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4.夜黑有形

北京時間二十三點三十五分,先鋒大街。

矮個子男人出現在了透亮的夜色裏,以近午夜平常的人們早已睡醒了一覺,然後又迷迷糊糊進入了下一波的夢鄉,可對於夜貓子來說,黑夜遊戲或許才剛剛開始。

盡頭的石板路上,矮個子男人朝巷子口的方向走去,也許是帶著心虛或者是其他什麽,步子走得有些匆忙,還差點被翹起的石板絆倒,踉蹌著幾步又朝巷子口走去,心大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就在巷子的一條小小的分叉路口裏,有一群人欣賞了他的“滑稽表演”。

很快,矮個子男人已經走到巷子口,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跟上了矮個子男人的步伐,前方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察覺。

另一邊,矮個子男人悄聲出了巷子,急步朝南邊走去。

此時大道裏依舊燈火通明,有行人從他身邊經過,懸起了一陣熱風直撲打在他身上,矮個子男人不悅,厲聲朝那人吼著不太純正的白話:“有咩搞錯?看路。”

那人似乎剛參加完一場聚會,酒精讓他的大腦失去了理智,迷糊間見對方是矮個子,於是回橫道:“怎麽?想打架?”說的也不是白話,被酒精作用後的氣勢有些囂張。

矮個子男人被這酒鬼的氣勢所鎮嚇,厲聲瞬時成了弱聲:“不…不想…”話還沒有說完,仗著自己個子小身體靈活,一個箭步衝了出去,留下的酒鬼嘴裏還在罵罵咧咧:“媽的,孬種。”

當然,矮個子男人肯定沒有聽到有人說自己是孬種,不然還有可能回去跟對方拚命吧?不過就剛才那一幕所反應的真實情況是,矮個子男人絕對是欺軟怕硬的。

跑出去了好遠,矮個子男人靠在一處牆角下喘氣,還不時朝身後望去,似乎是在確認那個酒鬼有沒有追來,可整條街道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竟然已經沒有任何路人,可能是內心裝著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他瞬時感覺周遭的空氣裏有股涼颼颼的風吹了過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慌張地又朝一條雜亂的小巷子望去,“啪嚓”一聲,堆放在牆邊的一堆雜物適時倒了下來,矮個子男人被驚得後退了兩步,疑神疑鬼的打量著,突然,兩隻老鼠一前一後從雜物裏跑了出來,他鬆了一口氣,然後罵咧道:“該死的耗子,嚇死老子了。”

可兩隻老鼠的突然出現並沒有讓他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那股沒來由的涼風依舊圍繞在他周圍,他給自己壯了壯膽,嘴裏振振有詞:“阿彌陀佛,冤有頭債有主。”說完忍不住擦了一把額頭,摸到的竟然是一手的冷汗,沒有停頓太久,見他又繼續朝南邊而去,步子卻越發顯得急切。

…….

南邊,一座廢棄的垃圾處理廠。

這座垃圾處理廠建於上世紀90年代,曾經為整個番禺地區服務,但近些年由於設備和技術的老化,無法再滿足現代社會所要求的日益精細的垃圾分類處理能力,徹底成為了一座垃圾場,剛從垃圾清理的崗位上退下來的那幾年,這裏還經常有拾荒者和流浪漢的光顧,可慢慢到了後來,完全成了一片無人問津之地。

垃圾廠有兩扇鐵質大門,被一條鐵鎖鏈鎖了很多年,經過無數個風吹雨打的歲月後,鐵鎖鏈也成了鏽鎖鏈,看起來脆弱不堪,四周是紅磚修葺的圍牆,但因為年久失修,圍牆已經破損倒坍嚴重,任意從一處倒塌的破口處就能進到裏麵。

甫一走近,圍牆內的空地還有雜草叢生覆蓋著。

如果細細觀察,還會發現雜草間隱藏著許多廢棄的鐵條和鋼板,也許是這些東西太過笨重,那些拾荒者們竟然沒有搬走,長年累月的堆積也已經顯得鏽跡斑斑。

再往裏走,會出現一條極不易被人發現的小徑,小徑也許是通往了垃圾場深處的某些廠房吧?

用來作為處理垃圾的廠房分散在各處,幾乎都是做的分隔玻璃窗戶,幾塊破裂的玻璃正懸掛在窗棱上,慶幸沒有風的襲擊,玻璃們才能保住最後一絲的“尊嚴”,將死不死地吊在破敗裏裝點淒涼。

如若人站在窗下觀望內間,會被抬高的地基阻擋視線,但如果從裏麵打量外間,卻會得力於這些抬高的地基,將外間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深處的一間廠房內。

玻璃窗被刷上了一片片厚重的黑漆,裏麵的燈光被阻擋在內,誰也不會想到,廢棄了這麽久的垃圾處理廠此時竟然有人入駐?

