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遙遙星辰

雲夢站在幽暗的洞口外,這樣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地方曾經伴她度過了幾千年。亦是她曾經想要極度擺脫的地方,可是今日卻不得不再次回來,回來挽救自己最愛的妹妹的生命。

微風輕輕吹過,雲夢依然含笑站在洞外,那如珍珠般晶瑩的眸子在此刻顯得那般無奈與痛楚。無論如何這裏都是她的家,不是嗎?這裏還有最愛自己的羽叔叔不是嗎?那個深愛自己幾千年的羽叔叔,那個一直保護著她的羽王。

一隻白色的繡花鞋踏入洞內的一瞬間,雲夢心裏那種忐忑、緊張的情緒一下子就用上了心頭。自上次中元節過後,她便再也沒見過羽王,亦不知道他現在的傷究竟好了沒。想到這裏雲夢心中不免也有些慚愧,自己這一生興許最對不住的便是羽叔叔了。他待自己這般好,自己卻傷了他,卻還離他而去……

鼻尖纏繞著熟悉的香味,這是羽叔叔所持有的氣味。當雲夢看見那張軟榻上躺著身著黑衣,正閉目養神的羽王後,她那俊俏的鼻子不禁酸了。雲夢沒有再前進,隻是跟以往一樣站在距離羽王還有幾步遙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他。

隻見羽王眉目緊縮,心中似乎有著深深的痛楚與放不下的事情一般,小憩也是這樣的不安穩。雲夢看見她的羽叔叔明顯憔悴了,在他身上有一股很濃很濃的傷感,還帶著一種濃厚的,寂寞。這樣的羽叔叔一點兒也不像以往那樣冷峻的羽王,雲夢隻覺得這樣受傷、孤獨的神情不適合他,因為在雲夢心中羽王從來都是最強的魔王。

一滴清淚緩緩滑過,雲夢輕悄悄的走上前,她蹲下身輕輕地靠在羽王懷裏,一如以前她從破宅子裏回來同羽王撒嬌一般。

軟榻上的人究竟是有多累?竟連她回來了也不曾曉得。雲夢閉上眼睛,朱唇輕輕上揚:“羽叔叔,啊夢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的人身形猛地一震,暮的就睜開他那張已滿是滄桑的眼神死死的盯著自己懷裏這個白衣素淨的女子看,這雙狹長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雲夢,似乎懷疑自己在做夢一般。

許久後,羽王終於笑了,他笑得很開心很安心。那雙有力而又帶著些時間腐蝕的雙手輕輕地,柔柔地撫摸著雲夢的腦袋。眼神滿是寵溺與久違的激動道:“啊夢,是你麽?你果真回來了麽?回到羽叔叔身旁了?”

在羽王懷中的雲夢笑著點點頭:“嗯,啊夢回來了,沒有受一點傷,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羽王聽罷緊緊地閉上他那深沉的雙眼似乎不願讓這個夢離去似地:“啊夢,你可知,羽叔叔有多擔心你?你可知我翻遍了多少座山,尋找過了多少個地方?啊夢,你可知曉當我找不到你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麽?”這一世除了你娘親就從未有任何事情讓我害怕心痛過。可是啊夢嗬,你是否知道當你消失的那一刻,我便覺得這餘生若是隻有我一人活著,那便毫無意義可言,沒了你,沒了她,我,還能活麽?

雲夢聽罷心中酸楚萬分,她內心的愧疚與歉意愈來愈濃厚,隻緊緊的回抱住羽王深深道:“

啊夢回來了,羽叔叔,原諒啊夢好不好,是啊夢讓您擔心了……”

羽王慢慢的睜開那幽暗無比的雙眼帶著些恐懼呢喃道:“流蘇與璟帝雙宿雙飛的那一刻,這餘生我便隻為你而活,若是啊夢你再消失,那我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雲夢有些不解的抬起頭:“流蘇?璟帝?”羽王見到雲夢眼中的不解便笑了,他攬過雲夢深情道:“流蘇,我最愛的女人。”雲夢聽罷心中一怔,羽叔叔從未對自己提起他的往事,可是今日竟然對自己說出了他最愛的女人的名字,一時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雲夢垂下眼瞼,隻覺得流蘇這名字無比熟悉,似乎已經沉睡在心中幾千年一般。

沉靜了一會兒,羽王似乎又從回憶裏走出來似地,他打量著膝下的雲夢,好一會兒才道:“啊夢,告訴羽叔叔,你是如何毫發無損的回來的?中元節你傷的那樣重,之後上哪兒去了?”

雲夢一聽羽王這樣問,人兒不知覺的一怔,她知道要來的終究都會來,她再如何都是躲不掉的,因為她所播下的種就要自己去麵對去解決。

於是雲夢將頭又往羽王的懷裏靠了靠,心中有些微苦,用著無比平靜的語氣緩緩道:“羽叔叔,先答應啊夢一件事好麽?答應了啊夢,啊夢再將這事情的原委統統告訴您,好嗎?”這樣的語氣就像是一麵平靜的湖水,而語氣中那透露出隱隱的焦急與懇求就是像是這平靜的湖麵上吹過絲絲微風那般。

羽王挑挑眉,卻聽出了雲夢話中的懇求與焦急,心中是疼愛萬分,連忙回道:“傻孩子,你是羽叔叔的啊夢,羽叔叔曾經說過隻要是啊夢你想要的,不管是什麽羽叔叔都會給你,更何況是一件事呢?”

