒

砂!”

喝聲中,一蓬砂影漫天飛灑,灰衣人與布狂風不禁立刻分開,但所站方位卻和動手之前

互易。

從橋底下,疾衝上來的,是個中年文士。

他唯一不像文士之處,就是手裏捧著一隻很大的鐵箱子。

灰衣人盯著這文士,過了片刻,才說道:“唐門蝕骨化血砂,似乎不是這樣子的。”

中年文士嗯了一聲,道:“銀髯戰神容伯鄂的兒子,似乎也不該如此小器。”

灰衣人幹笑兩下,沒有答腔。

布狂風在地上瞧了片刻,忽然道:“這砂是沒有毒的,就算有毒,也絕不是唐門的蝕骨

化血砂。”

中年文士嗬嗬一笑,道:“兩位果然好眼力,不愧是當今武林俊彥分子。”

布狂風道:“布某才德庸駑,俊彥分子這四個字,實在擔當不起。”

中年文士搖頭不迭,哂然道:“以公子之武功、才智,日後必然有作為,至於容三公

於,他也不弱,就隻怕一念之差,把自己引進萬劫不複的淵藪裏。”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在下早有自知之明,不必唐朋友來刻意提示。”

中年文士道:“容三公於,唐某絕非存心挑剔,也不是倚老賣老,從這件事看來,你好

像是有點邪門作風了。”

灰衣人道:“甚麽邪門作風?”

中年文士道:“布公子已處處忍讓,但尊駕卻咄咄逼人,唐某雖然置身於局外,也有看

不過眼之感。”

灰衣人冷然的道:“這算是不平則鳴嗎?”

中年文士道:“好像是的!”

灰衣人道:“瞧唐朋友的武功,也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容某雖然不才,仍想向閣下討

教幾招。”

布狂風搖頭,說道:“這件事,跟這位唐朋友全無相幹,布某可不想驚動了外人。”

灰衣人道:“不驚動也已驚動了,如今說甚麽也是無用。”

布狂風道:“容兄,布某一人作事,一人當,你既是衝著我而來,又怎能讓旁人來為我

背黑鍋子。”

中年文士兩眼一瞪,道:“市公子,你未免是太瞧扁人了,我還沒正式跟容三公子動

手,又豈知唐某必背黑鍋無疑?”

布狂風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是以兩位若然付諸一戰,無論誰勝誰負,對布某來

說,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中年文士搖頭不迭,道:“公於此言差矣,當今天下大勢亂七八糟,正是群雄並起,邪

魔處處蠢動,倘若咱們還斤斤計較,一點一滴都算得清清楚楚,將來又還有誰能力挽狂瀾於

既倒?”

容三公子冷然道:“聽唐朋友之言,倒似是把容某當作大奸大惡之徒。”

中年文士道:“相由心生,善惡正邪皆由一念而起,容三公子本非邪惡,唯獨因情生

妒,因妒成仇,而仇恨之火,每能燃燒他人,亦能燃燒自己,唉!此一劫數,能否避過,就

要看看你怎麽去想了。”

容三公子盯著他,說道:“蜀中唐門,甚麽時候出了你這麽一個和尚般的人物來?”

中年文士答道:“我怎麽會像個和尚了?”

容三公子道:“縱使外形不像,言語間已十足十是個佛口婆心的高僧大師。”

中年文士道:“唐某隻是個凡夫俗子,跟那些得道高僧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容三公子冷冷道:“兵貴神速,言不在多,武器也是一樣,隻要能發揮威力,一枚繡花

針已遠勝鋼刀利斧。”

中年文士道:“我手裏沒有針!”

容三公子道:“卻有一隻大箱子。”

中年文士問道:“箱子能不能算是武器?”

容三公子道:“高手中,任何物事皆為利器!”

中年文士道:“利器有其形,不及隱形。”

容三公子道:“隱形武器,還能算是武器嗎?”

中年文士道:“怎能不算,而且該當算是武器中的武器。”

容三公子道:“說得輕鬆!”

中年文士道:“練卻艱難,比方說一指禪、無形劍、虛無七式散手、彈指神通、夢幻千

飛掌,隻要把這等功夫練得出神入化,還有甚麽武器可以擋得住,可以比擬得上?”

容三公子道:“還有以氣禦劍,飛仙之術,更是驚世駭俗,無與倫比。”

中年文士道:“說得對極了!”

客三公子道:“但尊駕手中,還是離不開了這個大箱子。”

中年文士道:“你想看看箱子裏有甚麽武器?”

容三公子道:“看看無妨,不看也無妨。”

中年文士道:“既然無妨,那就不要看,既不要看,還是速離此地也罷!”

客三公子說道:“我若不走,卻又如何?”

中年文士道:“還是無妨!”

容三公子目光一閃,忽然大笑道:“唐青湘,你果然不愧是唐門叛逆,中原奇土!”

