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188.案發現場(4)

2011年7月,番禺郊外。

淩晨時分,天光還沒破曉,黑夜裏藏著無數的“魑魅魍魎”等待夜行迷路的人們落網。

夏夜裏的潮濕猶如一張張無形的巨網,那是黑夜生物最好的捕獵工具,讓人陷入一層又一層的圍困其中,它們盜走了人們的靈魂,隻剩下一具具“空殼”。

廢舊的垃圾處理廠。

實驗室裏正在高速運轉的機器突然停了下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有人影憧憧,看不清麵目隻有一個搖晃的影子。

可沒人能看到,或許是沒人會在乎這片荒廢之地到底在發生什麽,它就像是被城市媽媽遺棄的“孩子”,是被大眾遺忘的邊緣角落而已!

搖晃的影子從白茫一片的實驗室裏走了出來,穿著一身黑衣,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當然如此偏僻的地方肯定也不會有人去觀察他的麵容。就那麽堂而皇之的,他揭開了罩在頭上的帽兜,隻能從背影察看,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借著夜色,他從廠房的大門走了出來,沿著布滿露水的小徑一直走到了垃圾處理廠的大門,又逐漸地消失在黑夜裏。

另一邊的司徒老宅,司徒贇和周思律已經回到房間。

兩人的襯衣上似乎都沾染了一些露水,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隻聽周思律小聲地抱怨道:“贇希,這隻小狗從哪兒來的?怎麽之前沒有見過?”那隻小黃狗正趴在司徒贇的腳邊,搖著尾巴像是在跟司徒贇生氣;“你為什麽不帶我一起去?”

司徒贇回答:“帶著你也是麻煩,現在舅舅也知道了。”

周思律見他跟那隻小黃狗說話,忍不住好奇問:“你還能聽懂牠說話不成?”

司徒贇不以為意答:“難道我不可以聽懂嗎?”

“那牠剛才說什麽了?”周思律順著話頭問道。

“牠說…舅舅不要多管閑事。”司徒贇回答。

“司徒贇希,你蒙我呢?你到底聽不聽得懂啊?”周思律不滿道:“你以為舅舅我真是傻子啊?我們現在可是一起經曆過兩起案發現場的人了,我怎麽感覺還是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進展?”

“舅舅想要什麽實質上的進展?您這樣我會困惑的。”司徒贇說。

“困惑什麽?”周思律問。

“您可是我的親舅舅,可不要跟我發生除親情以外的其他進展,那樣會遭到外界的詬病的,雖然我這個人並不在意外界的質疑,但並不想跟舅舅這樣啊!”司徒贇又開始了嘲諷模式。

“贇希,你正經一點。”周思律提醒道。

“舅舅,您不是一向說我太正經了嗎?怎麽?現在就覺得我不正經了?”司徒贇反問道:“那我要怎麽表現才能讓您不要誤會?”

周思律似乎聽出了司徒贇的語氣裏帶著些落寞,連諷刺都不如平常那般走心,可以想象,每一次的孤獨“穿越”之旅,他都是怎麽麵對過來的?

以前總嘲笑他帶著一副黑眼圈,並不知道其中緣由。

到現在明白過來時,才真正替他心疼,一個長年窺探黑夜的人,又怎麽會被黑夜善待呢?他活得那般疲乏,都是黑夜給予的懲罰。

於是心疼地過濾掉了他所有的嘲諷,關切地問:“贇希,是不是很累?”

司徒贇惆然:“舅舅覺得我很累嗎?”

周思律正色直言:“是的。”連那隻小黃狗也應景地汪叫了兩聲,以示讚同嗎?

