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173.天津失落(2)

“你拿什麽保護你自己?”丁家大哥甚是不滿地問道。

“不是有哥哥們嗎?”霜降不以為意地答。

“如此大事,豈能如此兒戲?”丁家二哥也來湊熱鬧了。

霜降瞬時像失了依靠的孩子,見兩個哥哥如此執著,沒了主意,忍不住哭了起來,那表情無比難受,大有哭破眾人心的意味。

丁家兩位哥哥甚是無奈,相互望了一眼,丁家大哥安慰道:“小妹就是這般保護自己的?若是眼淚能換得別人的同情,這滿目的瘡痍也就不存在了,這不是兒戲,更不是府宅裏唱大戲,小妹雖年幼卻應懂得這般道理才是。”

霜降一聽,瞬時收聲問道:“若是我懂這道理,哥哥們就能讓我留下嗎?”

丁玉璞:“這不是兒戲,不是留下不留下的問題。”

霜降:“我並未把這看作兒戲,隻是我想跟你們在一起,既然選擇了來天津,就應該跟著哥哥們的,若是你們要回去,我也同行。”

丁玉璞卻沉默了,平日裏再如何驕縱小妹也是無話,可…這般局勢的天津,真的要讓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留下嗎?他無奈去看身邊的二弟,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見二弟也一副茫茫無措地表情,那一點猶豫卻變得更深了。

“霜降,留下來不代表能保護好自己,未來會發生何事我們都無法預料,你…若是害怕也不能表現出來,你能保證嗎?”丁家大哥像是做了極大的決定,泱泱地問道。

霜降忙點頭答應:“我能保證的。”

丁家二哥也問:“小妹拿什麽保證?”

“我拿自己的性命保證,絕不後悔今後遇到的任何險阻。”這一刻的霜降小姑娘瞬時成了大姑娘,無比鄭重地回答。

丁家兩位哥哥隻得連連歎氣,眾人也看得一陣唏噓。

既然丁家三個人也以決定,剩下的人也就不便多說,紛紛表示留下,就連傅夢吉也沒有理由地留了下來,從濟南一路隨行的人絲毫沒有變動。

店鋪的老板見一眾人心誠誌誌地模樣,也像是受了鼓舞,說道:“諸位可先在府上休息片刻再離開,如今的天津城家家門戶緊鎖,怕是連投宿也是不便的。”

眾人一聽,瞬時感動,相互觀望了一眼,也沒有扭捏作態。

由伍子洵答道:“如此,就多謝老年人了。”

那老年人做手道客氣,領著眾人進了門簾後的院子裏,原來門後頗有空間。

開店做買賣的人家,多數是會在店內設有活動空間,老年人的生活空間就在門簾後,是個麵積頗大的院子,院子周圍高牆林立,倒是可以理解為護身之所。

老年人將眾人帶進了院子二進的一間主廳,一個老婦也跟著進來了。

見老年人領著一群陌生人,表情驚訝問:“老爺,這是?”

老年人向老婦人解釋:“這是從濟南來的幾位外鄉人,怕是在街巷裏迷了路,所以特意請他們進門喝杯茶,吃頓便飯,老婆子,你趕緊張羅去…”

那老婦人一陣懵,迷迷糊糊應了話,轉身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又領著個年歲尚小的孩童進了門,兩人手上都端著幾碗茶。

眾人連連道謝,倒讓老板一家頗感親切,老年人見幾個年輕人皆是相貌堂堂地模樣,便也好奇問道:“幾位聽口音倒不全是山東人?”

伍子洵遍也答道:“晚輩與妹妹都是廣東人。”

老年人恍然:“難怪口音這般,小少爺如何稱呼,來天津可是要事?”

伍子洵答:“此事說來話長,老年人就當我們是來尋人就好。”

老年人也不往下追問,摸著胡子直點頭,又問起其他:“那幾位是你們的朋友?”問的當然是彼得三人,彼得一聽沒讓伍子洵開口,自己接話道:“老年人,從剛才我們進店開始,您就一直盯著我們看,是被我們的樣子嚇到了?”

那老年人被問,潸然一笑:“當然不是被嚇到,老頭子在天津的外國朋友不少,也是入了教會的,隻是義和團打來時,他們都去了塘沽,這些時日的天津城可是連個外國人的影子都沒有。”

彼得好奇:“老年人也是教徒?這倒是稀奇。”

老年人似乎很驕傲:“早年就入了教會,每周都去教堂禮拜,可惜教堂現下也被毀了,作孽啊!”

