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假裝

石磊被我勸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他拉著我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直到走到四岔路口,才看到站在那裏抽煙的高子健。

我不知道是我的眼神問題還是光線問題,我總感覺他站在那裏,身影有些蕭瑟。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們的眼神,他轉過頭,臉上一怔,立即朝我們走來。

“和好了?”高子健扔掉手中的煙頭,笑著看著我們。

石磊的手緊緊的握著我,視線與高子健齊平,聲音平靜的說:“子鍵,這輩子,我都會記得你這份恩情,謝謝。”

高子健擺了擺手,整張臉上都寫著笑容,說:“都是兄弟,跟我客氣什麽,要不,今晚去琥珀山莊住?”

他的表情很自然,自始自終,我沒有看到他的眼睛朝我這裏瞟一下。

“不用了,我在二環外租了房子,今晚就不麻煩你了。”或許是因為剛才護城河邊石磊哭了的原因,他的聲音是嘶啞的。

石磊要帶我去他的住處。

“這樣,嗬嗬嗬,也行,你告訴我地點,我送你們過去吧。”高子健指了指大奔的方向,平淡無奇的說。

“不用了,”我的雙眼盯著高子健,說:“不如你先送石磊回去吧,我明天還要上班,我想回自己的住處。”

“小佳……”石磊握著我的手忽然拉緊,說:“我想你陪我。”

我抬起頭看著石磊,眼角的餘光落在高子健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麵,居然有一絲絲的,想要看到他的表現。

結果,他依然淡定如初。

“地點遠嗎?上班會不會遲到?”我看著石磊,聲音也十分平靜。

石磊拿出手機,將地點定位給我看了一遍,順便指出了住處和公司兩點之間的距離,並且說明明早可以親自送我上班。

在很久以前,這就是我和石磊最大的願望。

“這個……會不會太遠了?”高子健輕輕地咳了一聲,說:“早上這條路上最容易堵車,估計要起的早一點。”

前一句話,或許,會讓我欣喜,後一句話,又回到了原點。

“沒事,那麻煩你了高大帥,幫我們送過去吧!”我甩了甩手,想要不露聲色的將石磊緊握的手給收回來,他卻握的很緊,無計可施。

我知道石磊現在需要我。

車上很安靜,我和石磊坐在後座,高子健一個人坐在前麵,瞥了一眼他的側臉,也無發現任何的異常。

我在尋找什麽?或許,所謂的溫柔,期待,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額頭,將我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有點累了,索性壓在石磊的肩膀上,呆呆的望著窗外。

窗外是黑色寂靜的夜幕,一排排樹木在我的眼前閃過,速度太快,晃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偷偷的哭了。

到了石磊租房的地方,高子健沒有下車,簡單的跟他擺了擺手,便朝小區內走去。

石磊的手一刻都沒有離開我的手,他掌心溫熱,好像某人。

租的房子是嶄新的一室一廳,裏麵隱隱約約還能聞到裝修過的氣味,石磊拿著鑰匙去開門,另一隻手,還抓著我。

“石磊,要不你先好好休息,我……”

石磊沒有說話,房門打開,他一臉欣喜的看著我,說:“陳小佳,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我還沒有開口,石磊就將我拉到了房間,門剛關上,他便展開雙臂,將我抱到了懷中。我的腳步三下兩下的後退,最後,在沙發的位置停了下來。

石磊抱著我,倒在了沙發上。

我緊張的站了起來,指了指冰箱,說:“你還沒有吃飯吧?我先給你燒一點吃的……”

“小佳……”石磊看著我,拉著我坐在了沙發上,帶著細繭的手掌輕輕地在我的臉上拂過,說:“你放心,我石磊發誓,這輩子都會對你好,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我沒有與他對視,側著臉看著一旁,又聽到他說:“冰箱裏都是你愛吃的菜,你坐在這裏,我馬上去給你燒。”

我還沒有說話,石磊已經朝廚房奔去。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給榴蓮發去了信息,不一會兒,榴蓮就回了一條“和大奔嗎?”

