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戲骨（下）
“導演開始吧。”
兩分鍾後，蘇誌燮調整結束，鄭重其事得對林成勳說道。
“場記打板，拍攝第二條。”
林成勳也不猶豫，直接拍拍手示意開始拍攝，盡量壓抑住自己心底的急迫，不給予演員太多壓力。
“action！”
第二次拍攝開始，依舊是光明與黑暗對立的素白校長辦公室，分界線波動中李江碩有了動作，坐直身體直麵薑仁浩的質問，隨後整個人居然又重新窩進椅子中，手指摩挲著十字架戒指，聲音依舊如演講般昂揚，目光冷漠戲謔，卻又多帶了點閃爍，然後變成了玩味。
他居然有了新動作！第二條拍攝中張光居然又為自己的角色李江碩安排了新的小動作，若說剛才那條拍攝中的李江碩完全是魔，那麽現在的李江碩就帶有些許人性，因為他害怕了，雖然眼底的那抹心虛的目光閃爍消失地很快，最後還變成了玩味，但還是說明李江碩的心裏防線並不是無懈可擊。
“哦，你知道了一切，但，那又如何？”
接下來，相同的質問得到了不同的回答，薑仁浩腮幫子緊咬，眼底的憤怒高漲，但他卻沒有開口，也沒做出反擊的動作，僅僅是小臂顫抖，雙手緊握。
很好！雖然蘇誌燮同樣對劇本做了改動，但這樣出來的效果比原來劇本設定更加出彩。
因為半島森嚴的上下級製度，所以薑仁浩雖然憤怒，卻根本不可能在初次交鋒就下的了決心動手反擊，更何況他本身就有行賄的行為，並不是完美的聖父人設，再加上他孩子的因素，他不能也不敢動手。
這樣，《熔爐》電影劇情的力度收縮壓抑起來，也把觀眾的憤怒進一步壓縮。此刻，還不是電影表現張力的時間。
拍攝還在進行中。
李江碩對薑仁浩的表現有了一絲驚詫，但也僅僅隻是一絲而已。
要知道發現他獸行的，並不止是薑仁浩一人。上一個站在他麵前質問的人甚至給了他一拳，但最後還不是妥協旁觀，現在在聾啞學校擔當校醫，每次見到他還要乖乖的躬身問好。
所以，憤怒並沒有什麽用。
“嗬嗬。”
李江碩輕笑一聲，脖子微微一送，胸膛一挺，腰背挺直的從椅子上站立起來，在這一霎那，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為之一變，以往那份屬於長者的慈祥化作現在的趾高氣昂，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雙眸湛湛煥發著冷漠俯視的味道。
李江碩慢步繞過辦公桌，站在薑仁浩麵前看著他，明明還矮出半頭，眼中卻沒有絲毫仰望的神色。他抬起手輕輕在薑仁浩的外套上拍拍，好似一個老父親在為自己兒子撣去衣服上的灰塵，隨即又為薑仁浩理了理衣領，最後後退一步，麵色冷漠的上下打量著薑仁浩，嘴裏吐出一句話。
“告訴我，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氣焰高炙，態度何其囂張！這哪裏是片場那個老神在在遇事不動如山的張光，分明就是《熔爐》中聾啞學校的禽獸校長李江碩。
攝影組手下動作不變，扭頭向導演林成勳投去詢問的目光，這一幕拍攝已經結束，但沒有導演的示意，他們不敢擅自做出決定。
“不要停。”
林成勳下達命令，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現場，麵容冷峻，目光冷的讓人不敢直視，這要是有人打斷了拍攝，林成勳絕對會將其直接拉到漢江沉底。
拍攝繼續。
“聽說，你有個生病的女兒？”
李江碩猩紅的舌尖舔過嘴唇，轉身往自己位置走去，將後背毫無防禦的呈現給薑仁浩，一根手指點在磨砂的辦公桌上，隨著他步伐走動，指甲刮在桌麵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在這寂靜的辦公室內格外滲人。
薑仁浩聞言，瞳孔猛地一縮，在李江碩的“提示”下，他心底的那份軟弱被放大，而這一切全都呈現在名為李江碩的“人形惡魔”麵前。
又是這樣的人，真是無趣。
李江碩歪了歪脖子，心底居然升起一種意興闌珊的情緒，剛起的鬥誌消散不少，他躺進椅子內，伸手刮了刮自己的眼眶，打了個哈欠：“我呢，突然覺得上次的錢有些不夠啊，薑仁浩教員，請你記住我以下所說的話，相同的數目，一個星期內，我要看到它們。現在，你出去上課吧。”
薑仁浩站立在原地，雙腿一動不動，胸膛的起伏卻越來越大，裏麵好似蘊含著一個名為憤怒的野獸。
“出去！”李江碩厲喝。
薑仁浩咬著牙如一個木頭人，一步一步，僵硬的挪動著雙腿離開，瞳孔深處，自己女兒、金妍鬥、陳侑莉以及白承煥的影子交替閃過，待他走出門口站定的時候，牙一咬，眼神終於變得堅定。
這與前世不同，何其囂張、何等肆無忌憚的李江碩，用他的囂張氣焰將《熔爐》的火焰一次次壓縮，也將觀眾的憤怒一次次壓抑。而蘇誌燮的表演也隻是稍稍遜色，其對於憤怒的壓抑，情緒的轉換也更為圓潤，將那份屬於薑仁浩蛻變後的堅守道義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拍攝至此，林成勳這才喊了停，第一個抬起了雙手為這兩人鼓掌，然後片場掌聲越來越大。他現在越發期待《熔爐》電影上映的那一天了。
掌聲持續了很久，沒有人願意率先停下來，直到站在林成勳身邊的小智妍嘟囔一聲“我等會兒怎麽辦”，林成勳這才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來，趕緊對下一場拍攝進行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