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何人堪輿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麝香緩緩飄出,讓人聞著好不舒心。案幾上坐著年五十來歲,身材有些臃肥的判官大人。隻瞧他閉著雙眼,食指在案幾上一聲一聲叩響著。

案幾下有位長得有些滑稽的小人,正低著頭,汗滴透過他的發絲濕了領巾。正是這種聲音讓人摸不透大人心裏的想法。仿佛過了有三個時辰那麽長時間似地,頭頂上那位大人終於發話了。

隻聽他聲音有些淳厚:“沈大人送的禮,你可收了?”隻見鞠身在下的小人笑嘻嘻道:“回大人,都收好了。包括夏家夏大人的公子,統統收了。這次沈大人可真是下了血本呀!”案幾上的判官大人不理會他,隻是閉著眼睛似是在思慮著什麽。

那小廝見此不禁有些著急,又畢恭畢敬道:“沈大人說了,若是這是成了,將來在朝廷上還望與大人您多關照關照。”

判官大人心想了一會兒,若是將沈世德封為狀元,那麽自己今後在朝廷上也好過些,在皇宮中有個這樣的人在旁邊對自己亦是有利的。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這柏樂生實屬有才,隻是,可惜了。”案幾下那位小人笑嗬嗬的哈腰道:“大人,當今誰還管您有才是否呢?哪家銀兩多,勢力大就是霸王。”判官大人聽此這才睜開他的雙眼,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好,說得好。沒銀兩萬事不通!”

隨即柏樂生的名字便被劃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隻留下那個小人如意算盤得逞狡猾的笑著。

今日一大早柏樂生就與伊依興奮的向城裏出發了。伊依說狀元之首定是柏樂生,而柏樂生隻淡淡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樂生不敢求得狀元。”伊依卻是撇撇嘴:“我說你能成就能成!少羅嗦,走啦。接著咱們就再也不用來這裏了,你也可以回家了。”柏樂生含笑點點頭,說來他倒也甚是想念家中的那位一白鬢滿霜的老母親了。

依舊呆在黑暗中的雲夢,看著柏樂生遠去的背影,心裏無比複雜糾結。

柏樂生走了,心裏竟空****的,好似原本滿滿的水在這一刻被人倒光了似地。她便想到以後再也不能在夜晚瞧他,再也不能聽他說話,看他笑,見他挑燈夜讀的樣子,心裏一時像被撈了個空。

黑發裏那隻璀璨的藍蝶嘟著嘴巴:“啊夢姐姐,甭看了,他不會回來了,人家現下可是徹徹底底的回家了。”雲夢低垂著眼瞼,白皙的雙手握成小小的拳頭,轉身便沒了去。

今日京城裏比以往更加熱鬧,大家都擠著去看那狀元榜。伊依現在的心情大好,拉著柏樂生想前跑去:“哈哈,柏樂生,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柏樂生隻是含笑的搖搖頭:“莫要胡鬧。”

伊依轉過頭不理會柏樂生,隻撥開人群:“哎呀,地上誰的銀兩掉了?!”正在看狀元榜的人們聽見伊依這話大家都紛紛低下頭尋找銀子。而伊依似是奸計得逞,狡猾的看著柏樂生嘻嘻地笑著,然後便立馬拉著柏樂生跑到榜前。

當伊依與柏樂生看了狀元榜上的提名都呆住了。

“狀元,沈世德!?那個隻會吃喝玩樂的沈世德!!?”伊依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狀元榜。她又立馬轉頭擔憂的看向身旁的柏樂生。

隻見柏樂生深皺著眉頭,接著他又看向榜眼,隨即探花都沒有他的名字。最後柏樂生轉

身大步的走開了。伊依見此無比氣憤並且擔憂的追上前去:“我就說朱門狗肉臭!沈世德這樣的人才竟然也能高中狀元!我呸!還有那什麽夏稚暉,這些人不都是京城裏的小霸王!誰會不知道這些狗官們在背後做了什麽手腳!我呸呸呸,不行,柏樂生,我這就去找那狗官算賬去!”伊依說到的話就真的會去做,她說話氣憤的轉身要去找那官人。

柏樂生立馬將她拉了住:“伊依,莫要胡鬧。”伊依憤怒不已:“我胡鬧?”此刻的伊依臉上被氣得紅彤彤:“我這是為你不平!這些狗官們為了錢財就可以隨便毀了別人的大好前途了?”

柏樂生不理會伊依,隻是靜靜的看著遠方:“伊依,讓我一人好好靜會罷。”伊依見此,手中拳頭緊緊的握著:“好,你莫要多想。”說罷伊依便轉身走開了。

風兒吹起柏樂生的發絲,想要為國家效力,我不喜歡榮華富貴,寒窗苦讀隻為今朝。若我不如他們便也罷,可那三個卻是實屬的富家子弟,平時遊手好閑,這叫我怎能不氣憤:“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這樣黑暗的官場,即使我柏樂生進了卻也期望早日還鄉歸田!

伊依氣衝衝的向城裏走去,可走到一半她又站住了。不行,我不能如此衝動。想罷她又轉身回走。

伊依前腳剛到她卻意外的瞧見柏樂生正含笑望著她,伊依一怔,莫不是傻了罷:“柏樂生,你…”

柏樂生隻是輕笑的走上前:“顯者與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我倒不如每日清晨後山采藥種田,品樂這大好山河,日子過得豈不快哉?伊依,我想過了,步入官場未必是好事,平平淡淡才是真。”柏樂生哈哈大笑走在伊依前方,他眺望遠方朗朗道:“不求五鬥棄烏帽,誌行千裏換素袍!”

