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日行的圖書室還有一天，諾寧決定再去皇城圖書館照一次，說不定這次就能找到破陣的方法。他把篩選出來的所有書搬到保健，點了一杯咖啡悠閑地坐著，打算安靜的讀過這個下午。
然而靜謐的下午被有規律的敲門聲打破。
“請進。”
抬眼看去，是他所認識的兩人。熟悉的青綠色頭發的米昂，和他剛認識的隔壁鄰居蘇。蘇先進去，也先開口說：“諾寧大人，打擾了，我們是皇城大學的學生，想和您聊聊，請問您現在有空嗎？”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讓他感到有些疑惑，這兩個人是怎麽勾搭在一起的。他不動聲色的合上書，示意可以。
坐下來後，米昂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卻也不說話。知道蘇私底下用手肘提醒，米昂才開口：“諾寧大人，我們上次也是在這裏見麵，您對我還有印象嗎？”
“米昂，上次來調查曆史現象的，對麽？”
“是的。”
“這次你來想要做什麽？”他掃過米昂的裝扮，沒有帶書本或者是袋子，口袋的褶皺倒是說明裏麵裝了一些事物。“調查後續嗎？”
“是的。”米昂說，“和我同一個小組的同學蘇，他帶了一些後續問題想要問您。”
維希曾在信裏囑咐過三人，讓他們不要把尋人遊戲告訴他人。他曾想過有人會說出去，但那不應該是沉穩內斂的米昂，現在米昂帶蘇來了。他從米昂有些躲閃的眼神中看的出來，有一部分事實告訴了蘇，也許是無關緊要的那一部分。他不知道蘇是如何打動米昂的，但蘇一定很厲害。
也或許蘇什麽都不知道，蘇說過以後想來夜行工作，隻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認識他。
“你可以開始問了。”
蘇什麽也沒有準備，似乎對自己充滿了自信，直接脫稿而出：“您會去看現在市麵上流行的通俗曆史小說嗎？曆史小說中普遍存在一些歪曲曆史真相的描寫，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看的不多，名氣最大的兩三本還是看過。”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他就普通的回答：“曆史小說寫寫沒什麽問題，小說中的人物情節激發讀者興趣後，讀者若自覺的去尋找正規的曆史書中尋找人物原型，也是增加了曆史涵養。而一些教育還未普及到的地方，民眾若看了這類型的小說，很容易歪曲理解真實的人物形象，經過口耳相傳，指不定會給後世的研究者留下困擾。”
“現在也流行穿越的小說，一般是由現在穿越到古代，男主或是女主會通過自己的知識去改變曆史上的事件，您對此怎麽看？”
“時間穿越本就是不可能存在，他們想想就好。”
“假設能回到過去，您讚成篡改曆史嗎？”蘇說，“舉個例子，如果您知道某個親戚某天出門會不幸遇難，您回到過去後，會阻止他出門嗎？”
問題偏向了哲學化，他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不會。我改變了他的死，會改變很多人原本應有的生活。”
蝴蝶效應的後果他擔當不起，倘若真能回到過去，他會安靜的看，隻是看。
“我會。”
蘇卻這樣認為。“如果我想救一個人，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也會去救他，至於引發的後果，我會一並承擔。”
蘇有執念，對事情有不能化解的執念。蘇會走到一個極端，也許是極端的危險，也許是極端的和平。他把這個結論默記在心裏，以後和蘇交往時一定要把蘇往好的方向引導。
“謝謝您的配合。”
這就是蘇的最後一個問題了。蘇說完輕咳了一聲，米昂立刻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書簽，遞給他：“這是我們自做的書簽，再次感謝您能抽出時間配合調查。”
米昂看著他，又不敢看得太明顯。書簽還是那張書簽，維希親手製作的書簽。它在米昂的口袋裏已經呆了很久了，今天才重見天日。他看著那張平整的書簽，上麵沒有褶皺和汙跡，被保存的很好。他親手繪製的顏色退卻了，變得很淡很淡。
