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197.不速之客

“我沒有任何惡意,請您聽我講。”這聲音帶著空洞,就像跨越了很長的時間和距離,有些不真實的意味,這讓伍青山快要崩出嗓子的心髒卻突然減緩了。

他再一次謹慎地問道:“你是誰?”

對方答道:“您不用管我是誰?總之,我沒有惡意。”

伍青山似乎還沒有信服:“那為何會半夜出現在窗外?若是想讓人信服,完全可以從大門通傳找到我,又何必這般裝神弄鬼?”

“您不懂,我不能貿然出現。”窗外的人回答道:“一個陌生人能夠見到您嗎?況且這般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您麵前,請您不要驚慌,我是要給您帶來一些關於您兒女的消息。”

“子洵和錦秋?”在聽到兒女的消息時,伍青山終於沒有了顧慮,起身打開了窗戶問道:“你是說你有子洵和錦秋的消息?你如何知道?”

對方不慌不忙地回答:“他們現在就在天津,而且很平安。”

原本從不露麵色於人前的父親也在此刻顯現出了一絲安慰,對於這個不速之客地戒備也從最初的驚恐到了疑慮;“既然你知道他們的消息,又為何不大大方方地從大門來告知?伍宅的大門並不是你想象中地那麽不易進入。”

“抱歉這般前來打擾,我有自己的苦衷,請您理解。”對方答道。

“你方才說子洵和錦秋已到達天津?那他們如今身在何處?可有性命危及?”像是仍舊無法疏解心中的疑慮,於是又問道:“如今的天津局勢是否如報刊講得那樣?”

“每日炮火連天,殘垣斷壁處處皆是。”對方有些唏噓地回答。

“你是他們的友人?”伍青山又問道。

對方沒有立即作答,而是突然問起了莫名其妙的話來;“您一切還好嗎?他們的離開肯定讓您不好受吧?可曾有埋怨過?”

伍青山搞不清狀況,但也潸然作答:“兒女都有自己的思量,作為父親隻能讓他們無憂無慮一些吧!若是他們平安就是對我最大的寬慰了,又何來埋怨?”

“您可真是一位不同尋常的父親。”對方感慨道。

“為何這般講?”伍青山問。

“因為生在傳統思想下的人們,有誰不是為了他人的目光而活?不是為了滿足他人的評頭論足?你們活的太累,不光要為自己生存還要為他人而生活。”

“你又何故這般解釋?人人不都是這般活過來的?”伍青山不解道。

“所以,你們活著可真夠累的。”對方再次強調。

“我不知你為何要這般評價,可難道你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的嗎?人人都把自己活成周遭所期望的樣子,卻一而再地背棄自己的內心,我不是一位不同尋常的父親,隻是一位父親而已!”伍青山也許有些過謙,他已經把自己活成了周遭期望以外的人,原本不同尋常一些也不為過。

這般掩藏卻也被窗外這人窺探到了內心,於是揭穿了他;“您不用謙虛,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期望以外的那種人,他們沒有勇氣和堅守,而您卻有。”

這讓伍青山瞬時大笑,無比自嘲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何表現得如此了解我?”

“都說了您不用在意我是誰?我不過是個半夜的過路客而已!”對方的語氣有些聽不出真實,就像這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空洞聲帶著屏蔽罩,伍青山想從中察覺一二卻也不能。

伍青山隻能抓住他言語裏的話來探究;“半夜的過路客?還真是讓人料想不到。”

對方察覺到了伍青山的嘲諷,訕訕地幹笑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周圍就是河道,窄窄的河岸根本無法讓人通行,況且此地還是別人家預留的一段不供人行走的隔水邊角地帶,他是如何來到此處?又是如何不被他人發現?

伍青山不是一個逼人太甚的人,也不願繼續糾結此事,於是提議道:“你可否先行入內談話?難道非要隔窗而談?”

“這樣就很好啊!”對方似乎不願意入內,於是坦然道:“我可不想嚇到您,還是就在窗外說話吧!”

