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不醉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是的,你若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向方老板問個清清楚

楚。”

方鯨搖著頭,道:“不必問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了她一天師第,也就一輩子惹

上了麻煩。”

鐵老鼠吸了一口氣,忽然道:“方老板,你知道你師姊為人怎樣嗎?”

方鯨冷冷道:“她為人很好,每天都洗澡幾次,指甲和腳趾甲永遠都修剪得幹幹淨

淨。”

鐵老鼠一呆,道:“區區並不是說這些。”

方鯨卻不理他,繼續說這:“一個醜陋的女人,想別人不太討厭她的唯一法子,就是盡

量把自己的身於弄得幹幹淨淨些。”

許不醉道:“身子幹幹淨淨是沒有用的,一個人的心若不幹淨,就算是用盡五湖四海的

水衝洗身子,這個人還是一樣肮髒卑鄙。”

方鯨忽然咆哮起來,道:“你今晚老是提著葉大娘,究竟是為了什麽?”

許不醉冷冷道:“你不是說過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嗎?”

方鯨呆了一呆,更久才歎道:“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提起她。”

許不醉卻說道:“葉大娘這個女人使你惡心,我是知道的,但她的女兒卻很可愛。”

方鯨道:“但世間上最麻煩的一對母女,也就是她們兩人。”

許不醉道:“你說的話不錯,她們現在巳惹上了很大的麻煩,非要你來幫忙不可。”

方鯨搖頭,道:“我決不會再為葉大娘做任何事。”

許不醉道:“我也不是要求閣下為葉大娘做事,我隻請你把葉紅棉找出來。”

方鯨冷笑道:“天空海闊,山高路長,我怎如葉紅棉躲在那裏?”

“躲?”許不醉冷冷道:“你知道現在躲起來了?”

方鯨冷哼一聲:“我隻不過隨便說說。”

許不醉道:“不見兩三年,你的本領又高明甚多了,居然隨便說說,就可以把事情說個

正著。”

方鯨怔了一怔,接著叫道:“我的祖宗,你放過方某好不好?”

許不醉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要押你進入大牢,你何必說這種低聲下氣的話!”

方鯨道:“江湖上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理會了,你還是快點上路,不要妨礙老子睡

覺。”

許不醉歎了口氣,道:“你真的不想幫我們這個老朋友?”

方鯨道:“你若不高興,可以跟我斷絕交情。”

許不醉道:“不!咱們從前是好朋友,現在也是莫逆之交,豈可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和

氣。”

方鯨這才展顏一笑,道:“對!這才像是小許的一貫作風。”

“我現在已經是老許了。”

“不,在我眼裏,你永遠還是那個小許,小許!小許!”

“是小許也好,是老許也好,你這裏還有多少酒?”

“五百九十斤。”

“好酒了?”

“沒有。”方鯨搖頭。

許不醉立刻麵露失望之色,喃喃道:“那麽我們現在隻好喝醋了。”

但方鯨卻又笑道:“雖然沒有好酒,但極品的陳年佳釀,卻還有他媽的五十一斤。”

許不醉的眼睛立刻又亮了,道:“你這個大胖子,果然越來越狡猾了。”

方鯨哈哈一笑,道:“小許,你可知道,這五十一斤酒,我為什底一直都舍不得自己享

用?”

許不醉道:“為什麽?”

方鯨道:“我一直舍不得喝,是因為不想獨吞了它。”

許不醉笑起來道:“是獨飲,不是獨吞。”

方鯨道:“是飲也好,是吞也好,總而言之,這五十一斤酒,我是要一個人來分享才覺

得更滋味的。”

許不醉笑了笑,說道:“這個人就是我。”

“你?”方鯨忽然掩鼻大笑,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許不醉眨了眨眼,悠然道:“我是許不醉,是你的老朋友!”