他接過書簽，假意翻動查看，說：“上麵的水彩已經淡化了，米昂，你是那天來調查的時候就想發給我的吧？”
“是的。”米昂的聲音慚慚的，“我一時間沒想起。”
“書簽很漂亮，你應該當天就給我的。任何事物隻要錯過了期限，就無法挽回了。”
“您的意思是，過期不候？”
“當然。”他把書簽遞回給米昂，“你可以把他夾在你的報告中，作為我們談話的紀念。”
米昂模糊的知道一些事情，卻似懂非懂，綠色的眼睛略帶悲傷的看著他。他現在已經是很溫和的了，但米昂還是不能清晰的在他麵前表達自己的話。
而身為旁觀者的蘇卻接過了書簽，指著上麵的水彩說道：“並不是不能挽救，水彩還沒有褪去，我可以用畫筆再填充了勾勒同樣的形象。也許它已經不是上一秒的那個書簽，但您是第一次看見這張書簽，自然我也可以解釋說書簽本來就是要造成這個效果，諾寧大人，您說對嗎？”
蘇的邏輯很清晰。
“而且，諾寧大人，您不會拒絕一個仰慕您的孩子特地跑回來的心意。”
蘇很肯定的說，並把書簽再次遞給他。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他接過書簽夾在了書本裏，然後對米昂微笑：“我會收下它，作為我對你的一個美好回憶。”
米昂的臉微紅，盡管他的措辭是回憶。也許隻是一個回憶，諾寧收下了書簽，這一點也彌足珍貴。米昂的目的達到了，便拉著蘇，禮貌的告退了。
蘇的話令他動搖了
。一次的錯誤也許不能證明什麽，世間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挽救的。他想起了諾寧唯一一個學生，於是他放下書本，直徑就走到了亞倫家。開門的是威廉，他朝裏麵看去，亞倫正捧著一本曆史書去坐在沙發上，小甜餅和茶擺在前麵的桌子上。
進屋後他得到了亞倫一個大大的擁抱。亞倫放下書本，一股腦的就跳上來勒住他的脖子，試圖給他一個零距離零呼吸式的擁抱。他幹脆的把粘人鬼從身上拔下來，放到椅子上拍拍頭，示意不要說話了。亞倫不滿的朝他嘟嘟嘴，自己往旁邊挪了個位讓他坐下，接著拿起書本繼續看書，不打擾他們的談話。
“諾寧，你很少來這裏。”
威廉笑說著，沒有一點怪罪的意思給他遞了一杯茶。他接過來小酌了一口，說：”這幾個月夜行事務太繁雜，我沒來得及拜訪，真是失禮。”
“諾寧。”威廉直接說出了他的來意，“有什麽問題想要聽一下我老人家的意見？”
“哈。有的。”他直言不諱，“我想收一個學生，但他沒有通過我的測試，我要多給他一次機會嗎？”
“諾寧，你這樣說代表你心裏已經有數了，不是嗎？”
扔一枚硬幣，在硬幣落下那一刻，就知道選什麽了。他在心裏扔了一枚硬幣，然後他得到了答案。他想接受米昂的補救，蘇說的話是對的
“老師，你是說那天的大哥哥嗎？”亞倫插過嘴來，“我覺得他人很不錯呀，以後要是我一個人當夜行會長多無聊啊，我需要一個棒棒的副會長。”
他把亞倫湊過來的頭又推回去，亞倫哪來的自信總是愛和他貧嘴。
他想了想，再對威廉說道：“這個星期我認識了一個人，以他的年齡來評論，他優秀得令人吃驚。我很喜歡他，我在他和剛剛那個人之間猶豫不決，我不知道該選擇誰。他的缺陷是過於偏執，他今天和我討論如果他能穿越時間，他會不顧曆史發展的軌跡去救他想救的人。”
亞倫又把頭湊過來，說：“我也覺得如果時間能倒流，我也會救我想要救的人啊。為了喜歡的人而改變曆史，那很值得，不是嗎？”
他不知道亞倫也有這個思想，難道一直錯誤的是他。過於注重個人利益，就很容易把集體的利益棄之不顧。但他給亞倫的排位是副會長，米昂應該壓得住，他還不是那麽擔心。
但威廉這時拍拍他的肩膀，嘴唇微動：“在我看來，你也很偏執。”
他驚愕的反問：“什麽？”
“偏執瘋狂的諾寧會長。總想著把所有事情做到完美，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況下。”
哈，是他多慮了。他忘記想想自己，其實他也是個偏執的人，在不同程度上。
心底已經打好了算盤，他拿起茶杯，悠悠的彌補這個下午的寧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