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6.突然遇襲(1)

經曆了後半夜的炮火衝擊,殘垣斷壁處處都是。

人們依然無法從驚慌裏恢複過來,天津城外的許多村子徹底成了荒村。

田野間不知是誰家的家禽正低頭找著蟲子,原本吃的無比香甜,可突然間從田埂不遠處跑來了幾個人,嚇得那些家禽們四處逃竄,驚奇起一片灰塵。

那幾個人手裏提著幾隻雞和鴨,嘴裏嗬嗬直笑。

眼見著他們消失在田埂的遠處,誰也不可能去阻止什麽的。

天津城的北邊城牆被破出了許多槍眼,剛被修補不久的城門也被炮彈炸出了新的口子,碎片彈了一地都是,已經有人在負責清理工作。

塘沽租界裏的破壞遠沒有天津城那麽嚴重,除了法租界的那幾棟靠近海河的建築被毀了圍牆外,一切都在自衛隊和義勇軍的嚴密保護裏獲得了暫時的安全。

內森最終沒有去北京,因為從天津火車站開出去沒幾英裏路,軌道就被人破壞了,早間的火車全部被迫停止。

天亮不久,內森就跟著瑪麗蓮女士去了紫竹林。

因為那幾個死亡的法國商人就在紫竹林不遠的海河邊上,今早終於有人去給他們收拾屍體了,經過一個晚上的水侵泡,他們的屍體已經開始發脹了。內森就在旁邊,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樣讓人驚心的場麵,喉嚨仿佛被卡住了一般,難以呼吸。

出於對死者的尊敬,他們被收拾幹淨後抬進了不遠的聖路易教堂裏。

教堂為他們準備了一場“送別會”,是由瑪麗蓮女士組織的。

內森雖不認識他們,還是獻上了一朵安慰之花,死者的家屬們就立在屍體邊,接受著認識不認識的人們的寬慰。

有人握住家屬的手低泣,內森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隻見家屬點了點。

教堂外,瑪麗蓮女士正跟幾個人說著話。

見她握著其中一個女人的手,安慰道:“盡快回巴黎吧,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你們再留下來的了,孩子們還太小,阿爾托在天津的產業我已經請人在核算了,由工會承接下來,這幾天就能算好,工會給你們買好先去香港的船票,不要再回來了。”

那女人哭泣著說:“謝謝你們了…”

“原本就是我讓阿爾托來的,可…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阿爾托是瑪麗蓮女士的一位遠房親戚,之前和家人生活在巴黎郊區,是被她給帶來天津的,對於他的過失難免神傷。

哭泣地女人趕忙拉起她的手道:“不能怪您,就像您說的,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內森從教堂出來,就見瑪麗蓮女士和一位哭泣的女士相擁著。

他想了想,沒有貿然去打擾,而是朝著海大道的方向去了,路上遇到一隊義勇軍,其中一位他也認識,忙喊道:“易孟士先生,您怎麽在這裏?”

易孟士見是內森,從街道的一邊走了過來,問道:“內森,你怎麽也在這裏?”

“剛參加完一場喪禮。”內森問道:“你們是剛從哪裏回來嗎?”

“從天津城回來,那裏更慘烈,我的一間商鋪被人搶劫了。”易孟士又問道:“是誰的喪禮?”

“三個法國商人,其中一個還是瑪麗蓮女士的遠房親戚。”內森答道。

“那我得去看看,你要回家嗎?”易孟士問道。

“是的。”

易孟士點點頭,抬手拍了拍內森的肩膀,轉身朝那隊人走去。隔了幾步遠,他又轉身朝內森喊道:“內森,注意安全。”

“謝謝您。”

……..

祥縫樓裏的氣氛同樣有些低迷。

商鋪早間就沒有開門迎客,大家都坐在沙發裏垂頭。司徒聘婷也倚在一旁地牆角邊發呆。

昨晚的戰火雖沒燒及到克森士道,但卻給人人頭上都籠了一層陰雲,小夥計顫顫巍巍地問沉默地舒懷信該如何?可舒懷信也沒了主意般未答話。

還是肖管家哄叱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可叱完自己心裏也沒底,又忙去看舒懷信。

片刻後,舒懷信才答:“這幾日先不開店了,等晚些時候再去外麵打聽一下情況!”

其實司徒聘婷是想去外麵看看的,可舒懷信嚴厲拒絕了她的外出計劃,大家隻得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樓幹著急。

倒是英國醫生羅伯特給了一些建議:“我去英國工會看看吧,也許能問到一些消息。”舒懷信想想,似乎也隻能如此,便點頭答應了,不過是要跟著他一起出去。

羅伯特沒有發對,兩人便協同出發。臨出門時,抵不住司徒聘婷的好奇心和低聲央求,最終也跟著一起去了。

整個租界的受損僅僅是在海河邊上,其餘地方似乎沒有遭到任何破壞,三個人一路走,也能看見街道裏多了許多巡邏隊,大家身上都撇著槍杆子,一副嚴謹地神情。

英國工會設立在維多利亞道1,那裏幾乎是整個租界最熱鬧繁華的地區之一,各國商界儼然已經把維多利亞道看作是商界的聚集地。去維多利亞道的路上,三個人在半路就碰見了從聖路易教堂回來的內森,尤其是司徒聘婷顯得尤其意外和高興。—-解釋1

見司徒聘婷問道:“內森,你怎麽在外麵?”

