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79.雷蒙德信(1.0)

2011年2月末,加拿大蒙特利爾。

氣溫偏低,還時常伴有雨雪天氣,這是一個讓人有些抑鬱的季節。

雷蒙德最終還是答應了URTC的工作邀約,並計劃在3月初動身去中國。

近日來,他把在多倫多的後續工作都交給了合夥人,自己在蒙特利爾待得時間反而多了不少。

把要去中國的消息告訴父親和祖母時,年邁的祖母高興不已,抱著雷蒙德直喊感恩,無非是感恩上帝是個明理的人,一定是知道自己太老了不能去很遠的地方,所以給了雷蒙德一個去中國工作的機會,而父親卻有些猶豫。父親問他:“為什麽有這樣的巧合?”

他把起先的憂慮也告訴了父親:“原本以為是肖恩的關係,可現在看來,似乎也真的是一個巧合而已。”

父親仍舊有些顧慮,便問他:“我能跟你一起去中國嗎?”

雷蒙德驚訝不已,問:“為什麽想去?”

“想去看看媽媽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也找找當年去時的那份心悸,怎麽?不可以跟你一起嗎?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你妹妹。”父親是這樣回答的。

對於這樣的提議雷蒙德是無法反駁的,可祖母記憶裏的故鄉應該早已物是人非了吧?中國也不再是祖母印象裏的青石板小橋路的樣子了吧?他問父親:“您很多年前去中國時,對那裏有什麽印象嗎?”

父親搖頭歎息:“過去了太久時間,早已沒有了任何印象。”

“那您覺得還能找到年輕時的那份心悸嗎?而且祖母怕也是忘了它們的模樣了吧?”雷蒙德反問:“您還記得當年帶著莉莉安去過什麽地方嗎?”這個問題其實早就縈繞在他心頭,一個小小的孩子,興許連自己的年齡都不記得,又怎麽會記得那樣一個陌生的國度呢?

“去過一德路的聖心教堂,去過荔枝灣公園…去過很多地方,可感覺像是經曆了很久很久的時光一樣。”父親回答他:“那時候的莉莉安還隻是一個剛學走路的孩子而已。”

雷蒙德撇嘴抿笑:“我是真的從來沒有去過中國,而莉莉安好歹還去過,但卻不記得了。”

父親蹙眉,解釋:“當時你媽媽帶你去了紐約,原本我是想帶你和妹妹一起去的,可那時我的假期馬上要結束了,不得已帶著你妹妹去了。”

“爸爸,你可真不懂幽默,我這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嘛!”雷蒙德笑笑道。

父親突然想到問:“你跟肖恩說了你要去中國嗎?你們今後的工作機會應該會很多吧?”

“還沒有說,等正式出發了再說也不遲,URTC那邊還有人員沒有最終確定是否同行,所以,初步的計劃是3月初,現在連機票都還沒有定呢!”雷蒙德說道。

“現在已經是2月末了…”父親隨意地說了一句:“URTC那樣的大公司,還真是奇怪。”

………

莉莉安在華南貿易已經工作了半個月,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當然除了那個依然屹立在“神壇”的冷神之外。

自從業務組接到了加拿大公司的通知後,大家似乎更忙了。

加拿大的公司是專門做城市軌道交通的,這一次來廣州的目的是為地鐵8號線的已運行車輛做後期的調試和修改部分缺陷工作,像這樣的大公司原本就是和Government單位合作的,可這一次卻破天慌地找了民營企業來合作,華南貿易所要做的工作是提供加拿大公司在中國的所有法律援助和洽談事宜,這其實就是一個看似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莉莉安雖是加拿大人,之前卻對這家大公司的了解知之甚少,當她在做調查和取證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家從實力和口碑來說,都是加拿大行業內的楷模。

縱使如此天降的好事,當然也離不開華南貿易整個公司的努力。

莉莉安對於司徒贇能把公司管理得如此人性化還是頗有讚賞的,正如她對中國一些企業的研究來看,這是一條可持續堅持下去的路。

今日周五,想著明天又是一個周末日,業務組的工作動力就更甚。邱林儼然已經成為她的“好導師”,不僅在工作上提供支持,在生活上也是倍感關懷之意,這是中國人在對外國人表示良好印象的正常反應,至少莉莉安是這麽認為的。

臨下班前,邱林踱到她辦公桌前,邀約她參加一個行業聚會,就在天河區的一家五星酒店裏。為此,她顯得很詫異?業務組比她更有資曆的人不少,可為什麽會讓自己去呢?

