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1.初入北京

一九零零年五月初,氣溫陡然回升。

可伴著北方早晚的溫差,幹燥的空氣還是讓人有些難受。

東交民巷,是北京城著名的公使館區,也是外國人主要活動的區域。

清政府的紫禁城就在不遠處,這塊區域是各國們統一選出來的地方,一是為了方便隨時與清政府交涉,二也是避免了一些麻煩。

麻煩類的事情當然也是因人而異的。

美國公使館的對麵是俄國公使館,左邊是俄國銀行,再左就是荷蘭公使館,自從北京開辟了這片使館區域後,各國的人們也逐漸適應了異鄉的生活。

因為清政府有令,不許外國的軍隊入北京城,是以,整個使館區除了幾個零星的看家護院外,竟也沒有過多的軍列,當然,清政府自會打著“我們的軍隊會保護你們的”口號,大家也都相安無事。

近日來,使館區收到一些秘密的消息,北京城外的通州有一波“流民”,這波流民很有可能就是山東的義和團,可這種風過無痕的小道消息無疑被人們當成了笑話般看待。

距離美國公使館不遠的英國公使館,是整個使館區最有意思的一處地方,它與肅王府1僅一牆之隔,開設了諸多分館,有為初到北京的本國人學習漢語的翻譯館,有為社交活動設立的馬場,還有為官員太太小姐們設立的小型教堂,其休閑生活不必紫禁城裏的少。—-解釋1

司徒聘婷與內森就住在英國公使館區的翻譯館裏,這裏是大英帝國提供給翻譯人員工作和學習的地方,也是翻譯人員們主要的住所。《京津泰晤士報》的北京據點也設立在這裏。

內森作為《京津泰晤士報》的一名記者,理應來此。

翻譯館是棟兩層的洋房,二層開了無數個西式推窗,尖尖的屋頂,高高的院牆,這在四周皆是灰牆灰瓦的中式建築裏異常突兀。

多數時間,公使館都建議大家減少外出的時間,除非逼不得已的情況下。

司徒聘婷剛住進來時,認識了一位從蘇格蘭來的年輕小夥子,是愛丁堡大學的學生,因為當地報紙的一則新聞,才知道了這個遠在萬裏之外的國家,他對遠東地區好奇不已,由泰晤士報獲得了一個通訊員的機會來到了遠東,剛來不久,正在學習漢語。

兩人剛開始接觸時,這個蘇格蘭小夥就對司徒聘婷這樣的中國女孩好奇不已,再加之司徒聘婷會講英文,兩人“便愉快地”成為了朋友。

蘇格蘭小夥叫魯伯,漢語還學習的一塌糊塗,除了“你好,謝謝”這樣的詞語外,幾乎不會其他任何的漢語,所以司徒聘婷的到來,瞬間讓這個小夥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成了司徒聘婷的小跟班,隻要有機會,絕對會跟在司徒聘婷身後,除了去廁所的時間外,整個翻譯館和使館區都能見到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

當然,內森這樣的大記者要比司徒聘婷初來乍到的和魯伯這樣的小孩子忙碌得多,有些時候,他也會帶著兩人去北京城轉轉,但往往都會引起街道裏的側目。

至於麥爾斯與他部下們的消息,司徒聘婷自昨日住進翻譯館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他們的消息了,這是連神通廣大的內森也不得而知的事情。

住進來的第二日,司徒聘婷準備跟隨內森去一位美國使館官員家做客。

那位官員的家就在美國公使館不遠一棟當地民宅裏,據說是一位北京氏族廢棄的宅子。

宅子不大,有一麵足有十英尺高的院牆,一棵老榆樹從牆內冒了一節枝椏出來,茂密的樹葉增加了一絲人氣,大門上裝飾著兩枚紅燈籠,乍一看,誰也不知道這是一個美國人的家。

兩人敲了敲大門,是一個中國仆人來開的門,見那仆人有些木納,內森搶先說明了來意。

但北京美國官員要比天津城裏的美國人來得更謹慎一些,那仆人並沒有馬上讓兩人入內,交代了一句稍等,又是“嘭”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兩人有些無奈,自嘲地相對笑了笑。

不多時,大門從內打開,還是那個木納的中國仆人,他恭敬地請兩人進了門。

院子裏除了那棵高大的榆樹外,還有幾棵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司徒聘婷環顧四周,發現側屋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禮拜堂,此時正有兩個金發碧眼的女士在內,似乎在禱告。