剛從壓抑地氛圍裏出來,見到司徒聘婷的微笑也很高興,便回答道:“剛從聖路易教堂回來。”但神情也並不會好到哪裏去。

“發生了什麽嗎?”司徒聘婷見狀,關心地問道。

內森笑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要去哪裏?”還看了看旁邊的舒懷信和羅伯特。

由於剛才的高興,還沒來得及介紹,司徒聘婷抱歉道:“這是舒懷信先生,祥縫樓的老板,你還沒有見過吧?”然後又禮貌地介紹:“這是羅伯特先生,剛從英國來天津沒多久的醫生。”

舒懷信適時地接話道:“您就是內森先生?一直聽聘婷說您,可從來沒有見過,沒想到這麽年輕。”內森聽言,客氣地回答:“您太客氣了,我也常聽惠提到您。”

羅伯特除了跟舒懷信熟悉外,連司徒聘婷的深交也不多,所以跟內森隻是做了一個簡單的脫帽禮,便禮貌地聽幾人談論著。

“我們現在要去英國工會,你回去嗎?”司徒聘婷問道。

出於記者地好奇,內森問:“你們去英國工會有事嗎?”

“我們…”剛起頭就被舒懷信及時地打斷道:“聘婷,我們還不走嗎?”還禮貌地朝內森笑笑。

司徒聘婷被打斷了話語,見舒懷信有些隱忍地不高興神情,便沒再反駁,朝內森無奈道:“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去海大道找你。”

可內森未搭理她的話,而是朝舒懷信問道:“舒先生,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剛巧我也認識英國工會的一位先生。”

舒懷信明顯不想跟內森有過多接觸,於是禮貌反問道:“內森先生應該很忙吧?”

內森聽出了舒懷信的拒絕之意,反而笑道:“剛巧處理完一些事情,並不是很忙。”聽言,舒懷信麵部有些稍縱即逝地忍耐,抬手說道:“那內森先生請吧!”

氣氛裏有些莫名地硝煙味。

就在四人都朝英國工會去的時候,內森突然從背後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內森先生。”

他轉身看去,是瑪麗蓮女士的仆人阿山。就在不遠處木然地站著,看樣子並不是很好,臉上有些沒被抹去的灰土印記,髒髒黑黑的,頭發也有些散亂,衣服上破了好幾個洞眼,更甚至腳上的一隻鞋也不見了蹤影。

在內森的印象裏,阿山一直都是一個一絲不苟的中國人,總是把自己收拾得特別幹淨,連腦後的辮子也要梳得整整齊齊的。自住進海大道的家以後,就從來沒有看到過如今日這樣子的模樣,彷佛剛剛經曆一次逃難一般。

他站在角落裏有些落寞,身子似乎還在發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內森於是詫異地問道:“阿山,你怎麽在這裏?是瑪麗蓮女士發生了什麽事嗎?”

阿山點頭,但又搖頭。

這樣地回答讓內森更加猜忌起來:“不要隻動頭,有什麽事就告訴我。”

阿山沉寂了片刻,直到那副身子不在那麽顫顫巍巍時才說道:“內森先生,請您幫幫我們。”

聽言,內森直撲到了阿山身邊,神色焦急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快說啊!”

“是...是瑪麗蓮太太…她…”這樣焦急地時刻,話還沒有說完,阿山先哭了起來,惹得內森一陣心急,忍不住搖著他的身子問:“你先不要哭,好嗎?”

彷佛是意識到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哭,於是抓著袖子摸了兩把眼淚,斷斷續續道:“您...快跟我走,就在...匯豐銀行門前。”說完,拉著內森就走。

內森來不及解釋太多,抱歉地朝司徒聘婷說道:“我們真的要改天再見了。”

可司徒聘婷卻一把抓住了內森的手,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說完,還朝舒懷信說道:“你們先去,我一會來找你們。”

眼見內森沒有反對,轉身就跟著阿山走,司徒聘婷也抬腳跟了上去。

“聘婷,你不許去。”倏地,舒懷信拉住了她,語氣十分不好。

“為什麽?”司徒聘婷不解地問。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許去,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可瑪麗蓮女士對我也很好,我去看看就回來。”司徒聘婷企圖解釋道。

這一回,司徒聘婷似乎是鐵了心要跟去看看,便固執地甩開了舒懷信的手,小跑跟上了內森的步伐,氣得身後的舒懷信連連氣喘。

等舒懷信被羅伯特順過氣來後,三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街頭。

舒懷信問:“羅伯特,英國工會是不是就在匯豐銀行附近?”

羅伯特答:“不太確定,但好像是。”

“那我們走吧!”

羅伯特跟著舒懷信身旁,不住地搖頭:“舒,你這樣不行的。”可並沒有得到舒懷信的任何反應。

看舒懷信有些發紫地嘴唇,羅伯特又建議道:“舒,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是要去英國工會嗎?”舒懷信有些固執地答道。

“可是你這樣不難受嗎?”

“我有什麽好難受的?我們不就是去個英國工會而已嗎?”舒懷信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對著羅伯特大吼道:“我們現在就去,必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