中年文士也笑了,道:“在下正是唐青湘,十年以來,一直為唐門所棄,甚至視為叛

逆。”

布狂風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唐門十絕,叛逆為先,唐朋友,你怎麽會為自己惹下

那麽大的麻煩?”

唐青湘道:“麻煩是有腳的,它若是來了,那麽無論是誰都趕它不掉。”

布狂風道:“我父曾說過:“越頑固,越多麻煩。’”

唐青湘道:“所以我的麻煩,一直以來都是又多又大。”

布狂風道:“人貴自知。”

唐青湘道:“但布帝一生,麻煩遠比我多。”

布狂風道:“父過子不聞,唐朋友也不要提好了。”

唐青湘道:“不提就不提。”目光轉視容三公子,半晌接道:“你走吧!”

容三公子道:“此地欠佳,在下也不欲久留,隻想布公子把一個人交出來。”

“紫電槍阿閃?”唐青湘目光一寒。

容三公子道:“正是阿閃。”

“阿閃?”唐青湘喟然道:“這位阿閃又有另一個綽號叫‘閃電抓邪手’。”

容三公子道:“還有呢?”

唐青湘道:“他又是另一個人。”

容三公子道:“是何人?”

唐青湘道:“九節槍王展獨飛。”

容三公子的嗓子有點發幹,聲音聽來怪異之極,說道:“展槍王,他真的好帥!”他在

稱讚展獨飛,但讚來卻是酸溜溜的。

唐青湘瞧著他,道:“展獨飛一貌堂堂,容三公子不是弱者,我若是慕容姑娘,也會頭

疼萬分。”

容三公子陡地喝道:“你沒貿格說這種話!”

唐青湘道:“隻要是活人,都可以開口這樣說。”

容三公子臉色一寒,道:“你真要找死了?”

唐青湘道:“天下間想唐某去死的人,多得不可勝數,但到現在我還是活得很好。”

容三公子道:“把箱子打開,拿出你真正擅長使用的武器來。”

唐青湘皺眉道:“你真的要看這箱子?”

容三公子道:“我要看的,其實不是箱子裏的東西,而是想看見你怎樣的倒下去。”

唐青湘歎了口氣,道:“也罷,你瞧著好了。”

說完,他就打開了鐵箱子。

鐵箱子一打開,容三公子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在這鐵箱子裏裝著的,竟然隻是一束烏亮的頭發。

“這頭發是誰的?”

“慕容雪。”

“放屁!”容三公子的說話突然粗俗起來。

唐青湘道:“你就當我是放屁算了。”說完,把鐵箱子蓋上。

容三公子倏地厲聲說道:“把頭發給我!”

唐青湘道:“給你又怎樣!”

容三公子道:“這真是她的頭發?”

唐青湘道:“那又有甚麽稀奇了,她很傷心,所以落發做尼姑去了。”

容三公子臉色蒼白道:“她為甚麽要傷心?”

唐青湘道:“那自然不是為了你。”

容三公子雙手握緊,額上青筋凸起,顫聲道:“姓唐的,你要老實告訴我,他們發生了

甚麽事?”

唐青湘道:“你想知道,不妨去問一問旁涵。”

“旁涵?”容三公子一怔,道:“旁涵是甚麽?”

唐青湘道:“旁涵是一個年輕尼姑的法號,也就是你最想見的人。”

“慕容雪?”容三公子驚駭地叫。

唐青湘道:“不錯,旁涵就是慕容雪,她現在大概甚麽煩惱也沒有了。”

容三公子怒道:“誰說出了家就不會再有煩惱。”

唐青湘道:“連三千煩惱絲也剝落了,又怎會再有煩惱?”

容三公子用力地搖頭,道:“我不相信她已出塚,她就算不想念我,也不會舍得離開小

展。”

小展就是九節槍王展獨飛,也就是木眼鐵發紫電槍三大神捕裏的阿閃。

“阿閃”其實也隻是一個外號。

隻聽見唐青湘又緩緩地說出來,道:“她當然舍不得離開展獨飛,但展獨飛卻已走

了。”

“走了?”容三公子的聲音發抖,道:“這是甚麽意思?”

唐青湘道:“這意思就是說,展槍王已經死了。”

容三公子陡地呆住!

忽然間,四方八麵都湧出了人。

這些人一出現,四方人麵立刻就金光閃閃起來。

因為他們都穿著金色的衣服,連靴子和武器都是金光閃閃的。

他們用金盾牌,配看鋒利無匹的金刀,從四方八麵圍了上來。

唐青湘咳嗽兩聲,目注布狂風道:“你瞧,這是甚麽人來了?”

布狂風道:“是十八金尊者,阿爛陀修天刀陣。”

唐青湘冷冷一笑,道:“阿爛陀修天刀陣?這算是甚麽玩意?”

布狂風道:“阿爛陀修,就是不怕死的意思。”

唐青湘盯著容三公子,道:“這一定不是容樓中人。”

容三公子沒有回答,甚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布狂風道:“他們都是西域必那寺的僧人。”

“必那寺?”唐青湘冷笑一下,道:“這些番僧從千裏迢迢來到中土,有何所圖?”

