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3.通州集結

一九零零年五月,北京城郊外。

頭戴紅巾的義和團突然占領了通州郊外的一處訓練營,每日打靶操練的聲音隨著風飄散了二裏地,他們不太安分,襲擊了周圍所有洋人的教堂和組織。

是以,通州一片的區域幾乎看不到洋人的蹤跡。

就在北京城裏的使館區收到這則消息時,已經是在隨後的幾日了,一些官員覺得此事不過是流民的一次小規模糟亂,不足以造成實質性的威脅,而另一部分官員們卻同清廷交涉,需要清廷加派兵力保護整個使館區。

就在兩幫人馬就保護與不保護發生了分歧時,廊坊一帶的鐵路軌道被人為毀壞的嚴重,不得不暫停南下天津的火車,加緊修複。

這讓一些在北京城安坐的外國人焦急起來,此時,流言蜚語如同夏日流火一般灼熱。

許多人雖沒有經曆過山東一帶的苦難,可也從許多書信與報刊裏讀到了隻言片語,義和團的泯滅人性是讓人戰栗的,北京城裏的這幫人就更加擔憂起來。

美國公使館的使臣庫裏.佛朗西斯被公使委托與清廷交涉,可始終沒有得到清廷的正麵回答。隨後,英國公使館也派出官員與清廷交涉,仍舊被西太後的推脫拋之腦後。不得已,各國使館隻得聯合起來,共同與清廷交涉,才有了一絲鬆動。

清廷派了一個幾十人的步兵分隊,駐紮在東交民巷附近的一處營地裏。

外國人們得到了安慰,清廷也敷衍了事,大家表麵裏仍舊和睦相處著。就在步兵駐紮後的幾日,一封從通州來的電報又將人們置於恐慌中。

電報是一個躲藏在通州的美國傳教士發出的。

大致內容是;“通州一帶境況慘烈,各處教堂與洋人開設的商店全部洗劫一空。”這份電報的內容轉天便被各國使館得知。

各國使館再次與清廷交涉,要求清政府派兵去通州剿匪,保護外國人。

西太後被一幫子外國人攪得煩悶,隻得再次敷衍派兵前去通州,可當派兵到達通州的那處訓練營時,除了踏平的空地和遺棄的破銅爛鐵之外,竟一人也未看見。

消息傳回北京城時,眾人都是一怔。

有人不禁懷疑起那份電報的消息真實性,有人卻懷疑起西太後的用意是否誠懇?雙方又開始無休止的爭執起來。

就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日子裏,風聲鶴唳地消息竟然再也沒有傳來。

又有人開始閑情逸致起來,那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風過無痕,可保不住仍舊有一些人持懷疑態度,秘密地給在北直隸灣上的軍隊發了電報。

……….

內森也在翻譯館中收到過兩封電報,一封是天津城發來的,一封是廊坊城發來的,兩封電報幾乎同時到達,內容也大致相同。

而司徒聘婷也在兩日後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舒懷信。

當時她正在跟蘇格蘭小夥魯伯閑聊,翻譯館的一位學生正巧從外歸來,還帶著兩位中國人,一位是肖管家,一位就是舒懷信了。

舒懷信的表情並不好,在見到她時甚至還帶著明顯的怒氣,肖管家隻得在旁一直給她打眼色,這就讓她匪夷所思了。

原本打算過去打招呼的,可見舒懷信一進門,便一屁股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隻同那名翻譯學生道謝,就再也沒往她身上看了。

倒是肖管家,一副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司徒聘婷矗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隻拿眼去看肖管家的,見肖管家一會瞧瞧她一會又瞧瞧自己的老板,意思很明顯,老板現在很生氣,你趕緊過來哄哄。

無奈,司徒聘婷朝舒懷信而去,還有些畏畏縮縮的。

“舒伯父,您來了啊。”語氣還有些討好,按照以往的習慣,司徒聘婷是打死也喊不出舒伯父的,隻因這人看著如此年輕。

舒伯父當然沒有理她,“哼”地一聲又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司徒聘婷頓時好笑:“舒伯父,您來了怎麽不事先給我發一個電報呢?”

舒伯父又”哼哼”兩聲,簡直在拿鼻腔說話:“誰是你的舒伯父?我可沒有你這般不懂事的侄女。”彷佛不解哼,他又說道:“我已經給你父親去電了,你這樣的侄女我可管教不了。”

知道舒懷信肯定還在生自己不告而別的氣,司徒聘婷也覺得理虧,不敢反駁,隻得陪笑道:“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我前兩天不是有發電報回去嗎?”

“前兩天我們就來了北京了,怕是不好收到您的電報啊。”肖管家在旁適時的開口回答道。

聽言,司徒聘婷有些意外道:“你們早來北京了?”

“您走的那天,老板和我隨後也來了…!”原本還想繼續說“老板是擔心您的安危,匆忙就跟來了”,可轉頭一看,舒懷信的表情不太好,也就沒敢說下去。

“聘婷,你要記住,你隻是一個女孩兒,不應該這麽衝動行事。”舒懷信終於還是開口道。

司徒聘婷聽這話,有些不高興,反駁道:“女孩兒怎麽了?女孩兒就不能出門了嗎?”

