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寧算算時日,這是他們進入森林的第五天。

搜救隊再慢,也應該到達森林的中部。能攔截搜救隊的陷阱他暫時還沒發現,若說真有什麽會拖延搜救隊的也隻有那頭折了角的火麒麟。

這裏算不上舒坦,有溫泉,有野味,有樹蔭,有萊斯特,倒是蠻愜意的。等等,他好像把什麽奇怪的東西算進去了?他再回想一次,把最後一項從腦海裏劃掉。這樣長久下去真的會形成奇怪的腦洞。

“日曬三杆了還不起床?”

萊斯特走過來,把他放在眼前的樹葉拿掉。一下子陽光入了眼,他頓感被閃瞎的睜開眼眸,冰冷的看著來人。萊斯特笑著說:我不知道夜行的會長還有賴床的習慣。”

“哪有床?”

“以天為枕,以地為席,謂之床。”

“你可以在這個“床”裏躺多一會,身心一定很健康。”

他一字一句的反駁,萊斯特隻是看著他繼續笑:“你和平常不一樣了。”

他的眼光閃爍:“我沒有看出來。”

“不一樣。”萊斯特蹲下來,靠近他的臉,笑容轉為邪魅。他還是不為所動,隻是任由萊斯特越靠越近。在到了一定距離後,萊斯特停了下來,輕聲的說:“你是本性如此,還是在故意示弱?”

“我並不需要示弱。論單挑,世界上沒有人能打贏我。”

“哈,你很狂妄自大。”

萊斯特用了他的語氣詞,他怒瞪了萊斯特一眼,沒有回答。現在他的確有一部分是在示弱,他不希望一語說錯惹得萊斯特改變心意想殺他。後一句沒有誇大,在他狀態好的時候論單挑,形體變換是一種不可戰勝的外掛。

萊斯特見他不答話,又補充道:“你很有趣。”

“你說褒義的還是貶義的?”

“褒義的。”

“那可不好。”他微微一笑,“莉莉絲老師教導,如果對一個人有興趣,離喜歡他也就不遠了。”

他還沒膽大妄為到和魔王談戀愛。他一個星期來雖然不斷的和萊斯特調情,那也隻是刷刷好感度讓萊斯特留他條小命。現在的他太高貴冷豔了,沒有人能攀岩而上。

“我有喜歡的人。”

“的人?”他把這個詞反複咀嚼了幾次,反問:“你確定用詞準確?不是喜歡的魔?”

“人。”萊斯特大方承認,“雖然我隻見過他四次。”

“四次啊。”他默默的數著自己和萊斯特見麵的次數,算上今次也不過三次。這令他鬆了口氣,卻有些惋惜。轉念一想,維希和萊斯特見了似乎有四次了。

樂器店偶遇,家裏登門拜訪,慶典看表演,麵對麵采訪。

這樣一算,真的有四次了。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因素後。他覺得心有點涼涼又暖暖的。萊斯特口中說的人,有百分之九十八是他自己。

“別動。”

萊斯特突然把他撲倒在地上,他還沒回過神,一隻銳利的冰箭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插入樹幹。兩秒鍾之內,他和萊斯特迅速起身,相互環繞一圈劃出三百六十

度的結界。

無數隻冰箭墜落於地。

樹影後麵齊刷刷的走出來一圈魔族。體格碩壯,身形挺拔,身上應約可見不俗的魔壓。手裏所持都是上好的兵器。並非一劍可以掃掉一圈的小嘍囉。

麻煩了。

“哈,殿下。那天你還和我說你人緣很好?”

他看著一圈的魔族譏笑和他背對背的萊斯特。萊斯特冷哼一聲,答:“回去之後我會整頓幾位領主。”

“有命活著回去再說。”

他也不廢話了,一招攻向圍攻他們的魔族。萊斯特也動手了。這班魔族的殺手素質很高,一眼不發隻是強攻,憑著人數的優勢,十分鍾後仍舊沒有撕裂出一道口子。但魔族也占不了便宜,兩人的移動的範圍不離開彼此的五米之內,配合無間的腳步加上適當的力度,輕鬆的就能把魔族擊退。

再過了五分鍾,魔族見占不到便宜,停手退回圍城一圈。

他和萊斯特背靠背得到高度警惕,看著架勢,是要發大招了?

魔族整齊劃一的把兵器插入地下,嘴裏整齊劃一的念動著什麽,他是沒聽懂,應該是魔族的古咒語,萊斯特也迷茫,他對這個也沒研究。

赤色的魔法陣在他們腳下慢慢出現,繁雜的圖紋在咒語的驅動下開始顯現。火焰在最外圍冉冉升起,頃刻間成為了一堵火牆,把他們圍得嚴嚴實實。火牆以同心圓的形式建立,一步步的向他們逼近。不過一會,他們已經被逼到了湖的邊緣。他不敢貿然使用水係法術直接攻入。

退到無法一隻腳踩在湖邊最濕潤的泥土時,萊斯特說道:“跳下去。”

他眼皮一跳,“又來?”