正聽幾個人說著話,像是早茶間的家長裏短。

一個人說道:“誰會在這種地方建實驗室?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嘛!”

另一人接話:“可你沒看人家出手有多大方嗎?也許別人就是吃飽了沒事幹,外加錢多燒的慌必須來做這些讓人看不懂的實驗。”

又一人說道:“我們每天對著一堆不認識的機器發呆,也從來沒見他們的人來過,看著這些儀器都起了灰塵,你說除了擦擦灰還能幹什麽?這樣的錢掙的太讓人鬱悶了。”

“你這是典型的無福消受,誰有我們這樣的運氣,天天守著一堆機器也能掙錢?不就是擦擦灰,無聊了一點嘛!看你這樣子,隻能掙點辛苦錢。”有人開始不屑地諷刺起來。

被諷刺的那人似有不甘,扯著嗓子反駁:“我是隻會掙點辛苦錢,那樣也有罪?靠自己的努力掙錢,沒有什麽不適合的。”

被反駁的人見對方已經扯紅了臉,不便再與爭執,於是弱聲道:“是…是是,你說的也是對的,可有什麽辦法呢?既然已經接受了這份工作。”

可被諷刺的人心鬱難平,隻得退到一邊生悶氣,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在生別人的氣?可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言語裏談及地那樣,這份工作的報酬是無法用正常思維去猜想的,就好像你無法真正對一個技術嫻熟的木匠的工資進行準確猜測,因為那會讓你的思維產生紊亂,在得知真相後,一定會大吃一驚。

沒有人會拒絕一份既不犯法,也不損人利己,更有高額回報的工作。

可我們隻是一個連真相都無法窺探到的聽聞者,任何沒有證據的事情都是帶著主觀偏見的。

…….

司徒贇幾人已經跟著矮個子男人走出了很遠,甚至漸漸偏離了燈火通明。

不敢跟得太近,隻能隔著遠遠去判斷矮個子男人的動線,周思律有些急躁:“我們要跟到什麽時候啊?這不是在浪費時間嗎?”

司徒贇接話:“舅舅,您先回去吧!”

“為什麽要讓我回去?”周思律又疑惑:“難道是嫌我囉嗦?可我畢竟是你的長輩啊!”又開始倚著身份狐假虎威起來,這也是司徒贇最鄙視他的地方。

“舅舅,適可而止,我最不喜歡你這個時候,您要是真的七老八十我也認了,更不要讓別人看笑話,我會更鄙視你的。”

周思律正想反駁,可一旁的雷蒙德又拉了他一把,順著雷蒙德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矮個子男人鑽進了一條布滿雜草的小路裏,眼見著就要消失在眾人眼中,周思律一下又來精神,瞬時小聲喊道:“不能讓那孫子跑了啊!”

說著,自己反而率先追了上去,幾人見狀沒有異議也跟了上去。

雜草叢生的小路,或許都不能被稱為路,因為魯迅先生說的“走得人多了,也就變成了路”在這裏卻成了反麵,人走得少了,也許連路都不能算吧?

好在不算太長,甫一走出雜草堆的包圍,幾人的視野又開闊了起來。

麵前出現了一處麵積很大的空地,當然也是草長鶯飛地樣子,隻是沒有方才那條小路的那般氣勢,雷蒙德是幾人當中唯一的外國人,也是最不清晰的人,他不解問大家:“我們到底在幹什麽?什麽時候成了跟蹤狂了?”

周思律接話:“這不是讓你在中國就體驗了一把當福爾摩斯的感覺嘛!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雷蒙德更加不滿:“誰要體驗什麽福爾摩斯感覺啊?我就是一個律師而已。”

周思律反問:“律師也需要對負責的案件進行調查取證吧?”

雷蒙德哂笑:“我的領域是國際法。”

“誰管你什麽領域啊!是律師不就應該對真相保持警惕嗎?”周思律有些不管不顧地蠻橫起來。

“不懂不要亂說…”

雷蒙德還想說點什麽,卻被司徒贇給打斷了;“你們兩個先不要說了。”隨即又提醒道:“人都跑了,趕緊跟上啊!”

兩個人這時才清醒,周思律仍舊喋喋不休:“雷蒙德,你看都怪你吧!要是跟不上那矮子,這就是你的責任。”

很奇怪,活潑好事的王克竟然全程都沒有開口說話,彷佛是和林朝德商量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