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大哥你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凶神惡煞嗎,老板應該是怕你嚇到他的客人吧。”

我扔掉手中的雞翅膀,不管油膩伸手就往宛兒腰間掐,惹得宛兒笑得喘不過氣一個勁求饒。“說我玉樹淩風英俊瀟灑,快說。”

宛兒嗬嗬的笑,邊笑邊說:“畢大哥你一枝梨花壓海棠,人稱玉麵天少。”

“我怎麽覺得你這話不像好話啊。”

“你也太難伺候了。”宛兒搶過一隻雞腿,一點淑女的禮儀都沒有。

自從我們相熟後,宛兒在我麵前終於不用擺裝腔作勢的姿態,她可以笑我,可以打我,我們甚至超越過了男女有別的界限,當然僅限於最簡單的身體接觸,就連我們喝了酒都兩個人躺在一張**蓋同一張被,很純潔的狀態。

但是這也有點不好,想不到宛兒竟是披著一張羊皮的狼,動起嘴來兩個我也不是她對手,我又不能真的打她,到最後往往是我被欺負,真是花錢買罪受。

不過,我喜歡宛兒這樣,就跟冉顏一樣,衣食無憂,做個快樂的小姑娘。

第二天我又跟憑飛說了這事,冉顏也調侃我是想翟宓想的,我不知道冉顏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過她心思單純,唯一一顆心都放在憑飛身上,大概也是察覺不深的,倒是憑飛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笑看著我,看得我心裏一陣哆嗦。

“大哥喜歡翟宓?”

手中的茶潑出來一點,不用我回答,身體自發的動作已經給了憑飛答案。

“早知道應該看早一點,我可不想這麽快就有了嫂嫂。”

我敲敲憑飛的頭:“你還有戀兄情結啊。”

“這什麽詞兒?”憑飛揉揉腦袋,歪著頭問我。

這個詞我是跟宛兒學的,她一天到晚隻用陪我,閑的時間沒處使,有時候就出去到處逛,前些日子回來跟我說她認識了一個人,教了她好些東西,我並不反對,她總是要出去的,青樓不可能是她一輩子待的地方。

聽宛兒說那人頗有些才學,教了她好些從前都不知道的東西,這戀兄情結就是他說的。我問宛兒什麽意思,宛兒偏偏頭回憶道,“大概就是喜歡自己兄弟的意思吧。”

我笑著對憑飛說:“我也有戀兄情結呢,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希望你早些成親。”

“咱爹是巴不得你快點成家立業,我還早著呢。”

“我看冉顏可等不及了。”

憑飛突然歎了口氣:“冉顏她同我說了。”

“說她喜歡你了?”果然是江湖兒女,這般不拘小節。

“可是我不喜歡啊,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憑飛煩惱地說。

憑飛不是傻子,自然早就看得出來冉顏的心思,莫說憑飛,我們哪個人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就連卓洛都曉得,可是真實神女有心襄王無意了。不過冉顏掩飾得很好,晚間吃飯時她就跟平常一樣開玩笑,我竟一點都沒察覺。

“你怎麽說的?”

“我讓她給我時間考慮,可是我知道自己不用考慮,可我又不想傷害她。”

不隻憑飛,我們每個人都將冉顏當親妹子一樣的照顧,她疼了餓了都是我們關心的問題,可是當她要求超出這個時,我們無能為力了。

我想起蘇青,現在的冉顏不就像那當年的蘇青嗎?隻是我狠得下心切斷與蘇青的一切關係,是因為蘇青隻是於我一人有關,今天冉顏不僅僅是憑飛的義妹,她更是我們大家的妹妹,叫憑飛一口拒絕他嗎,就算憑飛做得到,我還難以麵對呢。

想不到這些日子這麽多煩惱,憑飛和冉顏的問題還僵持在那兒,要我土地的那人要上門來了,這次他帶來了更加有力的武器。

我打斷正滔滔不絕給我引經據典闡述律例的狀師:“我們還沒鬧上縣衙,你就帶這人來給我下馬威了?你請的狀師難道我請不起?”

“畢老板,我可是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偏偏不讓,我隻能出此下策。”

我冷哼道:“好話歹話?你讓我無緣無故再掏幾千兩銀子出來買我自己這塊地,我傻啊,銀子是那麽好掙的嗎?”

“我有地契,這塊地明明就是我的。”

“你有的我都有,最主要的是,這家店是我的。”

我將那人和他帶來的狀師掃地出門:“你若要鬧上衙門,我畢憑天奉陪到底。”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地契在手,起碼我們半斤八兩。

可誰知上了縣衙,縣老爺連地契看都不看直接判了那塊地所屬那人,令我擇日遷出,或者賠償那人千兩土地錢。

我愣住了,這什麽狀況,官商勾結?要勾結也應該跟我勾結吧,怎麽看我都比那人有錢啊。冉顏脾氣火爆,憑飛差點沒攔得住,我上前取回自己的地契時無意中瞧見縣老爺的眼珠子往左邊使勁瞟,我偷偷看去,隻能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大概是個男人。

這個男人,左右了縣老爺的判決?

我讓下人去打探這個男人,既然他能躲在衙堂後麵說明是同縣老爺有一定關係的,縣老爺對他有些畏懼的神色也說明他肯定是縣老爺頂頭上司一輩的人,可是整個曲阜都沒聽說有朝廷上麵的人下來啊。

我賞了一錠銀子給善於打聽消息的小廝,他湊在我耳邊悄聲說,“朝廷因為增收稅派了不少朝中大臣下來,曲阜就有。”

果然不出我所料,隻是這人身份是誰還有待查明。

“那關我的土地什麽事?”