此時伊依怔怔的站在後麵瞧著柏樂生那柔弱的身影,眼裏有著是悲憤。我知道,知道你心裏不甘,因為任誰都不會甘心的。

“柏樂生,我,我不能跟著你去柳鎮了。”伊依在柏樂生身後含笑著說。

柏樂生驚訝的轉過身:“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同我回柳鎮看看那裏的大好景色嗎?”

隻見伊依哈哈大笑:“是呀,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去了。”柏樂生一愣,隨即又笑了開:“也罷,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說到這二人不禁也有淡淡的傷感。這麽些日子相處下來,要說舍得,那是假的。

伊依吸了吸鼻子:“誒,膽小鬼!我不在你會不會想我?”柏樂生無奈笑笑:“伊依,又開玩笑。”伊依隻是笑著說:“我會很想你的。哎呀,別婆婆媽媽的了,你快些走吧。”伊依反手就推著柏樂生,心裏卻是酸楚不已。

柏樂生轉身笑道:“伊依,謝謝你,認識你的這些天裏,我很開心。”伊依一愣,她看見柏樂生這種悲傷的眼神中卻帶著釋然,又有幾分柔情,不禁癡了。

“離別自堪悲,別後自會重逢。伊依,告辭。”話罷柏樂生轉手大步的走了。伊依在風中似是想起什麽,大聲喊道:“柏樂生!我要你在柳鎮等我!我會回去找你的!記得!”

柏樂生含笑回首:“好,我在柳鎮等你。”他話罷,伊依燦爛一笑。

她用手擦擦臉頰,直到柏樂生那抹白衫消失在轉角處,伊依才笑著對那抹身影道

:“我也不知為何要如此做。隻是,在我心裏,我覺得我們上輩子就認識了。所以我才如此喜歡纏著你。我雖不懂你那什麽顯者與隱士的大道理,可是我卻看見了你心裏的失落。我不想你心裏有一點點不痛快,你不痛快我便難受。”

伊依又再次望著那個早已沒了身影的轉角處笑了:“膽小鬼,一路順風。”

就在此時天空卻突然飄起了小雨。春雨細如牛毛針尖,雲夢站在大宅子裏呆呆的看著這場春雨。許久她才開口:“不知書呆子是否當上狀元了。”而晚秋則溫柔的笑著:“夢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他們早被安排好了,你無須操心。”

雲夢聽見晚秋這話又是一陣苦澀,她站起身:“秋姐姐,啊夢要回去了。再不帶藍蝶兒回去,羽叔叔怕是要想死我們了。”晚秋一愣,接著便也不舍起來,雲夢與她們一起也有五百多年了,隻是每隔一段時日雲夢總要離開。這麽想著晚秋便溫柔的拉過雲夢的手:“好,我與你紫綺姐姐在這兒等你們回來。雲夢,切記,前些天的事就如此忘了吧,這些感情你是不該擁有的。”

雲夢聽見晚秋如此說,心裏難過不已,可她還是笑得很甜:“秋姐姐,啊夢知曉啦。”隨後她便又同晚秋說了幾句保重之類的話,帶著藍蝶兒就消失在這春雨綿綿的傍晚中。

這是一個老黑山洞,裏麵幽暗無比,隻閃耀著昏暗的燈光。

一中年男子靠在軟榻上,長長的黑發披在他性感的胸膛上。明黑色的衣服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高挺的鼻梁,如玫瑰般性感的雙唇。額間還有一個黑色梅花的印記,看起來嫵媚至極。可是年歲卻以高,但還是阻擋不住他那誘人的臉龐,更顯得成熟有味。

他的嘴角上揚,閉著狹長的眼眸溫柔道:“啊夢,回來了?”

然而還不等雲夢回答,一個藍衣小人便笑嘻嘻的撲進那男子懷裏:“是呀,羽叔叔,小蝶可想死你啦。”黑衣男子這才慢慢的睜開那朦朧的雙眼,這雙眼極其深幽,似乎已經經曆了幾千年的滄桑一般。

他寵溺的看著眼前那個白衣黑發的女子,右手伸起,輕輕的喚雲夢:“過來。”雲夢乖巧一笑,也笑嘻嘻的走到他身旁:“羽叔叔,啊夢也想你了。”黑衣男子不語,隻溫柔的看著雲夢。雲夢亦是笑得燦爛,黑衣男子卻是一怔。她越來越出落的像她母後了,那個女子曾經對他也是這般的笑,如此勾人心魂。

此男子便是羽王,而此時的他隻是搖頭歎息一笑:“啊夢,去歇息罷。”隻見雲夢剛想要說什麽,可是看見羽王眉目隻見似是有些疲憊,便也乖乖的應了聲好就同藍蝶兒回她自己的住處了。

羽王瞧著雲夢的背影,有說不出來的神色。半響,隻聽他呢喃道:“流蘇,你成功了。讓我活在悔恨與痛楚之中。看著她這七千多年來的成長,的確使我萬劫不複。可我卻用我至尊的愛來守著她,我是要守著她的。”

羽王又諷刺的笑了:“她再也不是人,再也成不了人了,亦不是天宮最高貴無邪的女神,流蘇你的心願終究還是不能得逞了。”說罷,他又酸楚的笑了,笑得很痛很痛。若是一萬年前你那笑容始終為我保留,今日也不會有這般光景,今日的雲夢亦是三界裏最高貴最美麗的女神。

前塵往事的是是非非,今昔又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