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物語20

回到家裏時,忽然感到了一股肅冷的氣息,沉寂的讓人覺得可怕。

“小姨。”我走近廳裏,看見了冷冷地坐著的小姨,還有很久以前我很討厭的男人,我心裏一緊。

小姨看見我,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你也來了,正好。”那男人冷笑說。

小姨霍地站了起來,說:“莫凡,你不要把他扯進來!”

莫凡冷冷地說:“我倒想知道,四年前小雪的真相,作為她的父親,我必須要知道!”

我冷冷地說:“你還敢自稱是她的父親。”

莫凡冷冷地站著,握緊拳頭說:“四年前,讓小雪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然後……發生車禍的原因,小雪為什麽會這樣?”

我的心猛然一觸,一股冰冷湧上心頭,同時感到了窒息的疼。

“你給我出去!”小姨指著門外對莫凡冷冷地說。

莫凡沒有理會她的話,冷冷地看著我說:“是因為你,對吧?”

我像被打了一棒似的連連後退著,“我……我……”

沒錯,罪魁禍首就是我,永遠無法原諒的人是我。明明不想有任何的欺騙,可我還是傷害了表姐,以至於發生了讓我悔恨一生卻再也無法挽回的事情。

“你這個混蛋!”莫凡衝過來揪住我的衣領,眼睛充血地說,“是你害了小雪!是你,你這個混蛋!”

我已經沒有了力氣反抗,導致了一切事情發生的人是我,即使不想那樣,然而,我還是失去了。

小姨快步走過來頒開莫凡的手,推了他一把說:“這裏是我家!你給我出去,不然不然我就報警了!”

莫凡發狂一樣地大笑了起來,“你家?是啊……這裏是你的家……”笑停了之後,他才疲倦地向門外走出去,整個人像是忽然老了十幾歲。

在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說:“小雪的事情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說完後就消失了下門角處。

我身體一踉蹌,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小姨輕輕抱著我的頭說:“沒事的,沒什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我沒有說話,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意識,但心裏卻是刀割般的疼,四年的時光,仍是如此的清晰。

時光退回四年前,2007年的時候,我說:“表姐,如果我騙了你的話會怎麽樣?”

表姐笑著說:“放心好了,到時候我肯定不會原諒你的。”

“能不能不要溫柔地笑著,後麵就直接宣判死刑。”

“你太渣了。”

“囉嗦,這關我的渣什麽事?”

表姐笑了笑說:“你本來就是很渣。”

“雖然說的很對,可你這女人說話真是太討厭了。”

——

2007年,在事情發生前一周的時候,我和表姐去生態公園。

表姐氣呼呼地說:“不是說好了去北海公園的嗎?”

“知足了吧你,去北海公園要搭火車,再轉車,煩死了。”而且錢也貴死了。

表姐說:“你騙我。”

“我哪裏騙你了?”

“你當初可是說好了要去北海公園的。”

“我可沒有說過什麽時候去。”

“人渣。”

“囉嗦。”

……

將時間停留在那一天,我和她還是去了生態公園。

然後我和她並肩走著,走了一會兒,她突然牽起了我的手,哼一聲臉紅地轉過了頭。

我說:“牽我的手是要付費的。”

表姐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敲了下我的頭說:“看你好心陪我散步才讓你占一會兒便宜的,你還那麽囉嗦。”

我不再說話,走了一會兒,我說:“其實我很想知道,有多少個人牽過你的手?”

“三個。”

“這麽少!”

表姐狠狠地瞪著我說:“那你呢?又和多少個女孩牽過手?”

“四個。”

“誰?”

“李小容,小姨和你。”

“不是四個嗎?”

“還有姐姐……”

表姐沉默了下,又笑著說:“看你還沒有和別的女孩牽過手把。”

我咳了下,說:“當然有了。”

“誰?”表姐突然停了下來,緊緊地盯著我說。

喂喂,好可怕的目光啊,這女人弟控也太過了吧。我說:“曾經有一次,我在喝水的時候不小心將水杯裏的水濺到一個女同學的手背上,就連忙用紙巾幫她擦幹,後來……就不小心牽了下她的手。”

嗬嗬,雖然後來那個女生把我叫做人渣,以至於全班女生都對我敬而遠之,但那次也應該算是牽手吧。

表姐嗬嗬地笑著說:“人渣。”

“囉嗦,為什麽我要被你這樣說。”

後來我們一直走,在懸崖上看到了用紅漆寫的兩個超級大的大字,“醉月”。

表姐問:“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月,就是指嫦娥,意思是嫦娥喝醉了然後被豬八戒給**了。”