方鯨立刻搖頭,道:“不,你不是我的老朋友,你隻是我所認識所有人之中,最他媽的

一個。”

許不醉道:“他媽的也好,他婆婆的也好,總之,這五十一斤酒,你是要等著我來才舍

得喝的。”

“放屁!”方鯨冷冷道:“你怎有資格喝這五十一斤酒?”

許不醉兩眼一翻,道:“若連我也沒有資格,誰有資格?”

方鯨忽然怪笑。

他這一笑不但古怪,而且還很酸,也很苦。

許不醉吃了一驚,拍拍他的大肚子,道:“你怎麽啦?是不是肚子痛?”

方鯨道:“本來不痛,給你拍了幾拍,倒真的痛了起來。”

許不醉忽然目光一寒,又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這一拍力道更大,方鯨登時“哇”聲大

叫起來。

許不醉冷冷道:“你這個肚子是用鐵造的,不要在老許的麵前裝蒜了。”

方鯨怒道:“你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賭精兼騙子,我怎麽敢在你麵前裝蔥裝蒜啊!”

許不醉道:“我若真的拍痛你肚子,我道歉!”

方鯨道:“我不要你道什麽鳥歉,隻想你快點上路,不要阻著老子睡覺。”

許不醉道:“你睡得著覺嗎?”

方鯨道:“怎會睡不著,若不是你硬闖進來,我現在一定還睡得很酣熟。”

許不醉歎了口氣,道:“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肯真真正正老老實實地跟我說話?我們認識

已不止一兩年的事情了,難道你睡覺時那副德性,我還會不知道嗎?”

方鯨氣呼呼地說:“我睡覺時的德性又怎樣了?”

許不醉笑道:“鼾聲如雷,地板震動。”

方鯨一呆,說道:“這種說法太誇張了。”

許不醉道:“一點也不誇張,而且這八個字也不是我說的。”

鐵老鼠道:[不是你說,又是誰人說的?”

許不醉道:“是長白山百勝堡主‘流水客’郭冷魂!”

方鯨的臉色忽然又變了,變得更加怪異。

許不醉目光如刀,直視著方鯨,又道:“是不是隻有郭冷魂,才配喝你珍藏的五十一斤

極品佳釀?”

方鯨忽然長歎一聲,道:“算了,算了!算是方某三生修來的福氣,這輩子遇上你這麽

一號人物。”

許不醉道:“老方,這次你非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不可,葉紅棉是不是帶著郭冷魂到這裏

來了?”

方鯨遲疑了很久,才說道:“我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你,他們的的確確來過這裏。”

許不醉吸了一口氣,道:“我沒有猜錯,葉紅棉還是很信任你的。”

方鯨道:“但他們早已走了。”

許不醉臉色一變,道:“你怎可以讓他們走?難道你沒看見郭冷魂的處境嗎?”

方鯨苦笑一下,道:“我的眼睛還沒有瞎,怎會看不見?”

許不醉道:“你知道就好了,憑葉紅棉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把業已暈迷了多日的郭冷

魂帶走?”

方鯨搖搖頭,道:“誰說紅棉隻有一個人?”

許不醉一呆,半晌才道:“她還有幫手嗎?”

方鯨望著他,忽然冷冷的道:“你有沒有腦筋?你怎麽不往深一點的地方想一想?”

許不醉陡地目光一亮,道:“對了,通往鐵眉樓那條地底秘道!”

方鯨冷冷道:“我還以為你連那條地道也不知道。”

許不醉道:“不是不知道,隻是沒有在這方麵再想下去。”

方鯨哼了一聲,道:“這條秘密地道,是新挖的還是舊有的?”

許不醉道:“當然是新挖的。”

方鯨冷冷道:“你知道就好了,是不是單憑葉紅棉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挖出這麽一條

地道來?”

許不醉道:“肯定不可能。”

方鯨道:“既然這條地道不可能是紅棉自己挖出來的,那麽她身邊就一定有幫手。”

“不錯。”許不醉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而且一定絕不會是泛泛之輩。”

鐵老鼠倒抽一口涼氣,道:“這些幫手是誰?”

