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55.北上之路(3)
一九零零年六月，魯地。
北上之路，也許荊棘密布，但也許是朝霞楚楚，誰也不知未來的道路究竟何處？
最終，也不知傅先文如何同意了兩人的請求，總之，伍子洵和錦秋終是踏上了北上的道路，而隊伍裏卻多了一些不該出現的人，比如丁霜降、丁玉琰、丁玉璞三兄妹及守院一名，比如美國醫生艾爾斯，又比如那個帶著手槍的傅家守院，彼得望著一眾人無奈，但也無計可施。
一場夾雜著個人色彩的行程，儼然成了“省親”之旅，可誰也沒有親人在天津，更沒有讓人滿心期許的美景，隻有無盡地未知在等待著眾人。
丁昌平真的是個奇葩，伍子洵之流怎麽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讓自己的子女都跟著去，隨行的隻有一個守院而已！就真不擔心子女的安危？
伍子洵原本不想讓霜降去，可霜降小姑娘實在是一位出色的“辯手”，不但讓父親哥哥們同意了自己，更讓伍子洵他們無話可說，理由很簡單：“錦秋姐姐能去的，為何我不能去？”
彼得原本是嗆過聲的；“錦秋在濟南沒有親人，隻能跟著哥哥一起走。”
霜降反問：“那我也跟著哥哥們走啊！既然哥哥們也去，我也可以去啊！”
彼得原本不想跟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可小姑娘霜降的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著實讓人可恨，於是彼得又回了一句：“你就不怕你父親傷心？”
霜降不甚在意，意指錦秋：“那就要問問錦秋姐姐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所有的理由都是拿錦秋來塘塞，其實錦秋也很無奈，被人拿來做了活例子，還不能反駁辯解，反駁了就是你的不對，辯解了還是你的不對，霜降把她當成了“偶像”，她能說：“霜降，你這樣不好的，萬一路上發生了意外，你讓你的父親何以自處？”嗎？肯定不能這麽說啊，霜降那張伶牙俐齒的嘴，不去做訟師都浪費了。
於是，就順理成章地跟著北上的隊伍了。
此去了無佳信，幾人在丁宅外告別時，連往日互相不對付的傅先文也來了，丁昌平難得沒有給傅先文臭臉色，隻給了一個冷漠地“哼”聲作為回應，傅先文原本就不是來抬杠的，甚至帶來了那個曾經帶著伍子洵從青州一路而來的守院，傅先文覺得理由很充分；“子洵錦秋執意北上，我不能代表你們父親否決你們的決定，但卻可以告知你們一聲，一切事物可由夢吉周全。”
夢吉便是那位傅家守院，聞傅先文言，默聲朝幾人交拳，真是冷漠無情地模樣，這當然是伍子洵的小仆人阿德心中所想。
伍子洵對這位守院的“冷漠”可謂記憶猶新，一路走來，說過的話一個手掌都可以數過來，可從此人懷揣手槍便也能窺探，是個以武會友之人。
對於傅先文的好意，伍子洵心中誠然，誠摯地朝他道了謝：“傅伯父心意，子洵明白，可此去不為曆險，何以麻煩夢吉大哥半分？”
傅先文顯然不認同伍子洵的意思，連忙擺手：“子洵不知，義和團凶險之相，帶上夢吉，伯父才能放心讓你們離去，如若不然，我自要通知你父親知曉的。”拿他父親來做理由，徹底讓人找不出任何推拒的話頭。
一旁的丁昌平見狀，揚聲諷刺道：“傅家產業富厚，人丁如此濟濟，真是讓丁某麵上無光啊！即是一片心意，子洵又何不承情呢？”雖是跟伍子洵說道，可卻是向著傅先文說的。
伍子洵有些為難：“可此去不為曆險，又何必再讓人奔波呢？”
傅先文被丁昌平一頓諷刺，也覺無聊，於是開口勸解：“既然子洵如此執拗，那就請把錦秋留下，你等去便是了，錦秋可由伯父照拂。”
作為“主力”的錦秋一聽，肯定是不同意的，於是訝異道：“為何？我可不想待在濟南啊！既然傅伯父是一片好意，哥哥為何不願讓人跟隨？”
當然對於傅先文的一片好意，伍子洵有著自己的看法，若是一路平安也就罷了，若是一路荊棘不是讓又一人陷入了困境嗎？傅夢吉雖屬“高手”行列，可不代表雙拳能抵他手啊！又何苦非要陪他們走這一遭呢？
可伍子洵並不想到，傅夢吉的本領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傅先文見伍子洵一副思量地模樣，替他做了決定：“子洵大可放心，夢吉雖不能雙拳抵幾手，可也是個中翹楚，等你們安然到了天津，他便離開。”
