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止不住的疼意從四肢慢慢向心髒匯攏，心頭猛然一悸，諾寧睜開了眼。耀金色眼眸裏能看見的最上方是不見底的藍黑，偶有幾抹銀白在閃爍。接下來則是鬱鬱蔥蔥的枝丫，密麻的扭曲在一起。
他慢慢的坐起身，發現自己正靠在一棵大樹底下。不遠處有明亮的火光，萊斯特正坐在火堆旁，神色認真的烤著已經半分焦黃的獵物兔子一隻。
破壞了法陣後，為了逃生，也為了重創萊斯特，他發動強烈的流火墜硬生生把懸崖最脆弱處轟開，兩人墜入森林。他整理回思緒，再抬頭看看四周，已經看不見懸崖了。他們摔得還真的有點遠。
“你醒了。”
萊斯特從支架上拿下獵物，走到還在晃神的他麵前，說：“很晚了。你最好吃點東西。”
“不客氣了。”
他很熟稔從萊斯特手裏抓過樹杈放到自己眼前，小小的念動最初級的風係法術吹涼食物。萊斯特看他做的自然，不禁輕笑：“諾寧會長可不分敵我。”
“一般情況下我是自然熟。”他無視他的話，繼續吹散熱度。“和魔王殿下更是不用客氣。”
“你知道我現在殺你易如反掌嗎？”
“知道啊。”
他剛剛試過挪動自己的身軀，腿部失去知覺的麻木不得不讓他又跌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等待萊斯特的過來。他冷靜的分析著形勢：“我破壞了法陣，轟了懸崖，又讓你跌落下來。簡直罪無可赦。我現在不能靈活的運動了，魔王殿下要殺我，隻不過眨眼間的事情。”
“知道你還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不用這種語氣用哪種。諾寧一向囂張，就算受了傷他也依舊不改初衷。他回答：“現在的我於你而言是個累贅，我也沒想通為何你要救我。是因為森林裏有上古的結界一個人可能出不去，還是因為我雖然說話欠揍但你看我很順眼？”
他反問回萊斯特。這令萊斯特詫異了，在他眼中諾寧永遠是這麽冷靜，冷靜的去揣度人心，冷靜的戳穿一切，冷靜的評估當下的局勢。
越是冷靜，萊斯特就越好奇，諾寧何時能露出別的表情？
但下一秒，萊斯特的想象又被顛覆了。
諾寧剛搖下一口兔腿，立刻就大幅度的咳嗽起來，樣子淒慘嬌弱。諾寧右手拿著樹杈，左手抓著他的袖子，聲音突然軟了下來，綿綿的好像很好欺負：“你能不能扶我到火堆旁？”
他拍著還在咳嗽的諾寧的背部，問：“怎麽了？”
“魔王殿下，您烤的兔肉有一部分太生了。我牙口不好，吃不動。”
.......