雲夢聽見便笑了笑,隻是這笑容中帶著些許苦澀,她靜靜地趴在羽王懷中淡淡道:“不,啊夢什麽也不要,啊夢隻要羽叔叔永遠都不要責怪啊夢,就算將來啊夢做錯了任何事情,羽叔叔都要原諒啊夢,可好?”

羽王聽罷不禁笑了,這笑容帶著些許寵溺:“怎會不好,羽叔叔怎會責怪啊夢?無論啊夢你做錯什麽事情,羽叔叔都不會怪你,羽叔叔怎舍得怪你呢?”

是啊,自己怎麽會責怪她呢?雲夢是她的女兒啊,是她唯一的血脈,雲夢身上流淌著的是她的血液,她們流著相同的血液。看到雲夢就仿佛讓自己再看見她一樣,自己又怎麽會責怪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的女兒呢?

雲夢聽見羽王這麽說,心中又有了底氣,因為,今日她想要將自己所做的事情統統都向羽王坦白。畢竟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的,紙是包不住火的不是麽?與其等哪天羽叔叔發現自己背著他去偷蓮果成為人,倒不如現下讓自己去坦白,自己向他說明總比他發現時要好得多,不是嗎?

雲夢在羽王懷裏燦爛一笑,她抬頭看著羽王,那笑容讓羽王覺得這般的久違,這雙眸子散發出的光輝就好比那世間最閃亮的珍珠。

隻聽雲夢那細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既然羽叔叔已經答應啊夢了,可不許賴皮哦。”雲夢對著羽王俏皮的眨眨眼睛,這樣的雲

夢讓羽王發自內心的疼愛她。

雲夢深深一呼吸正色道:“羽叔叔,相信啊夢,您在啊夢心中的位置亦是無可取代的,啊夢很愛很愛您,真的。”

羽王聽見雲夢這樣說,心裏無比高興,在他心裏隻要雲夢好,便什麽都好。他從不求自己在雲夢心中有多麽重要,隻要雲夢記得自己便就足夠了。因為自己曾經那樣傻,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闖入天宮要求流蘇從了自己,那麽之後的那場血災也不會出現,讓自己這樣痛不欲生,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所以他又什麽資格要求流蘇的孩子愛自己?

隻是此刻的塵羽並不知曉,雲夢接下來的話竟讓他這樣痛苦,就好比自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一樣,再也不得超生。很久之後他時常想,若是今日他執意不聽雲夢的話語,不放走雲夢,那麽之後的事情是不是亦不會發生?這幾千年來的平靜便還會如此維持下去,是不是不會再有這樣驚天動地的愛?

“羽叔叔,啊夢,啊夢已成親了。”雲夢講這句話時很平靜很平靜,平靜地似乎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情一樣。

可是這一句話卻讓羽王完完全全的怔在了床榻上,他覺得這世間的時間都在此刻靜止了,周圍沒有聲響,沒有顏色,甚至覺得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一絲絲光芒一樣。聲音靜得這樣可怕,就連一根細針掉地的聲響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見。

羽王急促的呼吸聲在他自己的耳朵裏此起彼伏,隻愣愣的看著眼前白衣女子,他從來不知道跟從了自己七千年的雲夢是這樣的陌生,陌生到可怕。

雲夢看見羽王這樣絕望傷感的神情心裏不禁有些焦急,她明白自己是徹底的讓羽叔叔失望了。曾經那個躺在軟榻精明俊美的中年男子在此刻似乎蒼老了幾千歲一般,這叫雲夢心痛如針紮,她最怕的便是羽王這樣受傷的神情,就如同當日他求自己不要離開他,不要去做人一般。

雲夢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是自己打破了這寧靜的時刻:“羽叔叔,同啊夢成親的是一個人,他是人類,是一個很普通的書生。,我看過人世間的桃花盛開,灼灼桃花,三千繁華,卻似世間獨獨隻有一個他。羽叔叔可感受得到啊夢此刻愛他的這顆心?心裏眼裏偏偏隻有一個他,仿佛再美的事物擺在啊夢眼前都顯得那麽不起眼。”

羽王愣愣的看著雲夢,心中諷刺,雲夢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痛了自己心。他讓她隱藏了七千年,遠離陽光,可終究,終究還是未能逃過一個情字。她竟走上了她母親的道路,愛上一個凡間的人類。多麽可笑,多麽可笑?

自己又怎麽會不懂愛?不懂雲夢此刻心中的感覺?正猶如流蘇已走了一萬年了,可是在自己的心裏腦海中從未失去過她的影子,那個明眸皓齒的她,笑起來就猶如世間萬物所有的花兒都隻為她一人而開的她。

塵羽錯愣的眸子中似乎又看見了那一片星辰,那張可人的笑容,那鵝黃色的彩衣在空中偏偏飛舞,她笑得是那樣無憂無慮,那般快樂自在。似乎那主人爽朗清脆的笑聲還在他耳邊‘叮咚叮咚’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