邱林看她錯愕,笑笑回答:“讓你去是因為這個聚會對你了解行業更有利,況且也不算特別正式的聚會,就是去混個臉熟,我們中國人做生意都喜歡先結交朋友,哈哈哈哈。”邱林笑得像個十足沒有作為行業精英該有的樣子。

這讓莉莉安更不解:“可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職員而已,做生意不是有你們這樣的高層去應對?”

“哎呀,你們外國人就是這麽較真,讓你去肯定是為你好啊。”邱林反駁道。

莉莉安滿頭黑線,這是什麽邏輯?我們外國人較真嗎?

“我知道了。”莉莉安隻得回答。

“那出發時我再來喊你。”說完,就離開了。

望著邱林穿著筆挺的背影,莉莉安不禁懷疑,這是一次無條件的強加行為,她環顧四周,業務組沒有因為要下班就有人顯得心不在焉,大家都很忙碌的樣子,反觀自己,似乎真的是最清閑的一個,難怪邱林會來找自己?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是很好,高樓間氳起了霧,莉莉安卻能看到對麵樓裏的情形,一個身穿襯衣的男人正朝著麵前的人們發著火,為什麽是發著火?因為他手裏的資料被扔出去了老遠。

如此光怪陸離的一幕,這些“鋼筋巨人”隱秘在霧氣裏,虛虛又實實。

……….

周末的時候,莉莉安收到了一封來自雷蒙德的郵件,郵件說自己在3月初會來廣州,這讓莉莉安興奮不已,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父親也會和雷蒙德一起來,這樣的消息無疑讓她在陌生國度裏得到了慰藉。

她迫切的想要見到家人,甚至都沒有去細想父親的來意。

時間終於也在細數中流逝,3月的廣州繁花似錦,街道被姹紫嫣紅的花朵裝飾一新。

而遠在萬裏的加拿大,寒氣照舊光顧。

雷蒙德已經得到了最終的時間,就在兩天後,機票是由URTC預定的,從蒙特利爾出發。而父親的機票則是由自己買的同一班飛機。

祖母去了姑姑家,讓他和父親不用擔心她。

終於,在3月開始時,雷蒙德和父親踏上了去往中國的航班,開始了為期不定的工作和生活。還是應該歡迎這位會說中文卻從來沒有到過中國的加拿大青年。

URTC派出了4名技術人員和2名管理人員,兩名管理人員就是羅伊斯和查克,加上自己,總共是7人的工作團隊。

羅伊斯是URTC的核心人員,年紀大概50幾歲,非常健談。相比之下,查克就顯得安靜了不少,每每雷蒙德和羅伊斯談得興起時,查克也會微笑地符合幾句,也不算特別嚴肅地氣氛。

到達廣州時,已經是下午時分,華南貿易的人早已等候在機場,莉莉安作為在中國工作的加拿大人,被業務組特意給帶上了,理由當然是“老鄉見老鄉”更加能體現人文關懷?莉莉安不能理解這種思維,問業務組的李禮:“為什麽?”