“不是不能出門,你是不知道現在的世道不太平嗎?”舒懷信又說道:“還有,你的朋友似乎很多?做為一個女性,應當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你雖從小在外求學,沒有受到傳統觀念的影響,可你始終是個女孩兒。”說完,還朝一旁的魯伯看了兩眼。

魯伯這個蘇格蘭小夥,似乎很無辜的被人打量了一番,他隻是很好奇來找惠的這兩個人而已,所以就多看了幾眼,可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啊?

為什麽那個看起來有些疲態的年輕男人會那樣看自己?

“你跟我去北京的祥縫樓分號,這裏不是你一個女孩兒該待的地方。”舒懷信說道。

“可我覺得這裏很好,而且這裏也不止我一個女孩兒啊。”她朝一旁指了指,果然,見一位穿著西式洋服的年輕白人女性正和人交談著,在察覺到司徒聘婷的目光時,還朝這邊笑了笑。

“聽話。”舒懷信似乎不想跟她在多言,態度有些堅決。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言行負責,您這樣咄咄逼人真的合適嗎?”司徒聘婷也生氣的說道,顯然不願離開。

“我…不合適嗎?你…真是氣死我了…!”舒懷信被氣的不輕,說話又開始不成句子,望著司徒聘婷直歎氣。

見舒懷信麵色蒼白,司徒聘婷也察覺到自己的言語有些過激,可又不願意示弱,隻得僵在原地看著肖管家給他服藥和順氣。

終究是有些擔心,她蹲在舒懷信身前問道:“您…沒事吧?”手還小心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上,可舒懷信似乎氣急她的不懂事,不顧力氣的甩開了她的手,司徒聘婷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毫無防備的一跌倒,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司徒聘婷眼裏瞬時起了水花,無聲地望著舒懷信發愣。這可讓一旁好奇的魯伯不忍了,也顧不上其他,急步就來到司徒聘婷麵前;“惠,你還好吧?”

司徒聘婷有些委屈,也未答理魯伯,仍舊望著舒懷信不語。

舒懷信在揮出手臂的那刻就已經後悔了,見司徒聘婷一副不可思議的委屈樣子,可礙著旁人在,也不好立即開口道歉,也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氣氛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的尷尬。

最後,還是肖管家人精,等舒懷信恢複了常態,才匆忙拉起了還在地上坐著的司徒聘婷,不忘跟魯伯道謝。見司徒聘婷委屈無比的模樣,安慰道:“司徒小姐,老板是真的擔心您啊,您知道老板身體不好,如此匆忙地來北京,完全是因為您,老板原本在天津約好了一位西醫…”

“老肖,夠了…”舒懷信適時打斷了肖管家的話。

肖管家不解,還想爭辯幾句:“老板,為什麽不能說?這些司徒小姐也有權知曉啊!”

舒懷信看了眼司徒聘婷,口是心非地說道:“不必了。”

“可是...老板您…”肖管家仍舊辯解。

卻再次被舒懷信打斷:“老肖。”

兩人似乎一直有什麽事情不願讓司徒聘婷知曉一般。最後舒懷信隻問了一句:“你跟我走嗎?”

司徒聘婷毅然決然地回答:“我不走。”

舒懷信也未見先前的氣急,扶著肖管家的手起身就走,正眼也不給一個,還是肖管家的眼色頗有些無奈,朝司徒聘婷搖了搖頭。

那一晚,司徒聘婷仍在思索舒懷信的行為,為什麽會如此?

縱然世道並不太平,可人人都自顧不暇了,誰還會真正去關心不相幹的人呢?況且,舒懷信的身體還那樣的不好。

………

隔日,肖管家一個人又來了。

見司徒聘婷就道:“司徒小姐,老板要回天津了,您願意一起回去嗎?”

司徒聘婷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回絕。

肖管家見她一副糾結的表情,也許是知道她的為難,隻得語重心長道:“老板在看到您的留信後,當場氣得不輕,馬不停蹄就追來了,您知道他在天津好不容易等來了一位西醫嗎?那位西醫是早前您父親數次致電才從英國請來的,可您一走,老板根本顧不了其他,他擔心您一個女孩兒在外不安全,這些您永遠也不知曉。”

司徒聘婷不是不知曉他的關心,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您知道的,我是一個記者。”她隻得無奈地答道。

“司徒小姐,說句您可能不愛聽的話,您再是一個記者,可仍舊是孤身在外的女子,這裏不是美國或是香港,沒有那麽多的自由可夠您挑選,老板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肖管家繼續道。

“別人的眼光就那麽重要嗎?我活的堂堂正正的為什麽要在意那些?”司徒聘婷很無奈,怎麽會不知道傳統觀念的惡疾呢?

“很多事情,不是您一味的不在意就能解決的,您知道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司徒聘婷幾乎是哭喪道。

“那就跟我們回天津,好嗎?”

“可…可我想在北京看看。”司徒聘婷有些猶豫。

“司徒小姐,聽老頭一句勸,回天津吧!”肖管家若是放在政壇裏,絕對也是一名口齒生花的交際官員,那一聲聲讓人動容的勸解,讓司徒聘婷猶豫不決。

思索了片刻,司徒聘婷才問道:“你們什麽時候走?”

肖管家一聽,高興不已確認道:“您是答應跟我們回去了?”

“嗯,你們什麽時候走?我好跟他們說一聲。”肖管家知道她所指的他們是誰,點頭示意:“明日就走,我們會來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