“那你一會該如何離開?”伍青山問道。

“您就不用操心我該怎麽離開,您一會兒就當沒有見過我就行。”對方解釋道。

伍青山迷糊了;難道這人還真要浮水而走?河道雖不如海水寬廣,卻也足以支撐行船通過,要是不從他的房間通過,也並沒有他法,總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難道你要踏水而行?此處被河道隔絕,除了進屋從大門離開,便無他法。”伍青山純粹是出於好奇和告誡道。

黑夜和黑衣的隔絕讓伍青山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半晌沒有等到回答,以為他已經離開,正想開口詢問,卻聽窗外又響起了他的說話聲:“要不?我進屋?”似乎還有些猶豫。

“那就請進吧!”伍青山接話道,隨手還將窗戶推開了一些,以方便他入內。

可那人半晌沒有動靜,伍青山沒來由地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地等待著…

突聽他說道:“你可千萬不要把我給暴露出去,不然我可不敢再來了。”沒來由地一句讓伍青山甚覺疑惑,也問出了聲:“難道你還想再來?”

對方哈哈大笑起來:“倒不是特別想再來,就是有些原因啦!”

也不想再過多地糾結,聽他又提醒道:“您讓開一些,我要翻上來了。”話才剛說完,伍青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影翻上了高台,直直落在麵前。

“你…你…”伍青山被這全身黑的人嚇得話也說不清了。

那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抬手去撓自己的頭,可被帽兜遮住的腦袋什麽也沒有,自覺沒勁兒又放了下來,訕訕說道:“沒有嚇到您吧?”

伍青山緩過了勁,倉忙地問:“你怎麽如此打扮?若是在街巷裏,是要被認作強盜土匪的。”

“所以我不是就在您房間外嘛!”那人不以為意地回答。

為了掩飾自己的驚慌,伍青山岔話問道:“你方才說子洵和錦秋已到天津,如今安身在何處可知?若是我去信他們能收到嗎?”

“他們在一位法國太太的家中,怕是不能收到,況且天津的郵政和電報係統應該會在兩天後才恢複,您可以在兩天後讓你的法國朋友幫忙找到這位法國太太。”黑衣人提醒道。

“法國太太家中?”伍青山兀自疑慮道:“你如何得知天津的郵政和電報係統會在兩日後恢複,又為何知曉我有法國友人?”

那人嘿嘿幹笑兩聲作答:“我自然就知道,您也不用疑慮,這些事情我都是偶然得知,您在廣州城不是名人嗎?名人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為何還要我的法國友人幫助?你既然知曉子洵和錦秋在這位法國太太家中,難道不知曉法國太太家的地址?”伍青山問道。

“我要是知道,也不用您找法國人幫忙了。”那人回答道。

“那你就知曉我的法國友人就能找到?”伍青山問。

“那是自然,因為那位法國太太的身份足以讓法國公使館的人恭敬了。”那人自然而然地回答:“您的友人不是法國公使館的秘書嗎?讓他幫忙發一份電報到天津公使館找一位叫瑪麗蓮的太太,他們應該知道怎麽找到的。”

信息量不算太大,但也足以震懾伍青山,他在思量麵前這人話裏的真偽,於是又問道:“我如何判斷你是否在撒謊?若這些都是你一麵陳詞呢?”

那人便反問:“青山伯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叫你,反正我說得都是真的,如果您不相信大可不必理會我說的話,也就當我在瞎說。”

“可你來路不明,又黑夜出現,要我如何相信?”伍青山說道。

“來路不明?”那人兀自地自言自語起來,認真地思量起伍青山的問話;如果是來路不明自己也就不會這麽無聊去做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事了,還真是多管閑事。

“子洵原本是要去美國的,可卻被錦秋的突然離開打亂了計劃,是嗎?”那人突然問道:“而錦秋的衝動行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吧?”

“你這又是如何得知?”伍青山徹底驚訝了。

那人卻恍若未聞回答道:“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沒有任何惡意。”

但還是被伍青山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於是問道:“你不是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