李禮是業務組負責國內外法律援助的,他告訴莉莉安:“中國人對於第一次見麵的人,尤其還是給你創收的老板,通常是會留下一個良好的開端的,這一點在任何一個職場都是通用的,你是加拿大人,從人文上至少說明了這點,這個跟法律是沒有任何聯係的。”

“可公司跟你合作,不是更看重你的專業水平,跟我是不是老鄉並沒有任何衝突吧?”莉莉安是典型的歐美人,思維從來不會彎彎繞繞,她無法明白中國所謂的人情世故,可也無法去反駁。

李禮故作神秘地朝一旁的敬思瞟了一眼,然後轉頭笑笑對莉莉安說:“等你在中國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業務組裏除了莉莉安,唯一一名女性就是敬思了,大家都喜歡叫她“繭絲”,因為她的英文名JANEs,敬思在業務組裏負責洽談,平時穿著都其貌不揚,但自從開始想博得老板的好感後,徹底放飛了自我,雖然到最後也沒得到老板的一星半點好評,至少穿衣風格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敬思是屬於歐美人喜歡的身材—-前凸後翹,至少莉莉安是這樣評價這位美女同事的。

兩人在你問我答間,出境口已經湧出了許多人,幾個外國人走在人群裏,不用刻意打量也足夠顯眼了,敬思立在出境口的一排柵欄前喊:“是加拿大URTC的羅伊斯先生嗎?”

沒錯,就是URTC的羅伊斯一行人。

羅伊斯聽見有人叫自己,轉頭就看見了一張接機牌上寫著自己的名字,他點頭答應了。

可悲催地是,雷蒙德和父親並沒有在一行人之中,因為他的行李被遺落在了中轉的溫哥華機場,下一班飛機的降落時間還需要幾次兜轉,如果一切順利可能晚上才能拿到,看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待著,雷蒙德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大家先去酒店,自己和父親隨後去酒店跟大家匯合,大家都同意了他的建議,唯獨最沉默的克裏斯卻主動要求留下來陪雷蒙德一起等行李。

三人就等在取行李處,航空公司有負責人主動來給他們道歉,看雷蒙德已經有些不耐煩地神色,那位負責人主動提議,如果實在沒有時間在機場等待,會派人把行李送至酒店。

雷蒙德一聽,臉色才緩和了不少,他拿出手機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你在哪裏?我現在在機場,你過來接我?”電話那頭的人詫異:“公司不是派了人去機場接你們嗎?”

“我的行李被延誤在了溫哥華,所以沒有碰見你們的人,我第一次來中國,就遇上這樣的事情,你應該來接我的。”雷蒙德有些耍賴,顯然跟電話那頭的人關係很好。

對方停頓了片刻,才答道:“你等我三十分鍾…”說完,也不等雷蒙德反應,被掛斷了。

雷蒙德顯然已經預料到對方會掛斷電話,朝身邊的克裏斯說道:“我們等一會兒,一個朋友來機場接我們。”

倒是亨利頗為不在意,聽兒子給人打電話的口吻,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當三人從出境口出來時,羅伊斯一行人已經被業務組接走,雷蒙德和亨利當然沒有見到莉莉安。而莉莉安也根本不知道,父親和雷蒙德是跟URTC的人一起來的。

這是雷蒙德的第一次中國行,也是亨利的第二次中國行,兩人似乎都很期待,可廣州的天氣跟蒙特利爾的完全不同,還沒有出航站樓,身上已經起了一層汗,雷蒙德朝父親笑道:“爸爸,廣州的天氣還真是有些糟糕。”還不忘問問一旁的克裏斯:“你覺得呢?”

“廣州的天氣就是這樣,你祖母每次說起她小時候,總是說,以前家裏的牆壁上都起了一層青苔,全身也總是黏糊糊的,父親會給孩子們煲湯喝,那就是兒時的記憶。”亨利感歎道,顯然不太在意。

“我來過兩次廣州,比你好受一點。”克裏斯也回答他。

三人說話的當口,剛好也出了航站樓。

司徒贇正好把車停下來,見幾人出來,便喊道:“亨利,這裏。”說完,就朝幾人走去。

反倒是雷蒙德見司徒贇隻招呼了父親,有些不高興:“沒看見我啊?”說著,還不忘介紹身邊的克裏斯:“這是URTC的技術工程師,你們的老板。”

司徒贇聞言,也沒有理會雷蒙德:“克裏斯,好久不見,上次你來廣州還是兩年前吧?”

克裏斯見雷蒙德表情尷尬,笑笑答道:“是啊,好久不見,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