布狂風道:“報仇!”

唐青湘道:“為誰報仇?”

布狂風道:“金刀法王。”

唐青湘道:“金刀法王在五十年前,曾經大鬧中原,殺了不少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布狂風道:“這十八金尊者,就是金刀法王的同門師兄弟。”

唐青湘道:“他們要報仇,對象又是誰?”

布狂風道:“是我!”

唐青湘一怔,道:“難道金刀法王就是給你幹掉的?”

布狂風沒有回答,彷拂已是默認下來了。

容三公子卻倏地冷笑一聲,向那些藏僧道:“不管你們跟他有什麽過節,現在還輪不到

你們來動手。”

其中一個藏僧站了出來,吼叫著道:“你滾開!”

容三公子瞳孔收縮,長劍忽然響起了吟嘯之聲。

他的手腕沒有動,手臂和身子也沒有動,但劍鋒卻已動了,這情形實在很覺怪異。

那藏僧瞪著他,忽然道:“中原高手,果然內力不凡。”

唐青湘冷冷地道:“既知不凡,還來送死嗎?”

那藏僧冷笑道:“誰勝誰負,誰存誰亡,還得一戰方可分曉。”

他這句話才說完,容三公子的劍已向他眉心要害直刺過去。

容樓無弱者!

容三公子當然不弱,他這一劍擊出之勢,招式雖然平平無奇,但卻像是雲外的風,甚至

像是霧裏的幽靈。

那藏僧根本無從抵擋,眉心立刻就中了劍。

這一劍絕對致命,十八個藏僧馬上隻剩下了十七個。

唐青湘撫掌微笑,道:“好一招‘唐伯虎點秋香’,一點就中。”

布狂風說道:“但容兄點中的,卻是個番僧,番僧又怎比得上秋香那麽嬌俏動人?”

容三公子道:“兩位的心倩,倒是輕鬆得很。”

其餘十七藏僧陡地齊聲喊呐、刀光盾影綿綿不絕地撲了上來。

布狂風的劍也不客氣了,他的劍法同樣來無影去無蹤,輕描淡寫地又殺了三個藏僧。

唐青湘則以鐵箱子作為武器,一個藏僧以為可以用金盾將鐵箱擋住,誰知箱、盾相碰之

下,金盾就彷佛是用紙糊出來似的。

隻聽見“喀”的一聲,金盾給鐵箱子砸扁下去,藏僧登時給這一撞之力震得七竅流血而

死。

客三公子冷冷道:“這樣的飯桶,也配來到中原興風作浪嗎?”手中長劍一輪急攻,又

有兩名藏僧栽倒下去。

但就在這兩名藏僧倒下去之際,容三公子眼前倏地亮起了一道銀光。

銀光亮如雪,並且弧形般向容三公子迎麵罩了過來。

容三公子是容樓中人。容樓無弱者!

但這一道銀光的出現,卻還是使他大感驚異。

所有番僧都是金衣、金盾、金刀的,怎麽會忽然有這道銀光湧現出來。

就在這刹那間,他忽然看見了一張雪白的臉。

銀光在動,這張臉也在動。

銀光燦爛,臉兒卻令容三公子為之呼吸窒息!

“慕容雪!”他突然興奮地叫出這三個字,但叫聲甫落,銀光也已罩住了他的臉,擋住

了他的視線。

“容兄小心——”布狂風倏地喝叫著道。

但遲了,容三公子在一片銀光幻影之中,腰間突然感到一陣奇寒,直沁骨髓。

銀光終於撤走,但一道血泉,卻從容三公子的腰間直射出來。

十八個番僧之中,忽然有一個完全變了模樣。

原來這番僧居然是個婀娜多姿,美豔不可方物的絕色佳人。

在銀光迎麵飄來之際,容三公子驀地瞥見了她這張美麗的臉。

當時,他以為是慕容雪來了。

可是,等到銀光撤掉之後,他才發現這張驗隻是酷似慕容雪,卻不是真的慕容雪!

那是一個和慕容雪同樣美麗的女人!

容三公子忽然重重地在咳嗽,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得幹幹淨淨。

他凝注著這個女人,盯著她身上所披的一襲被風——銀披風。

“你……你不是慕容雪……”容三公子的聲音聽來又是絕望,又是驚怒。

披著銀披風的女人淡然道:“原來我的樣子,很酷肖慕容姑娘嗎?”

容三公子慘然一笑,道:“沒有七分,也至少像了一半。”

披著銀披風的女人道:“我們之間,誰好看一些?”

容三公子道:“慕容雪的心腸善良,你根本不配和她相比……”

披著銀披風的女人貶了眨眼,道:“幸好我也不想跟任何人相比,慕容雪就是慕容雪,

我就是我。”

容三公子喘息著,半晌才說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