“你看,連牠都在附和我。”周思律說道。

司徒贇卻兀自說了起來:“有一次我應該是去了北京,看到滿目瘡痍的街道,槍炮聲就在耳邊不停地響起,人們似乎都不願意出門,而這隻小黃狗就是在那時被撿到的。”

“牠怎麽跟來的?”周思律問。

“我也不知道,但牠一直咬住我的褲腿不鬆口,也許就是那樣被帶回來的。”司徒贇猜測道:“原本我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回來的,可牠總是跟著我。”

“牠真的能聽懂你的話嗎?”周思律問道。

司徒贇沒有回答,而是低頭去看小黃狗,見小黃狗朝周思律汪汪叫了起來,彷佛在回答他;“我能聽懂你們的話。”

周思律猶自稱奇:“牠真的聽得懂。”

“再詭異的事情我們都經曆過了,難道還不能接受一隻會聽人話的狗嗎?”司徒贇自嘲道:“有時候真覺得自己特別像一個神經病,外人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內裏早已經千瘡百孔。”

“所以你用冷漠來武裝自己?”周思律接著他的話沉重地問:“但你覺得有用嗎?這些冷漠能給你帶來保護嗎?會不會有一天堅持不住了,然後瓦解,你將是一個皮膚稚嫩的弱者。”

“弱者!?”司徒贇回味著這個詞的含義,反問:“舅舅,難道你沒有帶著一層外殼來武裝自己嗎?我們既然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遵循世界的法則,而保護色就是法則的入門,誰也逃脫不了,就像你總在人前’濫情’,但並不代表你就是那樣的內心。”

周思律抱怨:“不要把我的外殼敲開好嗎?我不要麵子的嗎?”

“其實你活著也累吧?舅舅,更可笑的是,你還要在人前裝成一副大眾偶像的樣子。”

司徒贇繼續問:“還記得你小時候被外公掛在樹上揍嗎?”

周思律自嘲:“怎麽會不記得,你外公真的是心狠,我當時還那麽小,怎麽可能達到他的要求,他可是正兒八經的軍旅出身。”

司徒贇笑答:“外公不是心狠,是對注入了太多的期望。”

“可我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而且我很弱,隻能讓他失望。”周思律又問:“贇希,你會不會覺得你的父母把你交給司徒爺爺是狠心?”

“怎麽會,跟著爺爺很好。”司徒贇解釋。

“所以當我去香港上學時,我竟然從心裏覺得是解脫了,也許那是你媽媽故意為之的,但也許就是父親的讓步,誰知道呢?”周思律說道。

“一個北方孩子要在南方生活也不容易吧?所以你帶著保護色武裝自己。”司徒贇替他做了總結:“其實你也是孤單的,所以我們兩個孤單的人就自然而然地聚到一起。”

“贇希,你每次都把問題的根本看得仔細,卻總是喜歡在我麵前揭穿。”周思律似乎有些不滿:“每個人都想要一些隱私,你倒好,總是看穿又揭穿我。”

“舅舅,你要慶幸,你是我在乎的人。”司徒贇說道。

而周思律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於是順勢問:“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的在乎?”

“你可以選擇忽略或者是什麽?我不在乎的。”司徒贇隨意地回答。

“嘴硬心軟的家夥。”

兩人在黑暗的房間裏談論了很久,司徒贇也許還沒有發現,多了一個人來分擔自己的秘密,連那股每日的虛脫感也在消散。

周思律離開時對他說:“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記得你答應過我的,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還有不要去管那些’古人’的命數,那是我們也改變不了的。”

司徒贇何嚐不知道那些呢?可要怎麽跟他解釋;“我真的是頭一次有這樣的衝動。”

腳邊的小黃狗見他愁容,直扯著他的褲腳,司徒贇低頭查看,小黃狗便鬆口褲腳汪汪地叫幾聲;“我知道你為什麽衝動。”

司徒贇好笑;“你知道什麽?”

小黃狗不依不饒;“你就是覺得彼得是你的曾祖父。”

司徒贇辯解:“那是很早之前的想法,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更不想去猜測什麽。”

小黃狗揭穿了他;“你騙其他人可以,但不要騙我,明明就是很想去查詢。”

司徒贇卻沉默了,一隻莫名其妙來的小狗,卻能這般了解自己?這一切都好像透露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