她看得有些發呆,被內森輕輕地拉了拉衣袖。

北京氏族家的這棟宅子被這位美國官員設計得有些不倫不類。

原本廊下的一個戲台子用來做了一個會客的小廳,就挨在牆角,擺了幾張舒服的靠椅,吊腳的屋簷下還掛了兩盞馬燈,也許是美國官員的愛好,才會收集這種最為平常的燈具。

靠椅上正好坐著兩個穿著立領白色襯衣的金發人,兩人手裏還各自端著一個瓷器小杯子。中國仆人將兩人引到了廊下,小心翼翼地對其中一人說道:“庫裏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庫裏轉身朝兩人這邊看來,頗不在意的說道:“原來是內森,好久不見。”

“您好,庫裏先生,抱歉來打擾您了。”內森作勢對庫裏做了一個微微彎曲身體的動作,並再次向庫裏介紹道:“這位是惠,畢業於紐約大學,現在是紐約時報的一名記者。”

司徒聘婷適時地問候道:“您好,庫裏先生。”還學著內森的樣子,也微微彎了下身體。

“你是中國人?”庫裏沒有起身,見司徒聘婷便隨意地問道,不是特別禮貌的樣子,這讓司徒聘婷和內森都同時皺了一下眉。

“是的,我是中國人。”司徒聘婷仍舊禮貌地回答。

“給我們美國人辦事?”庫裏又問道。

司徒聘婷更加不喜庫裏傲慢無禮的態度,可仍舊保持著禮貌回答:“先生,我是一名被紐約時報雇傭的正式記者,可也有自己來去自由的權利。”

庫裏聞言,倒是變化了態度,突然笑了出來:“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中國女人,怎麽會成了一名美國記者的?就因為你是紐約大學的學生?”一副對司徒聘婷饒有興趣的樣子。

“庫裏先生,惠是我的朋友,請您注意自己的身份。”內森也有些生氣的開口說道。

“使臣先生開玩笑了…!”是另一名坐在靠椅裏沒有起身的人,口氣口音都有些揶揄。

庫裏朝那人笑笑,說道:“威廉姆先生戲言了,我隻是在跟兩個年輕人開玩笑而已,你看,內森還跟我急了,現在的年輕人,哎!”說完,還朝兩人搖頭,彷佛真為兩個年輕人不會開玩笑而失望。

庫裏見兩人沒有給他反響,有些無趣便讓兩人坐了下來,吩咐一旁的仆人給兩人上咖啡。

司徒聘婷還有些陌生感,身體不自然地僵直,被內森觀察到,悄無聲息地拉到了自己身旁的位子上,倒顯得異常隨意。

“我來是要給您帶一則消息的。”內森對庫裏說道。

“什麽消息?”庫裏依舊一邊喝著咖啡,一遍漫不經心地問道。

“山東的義和團也許正在北京和天津的城外活動,請你們要引起重視,前幾日,從廊坊到天津的一段鐵軌無故被人拆卸,這並不是一個讓人高興的消息。”內森道。

庫裏聽言,笑笑不語,直拿眼看向那位威廉姆先生,似乎也在詢問他的看法,兩人默契地同時笑了笑,庫裏便開口:“內森,你是不是太多疑了,這是你的記者直覺?”

“庫裏先生,你們不是也申請了天津的一個陸軍小分隊來北京?”內森疑惑,到底是真的不在意還是隱藏地過深,他看不透麵前這位使臣先生的心。

聞言,庫裏頓時不悅道:“內森,你隻是一個記者而已,沒有權利過問這些事情,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和我交情的份上,我現在就可以把你趕出我的家門。”

“使臣先生,請不要拿您哪套對付中國官員的心機來說教我,也不要說什麽看在我父親的交情上,我隻是作為一名記者該有的好奇心而已,不必如此驚慌,會讓我更加懷疑你們的。”內森輕蔑地說道,表情極為不屑。

“內森,請注意你的言辭。”庫裏的表情已經失去了原本地漫不經心,變得極度隱忍。

“我注意言辭?庫裏先生,我今天來得目的就是要提醒你們,不要讓我們更多的同胞受難,我的言辭有什麽錯誤?”

“你…你…我替你的父親感到丟臉!”庫裏你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言語去回擊,這還是平日裏威風凜凜地使臣大人?

“請不要再拿我的父親說事,這隻是我個人的問題而已。”內森不願意庫裏再提自己的父親,又說道:“我來中國的目的並不是因為我的父親,所以,請您弄明白。”

彷佛也察覺到自身的過激行為,堂堂的一國使臣,會被一個年輕人給刺激到?真是丟臉,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消息我已經收到了,你可以帶著你的’中國女朋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