方鯨道:“你們聽過‘天恨’這個江湖組台的名字沒有?”

“天恨?”許不醉和鐵老鼠的臉色同時變了。

許不醉聲音一沉,目注著方鯨道:“你是說,葉紅棉和天恨的人在一起?”

方鯨點了點頭,道:“正是。”

許不醉楞住了,鐵老鼠卻搖頭不迭,道:“不,那是絕不可能的!”

方鯨冷冷一笑,道:“不可能?你憑那一點認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鐵老鼠道:“天恨當年一直都想毀掉血花宮,取代血花宮在武林中的地位。”

方鯨道:“那又怎樣?”

鐵老鼠道:“但當時,葉大娘屢破天恨奇兵,為血花宮取得無數次戰役的勝利,由此可

見,天恨與葉大娘之間,是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恨。”

方鯨冷冷一笑,道:“真是荒謬,什麽叫‘不可以化解的仇恨’?”

鐵老鼠一楞,道:“難道葉大娘居然已和天恨合作起來了?”

方鯨搖搖頭,道:“沒有,這一次,正如你所說,他們兩者之間的仇恨,還是和從前一

樣,但葉紅棉卻不一樣。”

鐵老鼠奇怪的道:“她是葉大娘的女兒呀!”

方鯨道:“是葉大娘的女兒又怎樣?紅棉就是紅棉,她有自己的主意,也有她自己的思

想。”

鐵老鼠道:“但她居然會和天恨的人在一起,未免是有點那個了。”

方鯨道:“但葉大娘的手段怎樣,你又知道嗎?”

鐵老鼠道:“你一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所以,請你詳細道來好了。”

方鯨立刻搖頭,道:“不能。她再混帳,畢竟還是我的師姊,我不想說她的長短。”

許不醉沉吟著,對鐵老鼠說道:“葉大娘是用攝心迷魂術之類的手法,使葉紅棉親手傷

害了郭冷魂,這關竅是可大可小的。”

方鯨一陣黯然,歎道:“你們怎麽都已知道了?”

許不醉道:“我們若什麽都懵然不知,也不會追查到你這裏來。”

方鯨又歎了口氣,道:“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經很想離開這個小市集了。”

鐵老鼠道:“你嫌這裏不好?”

方鯨道:“這裏本來很好,但躲得太久了,知道老子耽在這裏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鐵老鼠道:“那不算是壞事,最少,會多點朋友來探望閣下。”

方鯨冷冷道:“你可知道,朋友越多,麻煩也就越多。”

鐵老鼠道:“但沒有朋友的人,卻會很寂寞。而且朋友雖然會為你帶來麻煩,但卻也可

以為你解決許多苦惱,例如喝酒,隻是一個人喝就沒有意思了。”

方鯨忽然笑了笑,道:“看來你不像個會說話的人,想不到說起話來居然頭頭是道。”

許不醉道:“虧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咧嘴發笑。”

方鯨又是“嗬嗬”一笑,然後才臉色一沉,道:“笑不可以,睡覺也不可以,是不是想

老子一頭撞穿腦袋,嗚呼哀哉去也,你才滿意?”

許不醉道:“除了找回他們之外,現在什麽事都無法令我滿意。”

方鯨搖搖頭,道:“要找回紅棉和郭冷魂,隻怕很難很難了。”

許不醉怒道:“放屁!”

方鯨道:“人都已走了,你打算怎樣去找?”

許不醉道:“我要知道,他們和什麽人一塊兒上路。”

方鯨道:“天恨中人。”

許不醉說道:“我要的是這些人的名字。”

方鯨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插手。”

許不醉臉色一變,道:“為什麽?”

方鯨道:“天恨的勢力,遠比你想像中還要厲害。”

許不醉冷冷道:“我現在明白了,你已加入了天恨這個江湖組合?”

方鯨立刻叫了起來,道:“不要冤枉好人,我怎會加入天恨?”

許不醉冷冷的道:“你若不是已經成為天恨中人,何以到了這個時候還推三推四?”