“朝廷明收土地稅,暗地裏是為了國庫盈虧的問題,畢家樹大招風,下手自然是第一個。”

打發走了小廝,囑咐他若有新的消息別忘了及時來報,小廝掂著手裏沉甸甸的銀子忙不迭地應了。

我讓憑飛去查那個神秘人的身份,憑飛回來竟說那人根本沒有人知道。

難道小廝的消息是假的?可是我的確是看到這麽一個人,縣老爺的當時的表現也是讓我注意他,可見他並不是泛泛之輩,隱藏身份也是必然的。

敵不動,隻好我動。我偷偷塞給守衛一兩銀子,終於見到了縣老爺。他見著我苦大仇深,歎道:“並非我不願助你,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那人是誰?隻要老爺告知在下,其餘就不關老爺的事了。”

縣老爺皺眉思量了半天,終於緩緩吐出一個人的名字。

黃叔明。

當今的吏部尚書。

這麽一個大官,我想也覺得好笑,畢家已經讓朝廷眼紅到這種程度了,舍得派出這個人隻為占畢家一點便宜。

黃叔明,五年之前的探花郎,拜在當今宰相門下,短短五年官至尚書,無論是官場的交際手腕還是文學才識都為人津津樂道,更主要的是他一表人才,被皇上欽點探花,遊街之時得到最多姑娘的親睞。

這人誰人不知,可是這次竟連他來了曲阜都沒有人知道,這消息封鎖得真夠徹底。

“多謝老爺相告,這點銀子是在下孝敬您的。”

我遞過去一包銀子,不算多,縣老爺也識趣,接過之後就沒再出來。

我慢慢走出縣衙,就算被判歸還,我也不能就此認輸了,否則接下來朝廷不會放過畢家,第二次第三次是免不了的。

人都說黃叔明足智多謀,他背後還有一個外號叫狐狸,這麽貼切他性格的外號充分說明了他的為人,若是被他掐住這次把柄,畢家有再多的錢財也要被他壓榨光的。

晚上在“青樓”宛兒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問我發生了何事,我覺得也沒必要隱瞞,就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一遍講給她聽。

“歸根到底最壞的就是那兒黃叔明。”宛兒氣憤道。

我安慰宛兒道:“最壞的是要求增稅的人,黃叔明也就是為人臣子,不得已的吧。”

宛兒笑道:“明明應該是我安慰你,怎麽倒反過來了。”

我舒服地躺在太師椅上,“習慣了,我不喜歡被人安慰,也不喜歡當個弱者。”

“這樣會不會很累?”

“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保護所有心愛的人,這是男人的責任。”我將拳頭放在心口,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

宛兒笑著撲到我身上,使勁掐我的臉。

“我英俊無雙的臉。”

“除了我還有誰說過你英俊啊。”

“有……我娘……”

第二天,憑飛帶給我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那個黃叔明竟然就是叔父的兒子。

所有的困惑迎刃而解了。

叔父的兒子想要弄到一樣的字跡易如反掌,更何況他還是吏部尚書。

該死,竟然給我下了這麽大一個圈套。

我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現在就拽黃叔明過來狠揍一頓。

“黃叔明好歹與我們還是同宗,竟這麽不念情。”

“官場,商場,怕是這些東西他早就不要了。”

知道黃叔明的身份,我也大概知道下一步怎麽走了。我和憑飛什麽都沒帶,隻帶著一腔的衝動趕忙去堵黃叔明。據那小廝的透露,黃叔明最近與一位姑娘走得很近,經常相約在曲阜城南偏郊的一個涼亭裏聊天,一見就是一下午,實在無趣得很。

我和憑飛守在遠處,隻能見到兩個背影,不敢打草驚蛇隻能慢慢等著,他們的聲音不大,基本傳不過來,但依稀能聽見他們說到暢快之處時發出的笑聲,我狠狠掐掐自己,當那塊肉是黃叔明。

“大哥,他們動了。”

我抬起眼看過去,感覺身子就像被一聲雷給擊中一樣,焦了。

那個站在黃叔明身邊的人,笑得很開心,她已經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的矜持,重新煥發了屬於小女孩的青春活潑,他們相處得很輕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她。

我重重歎口氣,喚了憑飛回去。

“那是宛兒。”我對憑飛說。

憑飛指指後麵的方向,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憑飛的意思,剛才第一眼瞧見宛兒同黃叔明站在一起時,我腦子裏第一個蹦出來的念頭竟然也是如此,我很害怕自己這種念頭,我怎麽可以去利用自己當做妹妹一樣的宛兒。宛兒相信我,她將所有秘密都告訴我,她同我說過她最近認識了一位公子,她說他教她戀兄情結這個詞,她回來向我炫耀,她快樂得像公主。

我不忍心親手摧毀她的這份快樂。

我在“青樓”裏等她,她回來的早,見到我還吃了一驚,拿出先準備好的水果給我。

她臉色有些紅,大概是被陽光曬的。

好久沒有仔細打量過她,她已經長大了,有了屬於自己的愛情。

“宛兒,玩的開心嗎?”

“開心,那位公子又約我出去了。”

“他知道你……”

宛兒停下給我剝橘子的手,垂著頭說,“我不敢說。”

“宛兒,我收你做妹妹可好。”

宛兒抬起頭,眼睛裏閃著不置信的光芒。

這是我想到的可以兩全的辦法,一是可以免除宛兒將來人老花殘的困境,二是希望黃叔明看在宛兒的麵子上放過畢家。

但是,我終究還是利用了宛兒,即使我已經努力將這份傷害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