我的心一緊,隻覺得胸腔裏好像壓力千斤重的棉花,沉甸甸的,卻浮在那裏,讓我透不過氣來。

廚房裏傳來叮叮咚咚的響聲,我伏在沙發上,看著手機發呆。

指尖在屏幕上滾了又滾,最後,停在了某人的號碼上。某人淡定的表情,某人輕緩的語氣,某人有些慌張的態度,都讓我感到煩躁。

石磊果然還是了解我的,我喜歡哪些菜,他都是一清二楚,雖然隻有我們兩個人,他卻燒了四菜一湯。

我看的出來,他是緊張的。我想要找個機會跟他開口,可是他總是刻意的回避著我的話題,根本讓我插不上一句話。

最後,我問他:“劉家在本市的地位你比我清楚,你這樣的擅自悔婚,怎麽跟他們交代?怎麽跟阿姨交代?”

石磊放下筷子,一臉鎮定的看著我,說:“這些事情都交給我,我明天會親自過去一趟。”

“石磊……”

“吃好了就洗洗睡吧,臥室裏都是新換的床單,我今晚睡沙發。”

我看著石磊頹敗的背影,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我不能逼得他太緊,壓死駱駝的,往往是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

我醒的很早,能夠聽到廚房裏傳來的聲音,推開臥室的門,就聞到了飄在整個房間裏的香味,原來,石磊在做早飯。

牙刷和杯子都是新的,而且,還是情侶款。我記得以前我和石磊住在學校門口時,最喜歡弄情侶款的東西。他記得我喜歡的一切。

我們到了公司樓下時,我迅速的從車裏走出來,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剛準備離開,石磊有追了上來,他輕輕地攏了攏我的頭發,說:“晚上我會按時過來接你……”

“不用了吧?”

“用的。”石磊的語氣無比的肯定。

我點了點頭,立即朝公司奔去。在大廳裏,正好遇到了迎麵走來的榴蓮,她看著我,問:“昨天不是和大奔一起的?”

“你怎麽知道?”我有些驚訝。

“剛才從站台過來的時候看著他靠在柱子那裏抽煙,我在想,是不是我眼花了?”

我仔細的咀嚼了榴蓮的話,將包包放在榴蓮的手裏,直接從側門奔了出去。一轉彎,就看到了石柱下的煙頭,掃了一眼四周,右前方的那個身影,正是高子健。

“高……”我有些興奮的張了張口,忽然間又閉上。

之前,我相信一切的偶然中,都存在著必然,而現在,我不敢這麽想了。

看著高子健的背影,我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準備轉身回去。

“陳小佳!”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我急忙轉過頭,就看到了高子健興奮的朝我跑來。

他的身上還穿著昨晚換上的禮服,隻是領口的蝴蝶領帶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麽巧……”我笑著看著高子健,說。

“是挺巧的啊,我正好,正好路過這裏,怎麽樣,昨晚睡得好嗎?”高子健聳了聳肩,搓了搓手,笑著問我。

濃厚的煙草味竄到了我的鼻子裏,我白了高子健一眼,說:“抽了不少煙呀!”

“沒有……就抽了幾根。”高子健回我。

我低下頭,忽然不敢與他的視線對視。

“你怎麽了?黑眼圈貌似挺嚴重的,想要升級當國寶呀?”高子健低下頭看著我,我也抬起頭看著他,四目交對,我忽然一驚,他也是一樣。

“哦……沒有,”我急忙避開高子健的眼睛,若無其事的說:“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很淺,早上起得也早……”

“哦,哈哈,我還以為是昨天晚上那張床沒有我那的床板結實呢!”

石磊似乎是我們兩人的禁忌,高子健的話剛說出口,我就不知道怎麽繼續話題了。

抬起頭瞥了一眼高子健,清晨的日光照在他的臉上,深邃的五官上帶著一點點的憔悴,濃黑的眉毛下麵一雙眼睛閃著光亮,並未任何的……異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一堆堆的人群從我們的身旁走過,我尷尬的笑了笑,指了指樓上,說:“沒事的話,我就先上去了。”

高子健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絲的猶豫,我也看著他,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半晌,他張了張嘴,恢複了先前的笑容,說:“好,去吧,注意休息。”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手腕忽然被一個手臂扯住,回過頭,就看到了高子健陽光的笑容,“昨晚差點把你嚇壞了吧,別怕,沒事!”

“切,你看我像那種隨隨便便就被嚇到的人嗎?別忘了,我可是女漢子!”我甩開高子健的手,直接衝進了大廳。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