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奧爾巴尼(2)

一月的紐約州寒冷無比,整個地域仿佛隱秘在風雪裏,有些模糊的意味。

氣象台發布了最新的寒潮預警消息,最強寒流將於晚間抵達紐約州各地,其中布法羅、羅徹斯特等西部城市尤甚,政府呼籲市民謹慎出行,車輛做好防護措施,以免發生意外。

而此時的奧爾巴尼亦受寒潮影響,街道房屋上,儼然積雪厚重。

市中心的各處街道,一片雪白之色,整個街道上唯有還閃爍著的紅綠燈帶了一些別樣的色彩。

西麵的櫻桃大街裏,矗立著一排排民宅,這裏是城市集中的住宅區。

此時,亨利和雷蒙德跟隨著查爾斯的車輛,正緩慢的行駛在被臨時清掃出來的街道裏。

查爾斯的車在一棟建築門前停了下來,他打開了駕駛室的門,一腳踩進了路邊未被清理的雪裏,驚得他不得不抱怨了兩句。

片刻,見他招手向車後的兩人,示意他們下車。

雷蒙德將車停在了查爾斯車輛的後方,也打開了車門,踱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寒風驚得他忍不住攏緊了身上的外套,他看向另一邊的父親,見他也同樣攏緊了身上的外套,還朝他笑了笑。

一旁的查爾斯突然抱怨道:“今年的寒潮來的有些讓人措手不及,真是讓人抑鬱的天氣。”見他抖了抖身上遺落的雪花,朝民宅的大門而去。

院子裏有一片草坪,有幾根枯黃的葉子透過雪層,突兀地冒了出來。幾棵鬆樹也被積雪壓彎了腰,顯現出了冬日的蕭瑟,雷蒙德跟在兩人身後,隨意地觀察著整個院子。

查爾斯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片刻,一個中年人打開了房門。

在見到查爾斯後,門內那人笑臉相迎,幾人一番簡單的介紹,便被迎了進去。

中年人是道森的孫子,叫德維,在查爾斯說明了來意之後,瞬間便明白了原由。

隻見他從客廳的一個櫥櫃裏拿出了一堆紙頁,遞給了查爾斯。

“這是從市立博物館得來的拓本,也許你們有可以用的地方。”隨即,他又從櫥櫃裏拿出另一本紙頁,解釋道:“這是我的祖父留下的筆記,裏麵也有一些內容。”

一旁的亨利忙不迭地抬手接住,並打開來。

道森的筆記開頭部分有寫道;“我們的生命會逐漸消失在茫茫的時間原野裏,而留下來的會是奇跡還是傷痛,隻需要等待時間的自然而然。”日期是在一九零一年的一月二十日。

亨利卻不由自主地思考起這句話的含義,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青春洋溢的年紀裏,為什麽會寫下消散的生命和傷痛?

他繼續翻開著,後麵又寫道;“我今天剛從紐約回到奧爾巴尼,在路過金斯頓時親眼目睹了一起讓人難受的事件,一個亞洲人被一群白人當街毆打,更讓人悲憤的是,竟然無人上前阻攔,有旁觀者竟然惡言相向,我氣憤不已上前製止,卻被一群人威脅,他們揚言要我少管閑事,不然連我也會遭到毒打,我有些害怕,隻得懦弱的退後並且離開。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特別的可憎,不知道那個亞洲人是否安好?我很後悔沒有施救,上帝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第一頁的內容到此就戛然而止,亨利看著有些心痛,莫名沒有繼續下一頁。

他抬頭詢問德維:“請問我能帶走一份資料嗎?或許您祖父的筆記本我是否也能帶走一份呢?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想看看,有關於我祖父的信息。”他的語氣請求意味明顯,讓德維有些為難。

“亨利,抱歉,除了我祖父的日記本外,其他的資料我都可以複印一份給你,可這本筆記本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看過,今天你是第一個,我也希望是最後一個,畢竟,這是祖父的隱私。”德維麵露難色,拒絕了亨利的請求。

亨利沉思,沒有接著請求,氣氛有些尷尬。

雷蒙德見父親並不好受,有些不忍,便開口道:“德維先生,我能懇求您嗎?我們真的需要您祖父的筆記本,裏麵也許記錄著關於我曾祖父的一些過往,您知道嗎?我的家中還有一位過百的老人,那是她一生的心願,找到她父親的哪怕一絲痕跡。”

