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聖誕前夜

2010年12月24日,平安夜,加拿大。

昨天又下了一場大雪,清晨,街道上已經鋪上了厚厚的雪層,沒有葉子的紅楓樹上倒掛著一條條冰晶,既寒冷也顯得美麗。

蒙特利爾,路易斯大街裏。

有嬉戲的孩童在打雪仗互相追逐著,家家的院落裏都堆著高高的雪人,俏皮的裝飾著帽子和圍巾。

司徒贇從車裏下來,徑直往路易斯大街180號走去。

他望了望門口堆砌著的雪人,抬手按響了門鈴,片刻之後,有一人打開大門,見的是他,麵帶驚喜地將他引進屋內。

而莉莉安正在多倫多準備和自己的哥哥共享一頓聖誕大餐。

……..

芬治大街相交的靈頓大街裏,兩旁的楓樹同樣掛著冰晶,但它們屹立挺拔並沒有被冰雪壓迫了身形,雄壯而偉岸,莉莉安腳步踏上厚雪,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來這裏是要跟雷蒙德吃晚餐,因為後天她就要和司徒贇一起出發去中國,本來計劃和爸爸祖母一起過聖誕節,但爸爸因為祖母年紀太大不方便出門,讓她今年的聖誕在多倫多和雷蒙德一起過,自己就在蒙特利爾和老人家一起過。

時間回到稍早的那次見麵。

莉莉安被單方麵通知,你的機票已經訂在聖誕節後的第二天,我會和你一起回中國。

她很疑惑,一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這麽了解自己的想法?他也判斷出自己會去中國?原本那家麵試的公司已經通知她去工作,但是在和司徒贇見麵以後,她就拒絕了工作機會。

她記得司徒贇曾經說過;“我對加拿大的了解,又或者對薇恩小姐的了解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不過不要驚訝我本人沒有任何惡意。”他總是拿那種似有似無的眼神望著自己,也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涼涼地寓意,她捕捉不到任何訊息,也曾經動搖過去中國工作的念頭,但卻總是一時之間就安慰好了自己。

這期間,她沒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這讓莉莉安一度懷疑這人是否已經人間蒸發了。

而事實上,司徒贇並沒有蒸發掉,這當然不能讓莉莉安如願了。

因為,他此時就坐在路易斯大街180號的她家裏。

從進門開始,司徒贇都保持著隨意地姿態。

他看起來沒有初次見麵的拘謹,而莉莉安的父親亨利也沒有像對待陌生人那樣,他們同時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相簿翻看著,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亨利的瞳孔也是黑色,皮膚較為細膩,莉莉安似乎遺傳了他的細膩,但卻僅此而已。

“這是莉莉安很小的時候和我去廣州照的,她並不知道,我也從來沒有拿出來過。”亨利手裏拿著一些沒有裝進塑料薄膜插袋的照片,已經有些陳舊了。

“亨利先生,能把這張照片送給我嗎?”司徒贇手上拿著一張小莉莉安的照片,問道。

“哦,那是莉莉安和她媽媽去植物園時照的,她看起來很開心,如果不介意你拿去吧!”亨利解釋道,但語氣更像是懷念自己的妻子。

“謝謝!”司徒贇隨手把照片放進了旁邊的公文包裏。

“你也知道的,她聖誕後的第二天就要跟我去中國了,我相信你會放心,畢竟你知道我的目的。”他繼續說道。

“去吧,有些事情隻有等她自己去揭開答案,祝福她也同時祝福你。”亨利回答道。

“對了,你想看看我母親嗎?她知道你來家裏肯定會很開心,但你知道的她年紀太大了,所以精神難免不好,現在在房間休息。”亨利又問他。

“嗯,是應該看看祖母的,畢竟當初我在蒙特利爾上學的時候,她一直對我很好,也包括你,亨利先生,你們都是很好的人。”司徒贇回答。

年邁的老人睡在一樓的東麵,房間裏有一整麵落地玻璃,透過稀疏的窗簾,可以看到屋外的花園一角,不過此時,屋外隻有一片白雪而已。

司徒贇跪撲在床頭,看著老人家已經熟睡,他就那麽靜靜地望著她,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在翻騰。