對於自己廚藝一向沒有自信的萊斯特壓下了心中莫名喘上來的不快，扶著一瘸一拐的諾寧來到火堆旁。諾寧把樹杈再放上去，盯著兔子的每個部分，按照生熟程度的不同來回的翻動，幾經烘烤之下，整隻兔子都已鍍上蜜色的炭火。諾寧的廚藝就是要比他高上好幾個階層，他倒不吃驚，哪有魔王還要親自下廚的道理。
“給。”
諾寧把兔子撕成兩半，一半給了他。這裏輪到他接過諾寧的作品，色澤賣相都很好。一口搖下去帶有淡淡的炭香，不軟不硬，溫度適宜。比不上皇宮裏的山珍海味，但在這個苦逼兮兮的夜晚倒也湊合湊合。
上古森林的夜太森冷，為了保險起見，他在四周都點燃了火把設置了結界。水源到不是重要問題，森林裏隨時可見小小的溪泉，分量不多，足夠喝。有上古奇陣異獸的襲擊才是大問題，萬一被一個他們都沒見過的物種吞了，萊斯特一世英明就毀在這裏了。
“魔王殿下。”諾寧看似漫不經心的邊吃邊問：“兩族之間真的就沒有和好的可能？”
“沒有。”他雖然很累，意識有點迷魂，但在大事上一點也不含糊，“世代的積怨並不好解決。”
諾寧抓住他的字眼，問：“聽你這樣說，就是還可以解決。不過要看你想不想罷了？”
“對。”他點點頭，咬下另外半邊兔腿，說：“元老院，執政官，兩者都不是能輕鬆撬動的角色。我完全沒有理由去得罪他們。”
“那要怎麽樣的理由，魔王殿下才肯放下屠刀？”
“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哈。是我愚蠢了。”
諾寧收了聲，不再說話。從幾次談話看來，他和萊斯特不可能會議和了。萊斯特沒有理由，他也無法創造出這樣的理由。再問也是白搭。
諾寧索性繼續吃，好好休息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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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裏除了樹還是樹，很少有視野開闊的地方。諾寧的頭在安靜的氣氛裏莫名睡著了，頭不自覺的倚靠在萊斯特肩膀上，毫不客氣的作為支力點沉沉睡去。諾寧的麵容很安靜，從樹葉縫隙中漏出的陽光消散了諾寧臉上一貫的冰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婉柔和。
恍然間，萊斯特在諾寧眉角之間似乎看見了重影。
那個同樣溫柔的男孩子。
諾寧靠在他的肩頭，他
不好意思去驚擾，便安靜的坐在樹下思考現在的狀態。上古森林裏存在大量的魔法限製，他曾經使用風階想往上開一條通路，還沒到七米的高度心中就傳來一陣絞痛，多層的結界把這裏保護的嚴嚴實實。魔族和人族會派人來搜查，在茫茫的森林裏要找到他們可能要花上一個星期還要多。
這一個星期，他們是呆在原地不動等待救援，還是自己去找出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唔......”
諾寧坐起身睜開眼眸，迷糊間做了一個春秋大夢，但好像是靠著什麽東西了？諾寧默默的扭頭看向右邊，不湊巧的對上萊斯特看向他的眼眸，嘴角剛泛上的笑意頓時僵硬。感情他是不小心靠著魔王的肩膀睡了很久啊。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在想什麽？”諾寧移開目光，把話題拋的老遠：“是繼續呆在這裏還是自己尋找出路？”
一語中的。既然同步率高萊斯特也不遮掩，直接問：“你怎麽看？”
“坐著看。”諾寧挪動著身姿讓自己坐的更舒服。“我已身負重傷，不適合行動。過一個星期會有人進來森林找我們。我隻要在這個視野還算廣闊的地方等候就可以了。自己找出路恐怕惹來什麽奇珍異獸。”
“除非.......”諾寧頓了頓，扯出諷刺的笑意。“魔王殿下仇家很多？”
“並不多。”他沒有撒謊，不滿他的人憎惡他的人是很多，但隻有極少數的人會有膽量搶在搜索隊之前來到森林借助魔法壓製來殺他。魔王不是誰想動就動的起的，有這個本事的，他料想也隻有元老院的寥寥幾人。
“我打算坐這裏了。”
“奉陪。”
三言兩語之間已經決定好了以後的計劃，剩下來的漫長時光也隻能聊聊天曬曬太陽，在閑聊中渡過。幸而諾寧要比他想象的有趣，似乎也不全然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在某些方麵還是比較接地氣，他聊著聊著心情還倍感愉快，很少有這麽能美人在握浮生偷閑時了。
可這閑也沒偷太久。
*
“沙沙”好像落葉之上有人踩過的聲音。但那比人的腳步更重，也比人的腳步更快。沒有人能做到快而重的在樹林裏穿行。萊斯特和諾寧暗道不好，在同一時間就合著啟動了更大的防禦結界。熾熱的火球在下一秒直奔兩人而來，與藍色的結界互相衝擊，霎時，兩者碎裂，火苗飛濺。
兩人對於突然從樹林中躥出，氣勢洶洶來道他們麵前的生物睜大了眼。
那是一頭火麒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