方鯨苦笑了一聲,道:“我是為你們設想……”

“住嘴!”許不醉喝道:“老許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還有這位鐵神偷,他比誰都

更加義氣十足,你怎可以侮辱他?”

方鯨道:“好高明的手法,一下子就把方大胖子打成肉醬!”

許不醉道:“你若要變成真肉醬,那是不難的。”

“我認輸,我認輸!”方鯨歎息著,道:“反正我在這裏已耽得太悶,就陪兩位走一遭

可也。”

鐵老鼠忙道:“走往那裏?”

方鯨正要開口,屋頂上忽然有人冷冷道:“是地獄!你們統統都要前往永不超生的第十

八層地獄!”

屋頂有人!

門外也有人!

這間比“蚊肚子”略大的酒鋪,已給一群人緊緊地包圍著。

方鯨的臉色看來好像更圓了,但眼睛卻擠得有如線索般狹窄。

他忽然大喝一聲,道:“酒鋪早已關門,現在不賣酒。”

屋頂上那人嘿嘿一笑,道:“你現在不必賣酒卻可以賣命!”

方鯨道:“為誰賣命?”

屋頂上那人道:“恨帝。”

“恨帝?”方鯨哈哈一笑,道:“恨帝是什麽東西?”

屋頂那人道:“恨帝就是我們的主子。”

方鯨道:“你是天恨中人?”

“不錯。”屋頂上那人道:“你若肯加盟,我保證你不會吃虧。”

“你保證?”方鯨冷哼一聲,道:“但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那人又道:“我沒有名字,隻有數字。”

“什麽數字?”

“四。”

“天恨裏的第四號?”

“對了。”

“以數字而論,尊駕在天恨裏的地位,似乎不低。”

“不高不低,正是排名第四。”

“恨帝就是第一號嗎?”

“不,恨帝不必擁有任何數字。”第四號說:“他是天生的首領,也是武林中未來的唯

一帝君,在世間上,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跟他比擬。”

方鯨淡淡一笑,對鐵老鼠道:“我明白了。”

鐵老鼠道:“你明白了什麽?”

方鯨道:“恨帝是江湖上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人,所以,我們吃屎拉飯,無論如何都無法

與之比擬。”

“放肆!”屋頂那人一聲怒喝,接著屋頂就穿了。

屋頂穿掉之後,一件事物跌了下來。

從天而降的,居然是一隻比方鯨還更巨大的野豬。

口口口

野豬當然不會說話,但卻會咬人。

野豬的牙齒很厲害,無論是誰都不想給它咬一口。

當然,這隻野豬就算很想咬人,也很難咬得著許不醉和鐵老鼠的。

這兩人的輕功極之超卓,除非這隻野豬可以飛,而且飛得比蒼鷹更快,否則,它能咬著

的,隻會是空氣。

但方鯨又怎樣?

他的體形看來並不比野豬好看得多少,鐵老鼠實在擔心他會給野豬咬死。

但他擔心得太多餘了,因為方鯨閃避的功夫,也許比不上許不醉,也比不上鐵老鼠,但

他卻有一把快刀。

這把快刀,就藏在那張橫椅之下。

野豬顯然是給人從屋頂拋下來的,但它跌落在地上之後,並不是急急要逃命,而是獸性

大發,想咬人泄忿。

人會發怒,野豬亦然。

一隻狂怒中的野豬,其危險的程度,隻怕和獅子發惡也是不相上下。

但野豬發怒,方鯨更怒。

這酒鋪的屋頂,在不久之前已經穿過一次。

那是因為天降冰雹所致。

當時,方鯨已對老天爺十分不滿,在他爬上屋頂修補之際,他曾大聲叫道:“天公在

上,方大胖子在下,求蒼天下次落雹,細塊一點,力道輕一點,最好落在許不醉頭上,阿彌

陀佛,善哉,善哉!”

