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彷徨、無助

回到家裏的賀景衍不敢進他和蘇沫的那間臥室,坐在二樓的地毯上,單手支著頭,一支接一支的吸煙。

那潔淨有透亮的水晶煙缸裏已經布滿了煙蒂,煙灰汙濁了邊沿。

這裏,早上的時候,還是一片歡騰,蘇沫還在為了讓蘇翊穿著得體去見小叔,和他打鬧,而此刻卻寂靜的不像樣子。

靜的賀景衍頭皮發麻。

明明所有的擺設沒變,但因為少了她,已然沒了生氣,哪裏還是家的樣子,最多隻是個落腳的房子而已。

掏出煙盒,才意識到已經剩下最後一支煙了!嗬嗬,一盒煙,一般情況下,他帶在身上一星期都不會抽完。而今天才半天而已,就已經空了。

將煙盒揉成一團,丟棄在地板上。

賀景衍繼續冥思苦想,他該怎麽辦,怎麽解決這件事。

蘇媽媽為什麽會那麽決絕?

恨小叔嗎?可是為什麽要恨,是她在小叔離開後不久就背叛誓言,嫁人生女。而小叔,一直單身,她也是知道的,難道她就沒想過,是因為她,小叔才沒有娶妻嗎?

要論恨,小叔恨才對!

那是恨他們賀家嗎?恨爺爺狠心拆散他們,恨父親跑到濱城抓小叔回去?

可是,他父親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價,癱瘓那麽多年,還不能平複她心裏的怨念嗎?

好像不是,如果恨,她為什麽對蘇翊視如己出,比對親生女兒還要好?

但不管如何,一個母親在女兒說自己懷了心愛的男人的孩子,而這個男人也願意娶她的情況下,會狠心的打女兒,還要求女兒打掉孩子,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在賀景衍的認知裏母愛是偉大的,是無私的!

不管怎樣,做母親的都不可能將自己的私怨,強加在兒女的身上,讓孩子得不到幸福!

想起蘇沫今天挨了母親的耳光,心裏淡去的那抹疼又蔓延開來。

繼而想到,蘇沫說的小時候經常被母親打,打不動就咬,往死裏撒狠的那種咬。

一個念頭不經意間躥了出來,難道,蘇沫真的像小叔說的那樣,蘇媽媽因為懷了小叔的孩子,而小叔一去不回,她不得以下嫁他人。

所以,她恨這個孩子,把氣都撒在了女兒的身上?

而蘇爸爸對蘇沫的寵愛,是因為他並不知情,始終認為蘇沫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所以,蘇媽媽才會如此堅決的反對他和蘇沫在一起?

難道蘇沫真的是自己的堂妹嗎?

雖然他一直篤定這種可能性是零,但這一刻賀景衍遲疑了,甚至是害怕!

強迫自己理智的思考。

想了一會,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或者在為了跟自己辯解蘇沫根本跟他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不會是他的堂妹這一點極力找著理由。

如果蘇媽媽真的恨小叔,又怎麽會在知道自己的閨蜜和誰滾到一起並生了孩子以後,替她撫養長大,且對這個養子比對親生女兒還好?

聯想到蘇媽媽希望女兒嫁給養子的事兒,賀景衍心裏暢快了些。

但是馬上又被腦海裏升騰的一個念頭,讓他再次壓抑起來!

蘇媽媽不讓蘇沫跟他聯係,卻沒有製止蘇翊,還讓蘇翊去公司替蘇沫辦理辭職手續,會不會有這樣的一種可能:蘇翊的生父並非是小叔,而另有其人,那姓賀的闊少,隻不過是蘇媽媽把自己的故事強加在閨蜜身上?

反正人已經過世,死無對證,無論她怎麽說!

這一切,能夠解釋清楚的,怕也隻有蘇媽媽本人了!

可是,即便他帶著百分之二百的誠意去問,她怕是也不會給他答案。

唯一的一點很清楚,蘇媽媽現在堅決不同意他和蘇沫的婚事。

一個個謎團,攪得賀景衍頭痛欲裂。但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相信蘇沫是他堂妹!

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的跳著,說實話他清楚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做DNA鑒定,但他不敢,他怕事實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寧肯用各種可以想到的理由說服自己。

甚至荒唐的想,帶著蘇沫私奔,私奔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不再與和他們認識的任何人有交集。

那樣,即便她真的是他的堂妹,也不會被人揭穿。

最多,他們不要小孩,兩個人一生相守。

哪怕,這一生,他都要被良心譴責,被世人唾棄不恥,他也不在乎,隻要有她為伴,相依為命的生活就夠了。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做的到放得下一切,蘇沫也做不到。就是什麽也不讓她知道,她也做不到不顧她的母親,不顧蘇翊,不顧所有愛著她的人,跟他走。

攤開修長的雙手在臉上揉了又揉,他讓蘇翊告訴蘇沫,一切都交給他,他來解決,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從來沒有過的彷徨和無助。

煙已經沒有了,隻能從水晶煙缸裏找出一個相對來說,大一點的煙屁股點燃,繼續坐在地板上冥思苦想。

不過,這煙屁股的力量似乎比整支煙要大些,三四個煙屁股抽完之後,賀景衍已經做了決定。

他是個成熟的男人,無論何時都要保持理智和清醒,有的事兒,怕,是沒用的,親子鑒定必須要做!