丁昌平也適時說道：“多一份助力就多了一份保障，你們其中有錦秋和霜降兩個女孩子，多些人手也是好的，子洵也就承情了吧！”難得地沒有互相擠兌，傅先文也點頭附和：“你們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此去凶險如何得知，多一份助力也自己考量吧！”
伍子洵有些為難，轉頭去看彼得和霍斯特，兩人也有些懵，霍斯特隨即又點頭，為了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對伍子洵說了英文：“子洵，我們確實需要考量，隊伍裏還有錦秋和霜降，天津的局勢這麽不好，多一個人的保護也好。”
“是啊，是啊，這次北上，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凶險，把這個夢吉帶上吧！你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錦秋考慮啊，何況我們外國人的境地也不好。”彼得也瞬時接話，原本就不太願意北上，多一個人幫助，也許真的會有一份安全，況且這個夢吉看起來很可靠的樣子。
伍子洵一聽也不好再反駁，轉身也應了傅先文：“那就有勞夢吉大哥了。”說完，還朝他也回了個雙手抱拳的動作。
傅先文見伍子洵終於應承了下來，終是欣喜：“子洵此去，可由夢吉代為周全，夢吉出生武術世家，也曾北上，有他在，伯父也可安心。”
伍子洵道謝：“有勞傅伯父體恤，子洵感激不盡。”
丁昌平見狀，也囑咐兩個兒子道：“我亦派了守院護送你們北上，玉琰玉璞你們年歲稍長，若有事可一同商量，切勿莽撞行事，尤其是看好你們的妹妹。”
丁家兩兄弟算是隊伍裏年歲最長之人，丁昌平的囑咐也不無道理。
…….
德州，位屬濟南府北，鄰於直隸河間府。
臨近夏季，雨水繁多，從南邊的大道裏冒雨駛來了兩輛高頭大馬的車，正是伍子洵一行人。
車廂裏有些悶熱，尤其是兩個小姑娘跟幾個男人擠在一起，繞是再不顧及男女有別，也還是有些不住地抱怨：“子洵哥哥，我們是不是到德州了？”
小姑娘霜降扯著袖口一邊擦汗一邊問：“到德州是不是可以休整一番了？”
隊伍裏人多，幾乎都是幾人擠在一輛馬車裏，人多加之天熱，封閉的空間裏必定會讓人難耐，伍子洵、彼得、霍斯特和兩個小姑娘擠在一輛馬車裏，反而是小仆人阿德跟著丁家兩兄弟在另一輛馬車，伍子洵被霜降問及，於是掀開了簾子問駕車的傅夢吉：“夢吉大哥，我們這是到德州了嗎？”
傅夢吉點頭答：“是。”
伍子洵又轉頭朝霜降說：“聽到了吧！”像是也受不了車裏的悶熱，一屁股坐在了傅夢吉一旁，傅夢吉見狀，難得說道：“子洵少爺，外麵雨大，您進去吧。”
伍子洵：“車裏人多太悶，我就在外麵歇歇。”
傅夢吉不置可否，繼續趕自己的馬車，伍子洵有些無聊，想要跟傅夢吉說上些話：“夢吉大哥，您何時去過天津？”
傅夢吉一邊趕車一邊回答：“有些年頭了。”語氣不鹹不淡的。
“天津如何？”伍子洵又問道：“哪裏聽說不比廣州差，真是那樣嗎？”
傅夢吉回答：“我沒去過廣州，所以不好評價，然天津之繁華確實不俗，子洵少爺到了便知。”傅夢吉原本不多話，也不主動找人攀談，多數時間都是有人問才答，說冷漠也不為過，但其麵相總帶著些似有似無地和善。
車裏的霜降也聽到了傅夢吉的回答，於是掀起布簾也坐了出來，也不管傅夢吉是否冷漠，扯著袖子問道：“夢吉大哥，天津好玩兒嗎？”
“丁家小姐，如今的天津恐怕不好玩兒。”傅夢吉回答，語氣帶著更加疏離的冷漠，彷佛是在表達霜降的問題有些不合時宜。
“你傻啊！問這種問題？”彼得適時開口說道：“現在的天津都成什麽樣了？還能好玩？”
原本沒有意識到目前的形式，加之局外人的處境，霜降有些後知後覺，訕訕地跟彼得嗆聲：“我一時忘了如今的形式，一聽你們談及天津，便好奇問了。”
“有什麽好奇的，到了不就都知道了嗎？”彼得口氣有些不爽，可能是覺得霜降太過小孩子了吧？
自覺理虧，沒有再反駁彼得，悻悻然地溜回了車輛，一屁股又坐到了錦秋旁邊，見錦秋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瞬時好像又忘了剛才的事，問道：“錦秋姐姐，你不開心嗎？”
錦秋被問及，搖頭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