“湖底下有洞。我們可以從那裏走。”

早在前幾天,他和萊斯特就發現了湖底有個洞穴,不知道是通往何方,在從石頭擠壓的痕跡來看,洞穴通往的地方是幹燥的。因為保險的原因,他和萊斯特放棄了這條道路,安安靜靜的等待搜救隊的來臨。

現在也隻能一試了。

兩人悄無聲息的潛入湖中。

*

嗆了好幾口水的諾寧從水中離開,成功的掉落在了幹燥了地麵。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濕濕乎乎的又黏在了一起,所處的氣溫很低,陰冷的沁人心脾。他不禁打了寒顫。萊斯特貼心的召喚出火焰圍繞他們,作為取暖和照明。

火焰照亮了通路。

那是一條狹而長的路,肉眼看不到盡頭。

路除了黃泥和偶有的滲水,還是很幹淨沒有稀奇古怪的物品。道路兩邊的的泥牆上刻著一幅幅的圖畫,他伸出手去碰觸,在接觸時一擊電流擊過他的手指,他隻好縮回來。牆上的畫都有魔法保護,從刻工來判斷已有上萬年。

他慢慢的走著,認真的看著壁畫。萊斯特走在麵前,一邊看畫一邊看前方的路。

“這裏是一個故事。”

壁畫裏的人物在他的腦海裏跳躍,那些栩栩如生的動作連貫起來在他的眼眸裏不停的跳舞。他幾乎能把故事還原出來了。

“是什麽?”萊斯特邊走邊問他

,“我的藝術修養過於理性。”

壁畫上有兩個人。

“很久以前,有一個穿著長裙子的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在學校裏是同桌,他們感情非常好,一起在看一本上古典籍。他們一起玩耍,一起長大。女孩子長大之後長的人見人愛,來求婚的人群在她家門口繞了一圈又一圈。”

壁畫裏所畫的遠遠要比他說的詳細,他刪繁就簡複述著。

“男孩子長的非常帥氣,很多貴族名媛都對他芳心暗許。但他們緊握雙手,彼此相愛,在星空下許下不分開的誓言。”

“後來呢?”

“好久不長,戰爭爆發了。兩人被迫分離。戰火無情,兩人再見已經是百年之後了,女孩子披上了榮耀的披風,男孩子拿起了吞噬的劍柄。他們的麵容變得陌生,感情卻依舊沒有變。兩人的愛情在當時不知道為何受到了兩方長輩的反對。他們被指責,被控訴。”

“戰火蔓延到整個世界。所有的土地都被焚燒,所有的希望都被扼殺,人類向神明祈禱和哭訴,希望能結束這場戰爭。女孩子以淚洗麵。”

他突然停住了,站在一幅壁畫前久久佇立。

萊斯特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轉過頭問他:“怎麽了?”

“不,沒事。”他搖搖頭,“繼續走吧。”

萊斯特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他跟在後麵重新接著說:“在某個月色的夜晚,女孩子決定和男孩子私奔,去一個沒有烽火的地方。他們翻過雪山,走過懸崖,就快要來道應許之地了。”

應許之地,沒有殺伐與不公的地方,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怎麽可能會有呢。

“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地方。”萊斯特說穿了他的想法,“他們到不了。”

他看著模糊不清的畫麵,心想那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這裏省略了很多。他們最後沒有到達應許之地,人們發現兩人死在了高山之巔。他們身旁的的雪地上開滿了紅色的花。由鮮血澆灌而成曼珠沙華。”

萊斯特聽出了端倪:“他們是自殺?”

“不知道,畫上沒有說。”他看向最後一幅壁畫,“兩人的屍體被他們家人各自帶回去埋葬了。畫麵的最後停留在一座墓碑上,上麵的名字看不清楚。享年是——”

他頓了一會,說出來那個宛若魔咒的數字:“三百五十歲。”

“說不定是你祖先。”

“哈,這種事誰知道呢。”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心底卻把這件事情牢牢記住了。說不定這還真是影響夜行曆代會長壽命的原因之一。

前方突然有了轉機,一簇藍色的微光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久遠的傳送法陣就是這樣簡陋,但效果卻很好。萊斯特轉身看著他,問:“走嗎?”

走過的路已經是一片漆黑了,遠方的路也看不見盡頭。與其走下去,還不如使用傳送法陣,隻要不是送回溫泉旁邊,哪裏都好。

他搭上了萊斯特的手。

一陣強烈的光芒在閃過,他再睜開眼,一片晴朗開闊。

他走出了森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