哪怕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結果,他也要麵對。

但他相信,他和蘇沫都很善良,命運不會如此不公!

站起身,進了臥室,找到蘇沫的頭發不是難事,今天早上因為要去見小叔,家裏沒有收拾,而蘇沫又是長發,跟他的很好分辨。

果然,枕頭上明擺浮擱的就有好幾根,捏起了放在手心裏,他覺得自己沒緊張,但手卻在微微的顫抖。

跑去樓下蘇翊的臥室,枕頭上什麽也沒有,好在床腳處有一根短發,很黑很粗,發質較硬。

這個房間,他很少進來,尤其是今天,現在不過才第一次進,應該是蘇翊的無疑。

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出門開車,去了小叔下榻的酒店,並沒有進去,而是電話通知楚旭:帶兩根小叔的頭發下來。

很快,不僅楚旭來了,小叔也跟著一起。賀景衍無奈的又帶著點嘲諷的苦笑,這是不信任他呢?還是小叔太希望自己有孩子呢?

賀震寰坐進車裏,楚旭很自覺的開著自己的車跟在後麵。

東西交到權威的醫療機構,剩下的就需要耐心的等待了。按說,賀景衍應該陪小叔一起吃晚飯,中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攪黃了,誰都沒吃成,可是晚飯,賀景衍依然沒胃口。

估計小叔也沒胃口,所以,讓楚旭送賀震寰回了酒店。

臨分手時,看著賀震寰好半天,賀景衍才說出一句,“小叔,不要再喝酒了,酒精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能壞事兒!”

賀震寰點了點頭,卻意味深長的看了侄子一眼,“你也一樣!”

賀景衍沒有說話,直接開車走人了。

回到家裏,不,這裏現在不是家了,隻能說是一個可以讓他獨自思考的空間。

不喝酒那是不可能的,餐廳裏存著不少從荷蘭帶回來的紅酒,還有下屬們送的酒。沒有如以往喝紅酒那樣講究,什麽冰塊,什麽醒酒,什麽酒杯,一概全麵。

對著酒瓶子直接吹喇叭,不過喝了幾口,想起什麽,拿出手機,猶豫半天,給蘇翊發了一條消息。

他不敢打電話,不知道此時蘇翊在做什麽,蘇媽媽有沒有在他旁邊,他怕給蘇沫找事兒,當然也怕被蘇媽媽知道蘇翊跟他聯係,把蘇翊的手機也沒收了!

而此時蘇翊確實在家裏陪著媽媽,飯是他做的,因為心情不好,賣相和味道都差強人意,但好歹熟了。

可是,卻沒有人捧場,蘇媽媽一直坐在沙發裏發呆,喊她幾聲都不理,還是蘇翊走到她身前,她才意識到,勉強笑了笑,說了句自己不餓,不吃,又繼續發呆。

蘇翊沒轍,隻能請示養母是否可以把蘇沫放出來,讓她吃點東西,蘇媽媽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隔間那裏,“給她送點進去!”

蘇翊隻能聽出母親的話,弄了些飯菜給蘇沫端進去。

蘇沫的眼睛已經哭成了兩個核桃,看見蘇翊端飯進去,才停住的眼淚又嘩啦啦掉了下來。

蘇翊看了看外麵,壓低了聲音,“姐,哥說,讓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一切交給他,他會想辦法的,你別急!”

蘇沫瞪大了眼睛,臉上還掛著眼淚,蘇翊很想替她抹一抹,但也隻是想想,

“別哭!”

“我知道他來過了,我聽見他的聲音了,他都說什麽了?哦,你說了他說他會想辦法解決的,可是,他說了要多久嗎?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了嗎?”

“姐,你別急,要相信哥,給他點時間,這期間,你得保證自己的身體不出問題,才好讓哥安心想辦法解決問題,對吧?”

又看了看外麵,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蘇沫,

“你看哥剛給我發的消息,問你吃飯了沒有呢?”

蘇沫攥著手機,像得到什麽寶物,並沒有那上麵的看消息,而是直接找出賀景衍的號碼,撥了過去。

然而,此時,外麵傳來了蘇媽媽的聲音。

“鶴鶴,她要是不吃就不吃,你給我出來!”

不僅是聲音,還有腳步聲朝著門口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