如此真誠的言語,讓德維更加犯難,他默不作聲,似乎在思考什麽。

反而是一旁的查爾斯道:“德維,你是我的老朋友了,你可能不太了解亨利,但我了解他和他的家族,他的祖父和你的祖父是好朋友,當年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情,你如果見過亨利的母親,一定不會如此為難,亨利所做的一切,隻是在完成他母親的遺憾而已。”

“可這是我祖父的隱私,我並沒有權利去支配它。”德維試圖解釋道。

“德維,我明白你的心境,可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查爾斯歎息道。

也許是見薇恩父子的情深意切,也許是查爾斯的側麵攻堅,德維在短暫的沉思後,彷佛內心做了一場巨大的較量,他緩緩開口道:“我現在去給你們複印一份,請稍等。”說完,就離開了客廳,留下的三人都有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亨利朝查爾斯感激的點頭,比之先前,失落的心情恢複了不少。

而此時,雷蒙德的電話鈴聲大作,響徹在客廳裏,他迅速地接起來,並未主動開口。

隻聽見對方聲音有些疲憊地說道:“還好嗎?有沒有打擾到你?”

雷蒙德聞言:“挺好的,沒有打擾到我。”語氣還有些放鬆,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意識到什麽,又反問道:“你那邊應該是午夜吧?怎麽?做噩夢夢到我了?”語氣有些調侃的揶揄。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他倏地正經起來。

片刻,他答道:“有了一些頭緒,不過還在發掘中。”

對方似乎又說了什麽,他答道:“那到時候見。”便掛斷了電話。

亨利見雷蒙德一會輕鬆一會又嚴肅的神色,隨即便猜測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司徒贇,可他沒有主動問詢,反而是雷蒙德主動開口道。

“是肖恩,這小子做夢夢到我了。”口氣已經完全的揶揄。

亨利笑笑不語。

反而是查爾斯接過話來,道:“肖恩什麽時候來美國?自從他哈佛畢業以後,我們都有好幾年沒有見麵了,這小子連個電話也很少打,還是我主動給他,我這個美國的叔叔還沒有你們跟他來的關係融洽。”言語都是抱怨,可麵色卻是如此輕鬆自如。

雷蒙德一聽,有些驚訝,他跟查爾斯是第一次見麵,但他的言語裏顯然是認識司徒贇的,這讓他好奇不已,疑惑地望著查爾斯。

這樣的神色讓查爾斯忍俊不禁。

他開口道:“難道亨利沒有跟你講過?我叫查爾斯.威爾遜?”還不忘向亨利瞟了一眼。

這更讓雷蒙德錯愕,他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探究意味明顯。

亨利不得不開口解釋道:“算起來,查爾斯應該是肖恩已經沒有什麽血緣關係的叔叔,查爾斯的祖父和肖恩的曾祖父是兄弟,隻不過肖恩的曾祖父娶了一位中國女孩。”

查爾斯一聽亨利的解釋,有些啼笑皆非道:“嘿,老朋友,什麽叫已經沒有什麽血緣關係的叔叔啊?肖恩很敬重我這個美國叔叔的哦,你可不要誤導雷蒙德。”

雷蒙德仍舊疑惑不已:“可肖恩怎麽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提到過您呢?我根本不知道他還有一位美國叔叔甚至一個美國家族的存在!”

“年輕人,這是曆史遺留下來的問題,至於肖恩為什麽沒有提及過我們,我想想大概也能明白,肖恩是個不善言辭的孩子,很多事情他都不願意說而已!”查爾斯解釋道。

三人談話不多時,德維也進了客廳,他手上還拿著一疊複印紙。

亨利見狀,起身相迎,德維順手把複印資料遞給了他。

隻聽得德維說:“請珍惜這份資料,這也算是我為你母親能做的一些事情,亨利,你很棒,這樣的舉動很難得,請繼續。”

亨利聞言,真誠的道謝。

德維又轉身,朝雷蒙德說道:“年輕人,你也不錯。”

雷蒙德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致意:“這是做為晚輩應該的事情,我受曾祖母的教誨,懂得要感恩。”娜博麗深受父親的儒家思想教育,懂得仁義忠孝之禮,這些思想也深刻地影響著薇恩一家,讓一個西方家庭裏多了一絲難得的東方色彩。

“真誠的謝謝您,德維。”一旁的查爾斯也有些動容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