修補屋子,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像他那樣肥胖的人,要在屋頂上慢慢工作,更

是天大的苦差。

誰知事隔不久,雖然老天沒有再落冰雹,但卻居然掉下一隻大野豬來。

這次屋頂穿的洞子更大,隻差一點就是[拆屋”了。

方鯨又怎能不為之怒火上升?

口口口

世間上莫名其妙的事實在不少,不但人會遇上,做畜牲做禽獸的也會遇上。

就以這一隻野豬來說,它今晚的遭遇就是莫名其妙之處。

它本來是在一座叢林附近“散步”的,但忽然之間,有人把它的穴道點住了。

各位看到這裏,請不要發笑。

人有穴道,野豬也是同樣有穴道的。

江湖上懂得點人穴道的高手,不知凡幾,但若叫他們去點一隻野豬的穴道,那就大大的

困難了。

然而,這並不等於野豬沒有穴道,也並不等於野豬的穴道是點不得的。

隻不過,點人的穴這是學問,而點野豬的穴道,又是另一種更大的學問罷了。

古往今來,給人射殺的野豬不知凡幾,但給人用點穴手法製住的野豬,隻怕就沒有幾

隻。

而這一隻野豬“很幸運”,它就是給一位高手點住穴道,然後從屋頂上拋下來的。

當這一隻[幸運野豬”給拋下來的時候,它的穴道給解開了,所以,它立刻凶性大發,

見人就咬。

但這一隻“幸運野豬”其實並不是真的幸運。

它是一隻倒楣透頂的野豬。

當它想噬咬方鯨的時候,一把看來並不怎樣鋒利的大砍刀,已劈在它的脖子上。

野豬的脖子很粗,又粗又軔。

但方鯨這一刀,彷佛砍的並不是野豬脖子,而是一塊豆腐。

野豬吃這一刀,登時四腳朝天。

“好快的刀!”屋頂那人嘿嘿冷笑,突然晶光閃耀,“刷”的一聲,衝落了一條黑影。

方鯨立即退出酒鋪之外,同時喝叫道:“鋪子太細小,若要一決雌雄,請出來好了。”

“好!”那人淡淡一笑,身形一變,也閃身掠了出來。

隻見他一身黑衣,麵色蒼白,手持一支金光閃爍的判官筆。

“你就是四號?”

“好說!”

方鯨道:“野豬也是你的?”

第四號點點頭,旋即道:“那是一時技癢,匆匆擒下之物。”

方鯨說道:“野豬本無罪,但它卻死了。”

第四號道:“人也是一樣,隻要楣運來了,連死也會死得莫名其妙。”

方鯨問道:“你看我是不是交上了楣運?”

第四號道:“你今天的氣色很特別,並不一定是倒楣的。”

方鯨說道:“莫非兄台有化凶吉之法寶?”

第四號答道:“不錯,隻要你殺了許不醉,我保證你以後會富貴榮華,隨心所欲。”

方鯨一笑,但卻是皮笑肉不笑,道:“怎樣才算富貴榮華?莫非你認為我現在是個窮鬼

了?”

第四號陰陰一笑,方鯨又已繼續說道:“若說到隨心所欲,那更是無稽之談,比方說,

我現在殺了小許,那並不是什麽難事,但等到我可以隨心所欲的時候,我忽然想跟他一起喝

酒打架,那又該怎麽辦呢?”

第四號幹笑一聲,道:“那也不是難事,隻要你喝杯毒酒,豈非馬上就可以和許軒主在

一起了?”

方鯨嘿嘿一笑,道:“好主意,好毒的主意!”

