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信是人間琢玉郎

轉眼便是數年春,三月末,落花成陣。

大夏國京城天都各條街道上俱是鋪錦堆雪一般,落紅的殘香帶著頹靡之氣,伴著嫋嫋絲竹聲,好不令人熏熏。

黃昏時的一霎細雨剛住,落日又穿過不甚厚的陰雲自西天傾下萬道霞光,把原本就繁華的天都街市映照得更加璀璨輝煌。

這正是倦鳥回巢,行人歸家的時候,偏偏鴻蒙大街上人頭攢動,挨挨擠擠,像是趕著看什麽熱鬧一般。

細一瞧,街上站的多半是年輕女子,人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期盼的神情,還不時竊竊耳語。

臨街的春明茶社二樓,靠窗的雅間有兩人相對而坐。

北邊的那位是個外族打扮的姑娘,生得窈窕豐滿,嫵媚穠豔,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看人的時候火辣大膽,像是從不會害羞一樣。

她全身上下凡能裝飾的地方都鑲戴滿了金飾寶石,件件都是珍品。

坐在她對麵的是個紅衣少年,玉簪束發,蠻帶束腰,麵相俊俏,舉止風流,令人一見難忘。

那位外族少女不時地向窗外張望,嫵媚的大眼裏帶著焦急。

少年則嘴角掛著一抹淺笑,一手擎杯,一手把玩腰間係著的小金龜。

街上原本很嘈雜,忽而就安靜下來。

外族少女的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激動地大聲喊道:“快看!蘭台公子來了!”

紅衣少年慢悠悠地撐起身向外看了看,隻見街心上有一個身著白衣**騎著一匹黑馬的年輕公子,容色端凝,眉目如畫,氣度清幽衝淡,硬生生不帶一絲煙火氣,不禁輕笑道:“美則美矣,可惜冷得要死。”

外族少女聽了立刻眉飛色舞道:“就要他冷才好呢!太好上手的容易膩。我早就聽說司馬家的子弟個個俊秀,司馬蘭台更是平輩中的這個!”說著豎起拇指比了比,表示讚美。

對於大夏國而言,司馬家和高家等同於晉時的王謝兩家。

司馬蘭台名楚,但以字行世,人多稱其蘭台公子。

今日是他從仙源山學成歸來之日,京城中許多人都來瞻仰其風姿,且絕大多數都是女子。

天都人煙阜盛,風氣開化,女子逛街不戴麵紗,未婚男女在街上交談也不稀奇。

至於當街看美男,那更是風氣使然,再尋常不過了。

鴻蒙街直通雲光門,從南進城的人都要走雲光門,且司馬府就在鴻蒙街東邊的百賢巷,所以這段路是司馬蘭台回家的必經之路。

街上的那些少女們激動萬分地看著蘭台公子,無一例外地心頭鹿撞麵色潮紅。

美男她們見多了,但像這般的絕色人物當真世間罕有,沒見過的人絕不相信會有人生成這樣,見過的人都會念念不忘。

兩年前司馬蘭台曾經回過一次京城,那一次就導致觀者如堵,可惜有許多人沒能趕上,深以為憾事。

被眾人注目的司馬蘭台神色從容疏離,眼眸半垂著,如入無人之境。

因為前不久的那場小雨,他露在素紗蟬翼冠外的幾縷發絲略顯潮潤,白衫垂墜貼服在身上顯得身姿更為修削挺拔,衣襟上沾染些許落花飛絮,平添了超逸的林下風姿。

更令少女們神魂顛倒的是,蘭台公子潔白若雪的衣裾之下居然是一雙赤足。

倒不是他特立獨行,而是在城外救人的時候鞋子染了汙泥,他天性喜潔,又一時找不到替換的鞋襪,索性就脫了下來。

“快幫我看看,”外族少女抓著紅衣少年的手腕急急地說:“一會兒他可就走過去了。”

“隔得有點兒遠呐,”紅衣少年不緊不慢道:“又看不到正臉。”

外族少女一著急,嘰裏咕嚕的說了幾句本族話,又用漢話問:“那怎麽辦?”

“你丟個茶杯砸他頭上,他一抬頭我就看清了。”紅衣少年壞笑道。

“你這是什麽騷主意!”外族少女不悅道:“萬一破了相怎麽辦?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她說漢話口音很重,有的字發音不準,“餿主意”到她嘴裏就變成了“騷主意”。

“不然你丟個戒指下去也成。”紅衣少年挑眉說道:“說不好就是定情信物呢。”

這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竟有說不盡的風情,外族少女不由得呆了一呆。

“不要對著我發癡,你的蘭台公子可要過去了。”紅衣少年笑著提醒道。

外族少女聽了忙回神,毫不猶豫地從手上退下一隻鳳血玉戒指,用力的丟了出去。

那戒指並沒有打中司馬蘭台,而是被他輕輕側頭躲過了。

不過目的也達到了,蘭台公子清冷的目光掠過來,看清了茶社二樓窗邊的兩個人。

一個胡人貴族少女,還有一個紅衣少年。

司馬蘭台的視線隻在少女臉上一掃就過去了,倒是在那個少年的臉上停留得稍久一些,但也隻是比較而言,很快就轉過了頭繼續趕路了。

剛剛他抬頭看過來的時候,眉頭稍微皺了一下,顯出兩眉之間的一道豎痕如冰刃,令無儔容顏又添了一股獰厲之氣,看得外族少女心旌搖**,扶著欄杆幾乎要暈倒。

“如何?這下可看清了?”外族少女問紅衣少年:“我真是太想把他給睡了。”

“唔,頗值得一睡。”紅衣少年點頭道:“不會讓公主你失望的。”

原來這外族少女竟是一位公主,聽了這話先是萬分欣喜,繼而又有些躊躇:“他可不同於一般人家的子弟,不能像對別人那樣直接綁過來,我得使出水磨工夫才成。”

這位公主風流成性,來京城主要是為了廣睡美男。聽聞司馬蘭台自幼就有琢玉郎的美稱,便心癢癢地想要染指。但又怕他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所以特意請了紅衣少年來幫她把關。

“那就隨你的意了,”紅衣少年起身道:“我得回去了,出來的有些久了,多半是要挨罵的。”

“我還在登仙閣定了位子,你不去嗎?”外族公主道:“我還沒好好謝你。”

“這有什麽,不過舉目之勞而已。”紅衣少年灑落地一揮手,腳步輕盈地下樓去了。

茶樓櫃上的夥計見紅衣少年下了樓,連忙躬身道:“八郎這就走了麽?得空兒常來,小的們還沒伺候夠您呢!”

紅衣少年的臉上像是終年刮著初春的桃花風,溫煦輕柔,明眸一轉皓齒如珠,客氣話說得一點也不生分:“多謝想著,我有空必來。”

偶有不常進京的客人好奇打問:“這一位是誰家的公子?好風流俊俏。”

茶博士笑道:“這是九街十八巷總花魁的兒子,乳名八郎,別看年紀小,待人接物又和氣又大方,是個百伶百俐的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