許是**的老人並未熟睡,感知到了氣息,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同樣的一雙黑色瞳孔,帶著難得地清明之色,在看清麵前的人之後,她溫暖地笑了。

老人伸出布滿褶皺的左手,牽起了司徒贇地右手,司徒贇能感受到老人的溫暖,就如自己的爺爺那般有力。

隻聽得老人輕聲開口道:“贇席,你來了。”竟是標準地中文。

“嗯,奶奶,我來看你了。”也許隻有在此刻,那個原本冷漠地司徒贇才有了一絲溫和。

“我的莉莉安,就拜托你照顧了。”老人又說道。

“我會的,就算我不會,爺爺和媽媽也會好好地照顧她的。”那一絲僅有地溫和也稍縱即逝。

“擁有這樣一份責任,不知道是幸事還是禍事?隻求上帝保佑你們都能平安健康。”老人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奶奶,請照顧好自己,我會再來看您的。”司徒贇道。

“嗯,去吧,我會的,你也一樣,請代我向你的爺爺和媽媽問好。”說完,老人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已無再開口的意思。

門口等待地亨利給了他一個笑意,兩人隨即離開了。

這個聖誕前夜的早上,司徒贇帶走了莉莉安的一張照片還有一股莫名的情緒離開了路易斯大街180號,也帶走了計劃裏的某些東西。

在多倫多的莉莉安此時並不知道蒙特利爾發生的事情,也許她隻會帶著初次見麵的心緒去迎接未知的國度。

夜晚的靈頓大街,一家意式餐廳裏。

兩個年輕的男女對坐著,正笑意不斷。

而他們並不會注意到,街道上的一輛汽車裏,也坐著一個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他注視了餐廳裏的男女很久很久。

………

加拿大的冬季或許總是如此讓人難熬,但卻又被人習慣。

街道被布置得異常漂亮,許是聖誕節的緣故,人們紛紛迎著寒冷之氣行街。

但此刻的那些熱鬧非凡都與司徒贇無關,他總是那麽淡漠孤獨的麵對這個世界。

時間回到許多年前,當司徒贇得知那些往事與自身的記憶重疊時,竟然沒有絲毫差異,他開始尋找腦海裏的記憶點,它們都一一呈現麵前。

有一次,他尾隨莉莉安很久,看著她茫然無知的行走,從清晨到黃昏,又故作堅強的麵對眾人,也許她並不會想到,此時的自己已經被一個陌生人所熟知吧?

對於自身的這般如病態的跟蹤者行為而言,他竟然生出些許瘋狂的念頭來。

或許,自己是有成為病態之嫌疑的。

司徒贇1982年出生在香港,司徒家族最年輕的一輩,成長在廣州,他熟悉粵中的一切,包括那些不為人所知的事情,十幾歲就隻身來了蒙特利爾,讀了兩年麥吉爾商學院的預科,便去了哈佛商學院,看似順風順水的一生,從來都是被人羨慕不已,但他有一個藏於內心深處不被幾人知道的秘密。

這個秘密迫使他麵對世俗總是淡然無比,也迫使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爺爺總是開導他;“贇席啊,你要懂得放開自己,或許那樣你會活的輕鬆一些,我不願你背負太多的壓力,但爺爺又不能替你分擔,所以,接下來的每一步,你都要慎重,並且也要活的更開心一些。”

而他總是無法釋懷,爺爺知道他的秘密,但卻無法幫他分擔,他並不能怪罪任何人,這是老天爺給他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他相信,到了現在自己有足夠應對的能力。

慌忙之間,一個滿懷心事的少年,已經長成一個足夠有能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