第四號已在這時出手。

他一出手,其餘包圍著酒鋪的殺手也不閑著。

霎眼間,一場凶險惡戰已告展開。

許不醉冷冷一笑,對鐵老鼠道:“敵勢洶洶,你要小心。”

鐵老鼠鎮定異常,微微一笑,說道:“區區別的功夫不行,那保命的功夫卻還不錯。”

話猶未了,背上已給一根鐵棒擊中,登時給打得向前仆了出去。

鐵老鼠怪叫一聲,正要翻身報複,許不醉已把那根鐵棒搶了過去。

那名殺手一棒擊中鐵老鼠,還以為這兩人武功平庸之極,誰知許不醉隨便伸手一抓,他

那根鐵棒就已脫手飛了出去。

許不醉一手抓過鐵棒,立時順勢向前一戳。

那名殺手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連忙向左急閃數尺,但許不醉已動殺機,豈容他就此閃

開?

隻見鐵棒一戳之後,旋即又再反擊回來,那名殺手身形再快,這次再也躲不開去。

許不醉的動作,實在快絕,那名殺手給他一棒撞在胸口之上,覺時悶哼倒地,但在他還

沒有倒下去之前,許不醉的鐵棒又已擊在另一名殺手的天靈上。

他在舉手投足之間,連續解決了兩名殺手,這陣子的成勢,的確是令人為之咋舌。

但在黑暗中,卻還不短道有多少殺手圍了過來。

鐵老鼠又驚又怒,叫道:“咱們跟這些龜兒子拚了。”

他說得咬牙切齒,神情看來十分激動。

但實際上,他還是很鎮定的,最少,他在中了一棒之後,仍然能跟兩三名殺手冷靜的周

旋。

倒是許不醉,他的形勢開始有點不妙了。

他已成為殺手圍攻的主要對象,而且向他進攻的,都是武功最好的。

方鯨幹笑兩聲,道:“小許,你這次麻煩透頂了。”

許不醉道:“你也不比我好到什麽地方去。”

方鯨道:“這個什麽第四號,我會把他打發掉的。”

許不醉道:“我這裏你也不必擔心,有公主軒軒主在此,誰敢猖狂?”忽聽一陣裂帛聲

響,原來他腰間給一把利刃劃出了一道口子。

方鯨怪笑,道:“這一下又不大好受吧?”

許不醉道:“這混蛋更不好受!”鐵俸隨即招式急變,向那擊傷自己的殺手砸了過去。

他這一棒內力貫足,而且去勢奇快,那名殺手雖然身手不弱,但還是無法招架得住,居

然給這一棒穿胸而過,立時氣絕畢命。

但許不醉也已受傷,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泗泗流出。

方鯨向他望了一眼,道:“知道不好玩了吧!”

許不醉道:“你更不好玩,別的不說,這間酒鋪大概以後再也開不成了。”

方鯨道:“開不成就開不成,老子不稀罕。”實則萬分不情願。

他雖然早就打算離開這裏,到外麵闖**一番,但卻並不打算把酒鋪賣掉或者是拆掉。

酒鋪是不會對人有感情的,但人卻不然。

人可以愛人,也可以愛一隻狗、一條中、一朵花,甚至是一塊石頭。

這並不是會浪費,而是因為人是多情的。

人多情是正常的,隻有不正常的人才會無情。

當然,環境可以令人改變。

環境可以使一個原本多情的人變得無情。

但環境也可以使一個無情的人變得有情,甚至是多情。

而人對房子、土地有情,那更是很平常,也很正常。

口口口

方鯨、許不醉和鐵老鼠都很明白,他們都已身在險地,而且誰也無法知道下一步會有怎

樣的變化。

許不醉雖然受了傷,但他最擔心的卻不是自己,而是鐵老鼠。

方鯨放手與第四號全力一搏,戰況越來越是激烈。

許不醉給殺手纏得很緊,正苦無良策可以破敵,忽然聽見有人長嘯一聲,道:“時也命

也運也,老天注定老歐空閑不得是也!”