“天津城目前形勢如何?”是甚少發言的傅夢吉。

老年人也沒猶豫,唏噓答道:“義和團來時,毀了不少外國人的店鋪,就連我們也被殃及,說是隻要是和外國人有一絲半點關係的人和東西都要毀去,城裏那幾日就像煉獄,日日聽見嘶喊聲,大火從東頭燒到西頭,老頭子我是東躲西藏才保全了下來,可卻每日不敢出門。”

“那官府的人都不管的嗎?”伍子洵問。

“官府管?你們還不知曉嗎?官府的人已經和義和團的人勾結成夥了,一起去打塘沽了,北京城裏的事你們也不知曉?”老年人問。

“我們剛才濟南府而來,沿路並未聽到任何消息,老年人,可是有何大事?”伍子洵解釋道。

那老年人嘖嘖感歎:“北京城的那位早就沒了實權,全是那位老佛爺一手遮天,聽說她命人招安義和團去攻打北京的使館區,惹怒了外國人,北京怕是比天津更讓人膽戰心驚吧?”

“為何這樣?”彼得似乎並沒明白其中意思。

“當然是怕外國人搶了自己的權利,當初義和團在山東和直隸活動時,誰喜歡這幫人?若不是被逼得慌不擇路,那老佛爺會幹出這樣的事兒?”老年人小聲地說著,像是怕隔牆有耳。

一說起這些,老年人似乎鬱鬱難平,隨即又問丁玉璞:“你們山東現在局勢如何?是不是一片’太平盛世’?聽說那新上任的巡撫大人極為了得?”

人雲亦雲便是以訛傳訛,若是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是草木皆兵,一個在天津城做買賣的人,尚且聽聞山東之事,那可想他人會如何?丁玉璞不關心新上任的巡撫大人如何了得,便是濟南府的一片安詳也是有目共睹的,於是問道:“老人家如何得知?”

“當然是大家都在傳。”老年人回答。

“濟南府境內怕是也難找到外國人的蹤跡了。”丁玉璞卻答得並不入題。

“那他們…?”老年人意指彼得三人。

彼得見這老年人又是一副關心模樣,便回答:“我們都是從外地來的,恐怕隻能算運氣好,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可卻來了天津,一切都不明朗了。”

“你們這般也是心大,也不怕半道就遇上義和團?你們是不知曉,現下的天津城內外到處都是義和團的人影,見著你們可是凶狠無比的。”老年人說道。

誰說不是心大?毫無準備就貿貿然來了,若說是運氣好也不為過,可再接下來的路就變得不那麽明朗了,當真是年輕無畏啊!

眾人一陣沉默,似乎都在思量這老年人的話。

不一會兒,那老婦人又進了門,也不是怕生的主兒,見著眾人也是一陣坦然說道:“諸位都隨我來用飯吧!”

老年人也附和道:“那就請諸位隨我們一道去用飯吧!”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望著兩位老年人步伐也算矯健的身影,伍子洵沒來由地恍然,一路從廣州輾轉到了濟南,再從濟南到了天津,這路上也算時運佳未遇險阻,可在臨出發前,又怎麽會去計劃一切呢?若不是憑著一股自己都理不清的執念在,恐怕早已打道回府或是橫屍荒野了。

聽那老年人的話才明白,這股理不清的執念不就是心大嗎?

晃晃悠悠到了飯堂,除了伍子洵一眾人之外,老年人家隻有那個小小的孩童立在一旁,偌大的院落竟然隻有兩個老人和一個孩子?況且看這一家人也不像一般平民百姓那般庸碌,為何會這般?

當然發現這境況的不止伍子洵一人,就連霜降這樣的小姑娘也發現了,但卻沒有其他幾人的那邊淡定,問道:“老人家,您的其餘家人呢?”

老年人未曾料到一個小姑娘如此直接,訕訕回答:“都死了,隻剩我和老婆子帶著這個小孫子了。”小孫子便是這個年幼的孩童,見一眾人朝他投來了探尋的目光,先前還不膽怯的孩子卻躲到了老婦人的身後,探出一隻腦袋好奇不已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