這時候,鐵老鼠正給三個使鋼槍的殺手逼得透氣不過,實覺頭上一陣勁風掠過,原來是

一個灰衣人飛掠而來。

這人飛掠時的姿勢極之美妙,速度之快更是令人難以想像。

鐵老鼠也是輕功的大行家,但他一看之下,就已肯定這灰衣人的輕功造詣,必然還在自

己之上。

向鐵老鼠圍攻的三個殺手,乍然看見這條人影飛來,臉上不禁都是為之一陣變色。

其中一殺手早已槍尖向上,“刷”的一聲,向那灰衣人疾刺過去。

那灰衣人冷冷一笑,忽然撐起了一把傘子。

“叮”的一聲響,鋼槍刺在傘骨的前端。

那殺手悶哼一聲,隻見兩手同時虎口迸裂,鮮血不斷流出。

他知道來者厲害,匆匆的向後退了開去。

其餘兩人還不知死活,槍勢一變,雙雙使出“舉火燎天”招式,以為最少可以把這火衣

人擋住一陣。

但這兩支鋼槍還沒有完全舉起,灰衣人的傘子已旋轉著急舞直下。

灰衣人的輕功姿勢固然美妙,他用傘子殺人的招式更是好看。

招快如電,勢疾如風。

傘子是用精鋼鑄造的,它每一處都可以殺人,傷人。

當那兩名殺手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兩人的咽喉都已給傘旁的利刃劃破了。

兩人的眼睛同時向外凸出,滿臉都是驚悸之極的神倩。

“歐如神!”那個虎口迸裂的殺手失聲叫了起來。

他才叫出這三個字,一柄大砍刀又已從旁殺出。

殺手驚怒交集,猛然轉身向那人望過去。

但他轉身望向那人的時候,臉上已中了一刀。

這一刀砍得十分慘厲,隻見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頭上梳著一個小髻的綠袍少婦,正用

一塊雪白的布為刀抹血。

那殺手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死,更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女人的刀下。

許不醉一看見這少婦,登時大悅。

“丫頭心鳳!”他怪聲大叫。

綠袍少婦聽見許不醉呼喚自己,臉上的神情立刻顯得十分激動。

她高聲回答道:“奴婢在!”

“混帳的丫頭。”許不醉兩眼一暖,道:“你還沒嫁出去嗎?”

原來這綠衣少婦,就是從前一直侍奉著許不醉的侍婢心鳳。

心鳳給許不醉這麽一說,臉上的神情更激動了,她眼睛一紅,居然還哭了出來,道:

“奴婢已嫁了。”

許不醉臉色一沉,道:“既已嫁了出去,怎麽還自稱奴婢?”

心鳳道:“奴……”

“奴個屁!以後休要再提奴婢二字,否則我揍你老公!”

“這又幹我什麽事?”立刻有人大叫了。

隻見這人赤足奇瘦,身穿紫色大袍,手裏揮著一根擔挑,正是心鳳的丈夫歐一神。

許不醉不由歎了口氣,道:“真乃靈家路窄是也。”

歐一神桀桀一笑,道:“今晚怎麽啦,居然弄得如此狼狽?”

許不醉道:“人在江湖,什麽岔子都會遇上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又解決了對方幾個殺手。

至於那個用鐵傘的灰衣人,正是有“江北仙上仙”之稱的歐如神歐五先生。

這三人自然掩殺而出,對天恨的殺手來說,自然是一件壞得不能再壞的事情。

歐一神和心鳳武功雖然不錯,也還罷了,但最要命的還是歐如神和他的鐵傘。

此人一出,大勢立變。

第四號本來還想擒下方鯨,然後將之帶回去見恨帝的,但連江北仙上仙也來了,他已無

法稍存任何奢望。

剛才是許不醉帶著鐵老鼠脫離險境,但現在卻是第四號不敢戀戰了。

可是方鯨已殺得性起,怎麽說也不肯將他放過。

第四號一聲叱喝,判官筆急促飛舞,在三兩個變化之間,人已有如旋風飛卷般暴退五六

丈以外。

方鯨也大喝一聲,道:“還我的屋頂來!”

第四號沉聲道:“野豬一隻,已足抵數有餘,今夜就此告別。”

這人輕功極高,而且又已有心逃命,方鯨自知追趕不上,隻得氣呼呼地目送著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