表姐惡心地看著我說:“你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難道那兩個字還有別的意思?再不然就是一個人在懸崖邊一邊喝酒一邊賞月,然後就喝醉了失足掉下懸崖一命嗚呼,寫些兩個字來提醒人們不要再懸崖邊喝酒。”

表姐看著我,歎了口氣。

——

四年的時間,卻是隔世的痛,最大的痛苦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將要失去的東西慢慢地失去,自己卻無能為力,因為自己,傷害了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無論自己找什麽樣的理由都是一樣。無法改變的事實,那件事是因為我才發生,即使沒有人追究責任,但我,痛恨自己。

2011年的時候,我遇到了安南,隔了四年的時間,我曾一度以為安南就是表姐,然而,我終究還是知道,即使她們之間有著太多的相似的地方,可安南終究是安南,不是表姐。

……

——

安南說:“我要出國。”

我說:“靠,還要出國,萬一飛機失事了怎麽辦?”

安南淡淡地說:“那就一了百了了。”

我說:“你的思想太悲觀了。”

我說:“做人應該積極樂觀一點,不要為一點感情束縛了身心,要學會放開,天下又不是隻有宋子幕一個男人,比他優秀的男人多的是,就比如我。”

安南笑了笑說:“你如果舍不得我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倫敦的。”

“這不是出不出國的問題。”我說,“愛情這東西可有可無。”

“所以我才想要出國清淨一下。”

“算了,看來你鐵定了心要出國了。”

“沒錯,我要去倫敦看月亮數星星。”

“在那邊沒有我你肯定會孤獨寂寞空虛的。”

“那也比在這裏一直受別人冷落的好。”停了下,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臉紅了下,“呸呸,誰會因為沒有你空虛寂寞?”

我說:“其實宋子幕也挺喜歡你的。”

“又來了,別扯了。他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他喜歡的是蕭雨。”

我說:“要不我們來打個賭。”

“什麽?”

“如果宋子幕來找你,你就不準走。”

安南冷笑說:“他會來找我?除非他腦海被門擠了。”

“那你賭不賭?”

安南說:“好,我就不信他還會來找我。”

這一次,絕對無論要用什麽辦法,我也要守護住,即使守護的東西是虛偽的,總有一天會失去的,那我也要嚐試一下。

我從來都不相信宿命,但自從遇到安南後,我就開始想,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留住。卻無可奈何地失去,這大概就是宿命了。即使我現在仍然不相信宿命。

宋子幕曾經跟我說過。安南不是表姐,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因為不想再失去,那麽我就隻能這樣做了,即使我是自欺欺人,那我也要一直欺下去。

——

我再次來到宋子幕的家裏時,他已經戲劇性地不知所蹤了。氣的我咬牙切齒,為什麽每次我想找他的時候他都會失蹤?然後不想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忽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難道也會像小倩一樣會讀心術嗎?還是隔空的?這種家夥真應該被車撞死!

我去了“悠然”酒吧,但他也並沒有呀在那裏,看來他是鐵定心躲著我了。

但是他會去的地方,我所能想到的,然後我去了表姐的墓地,但也沒有看見他。不過意外的,看見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莫凡頹廢地坐在地上,滿臉都是酒氣,地上也都是空空的酒瓶。我捂了捂鼻子。

看見我,莫凡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冷笑說:“你也來了。”

“這話應該是我說的。”

他冷笑說:“我是她爸,我為什麽不能來?”

“你不是她爸。”我冷冷地說,“她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你是她爸,而且你也沒有資格。”

莫凡臉色一變,像遭到當頭一棒似的身體一顫,臉色痛苦起來,“為什麽我不是她爸?她為什麽不承認我是她爸?”

“當初你那樣對待她。還有資格做她爸嗎。”

“我……我……”莫凡臉色痛苦地抽搐起來,抱著頭痛苦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讓她以後再次受到傷害,我必須要讓她記住教訓……我也沒有辦法……”

這個男人在這四年裏似乎老了許多。那件事情帶給他的痛苦,想必也不會比我們少,在他心裏,也必定十分痛苦,悔恨。我忽然有點同情起他來了,但是,我仍是無法原諒他四年前的行為。

莫凡一直哭了很久,然後停了下來,朝我衝過來揪住我的衣領,眼睛通紅地說:“即使我沒有資格做她的父親,那也還輪不到你來說!”說著他狠狠地朝我臉上打了一拳。

我掙脫掉他的手,用膝蓋狠狠頂了頂他的肚子,他痛的蹲在了地上。我剛想離開,但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一腳把我踢飛了出去。

我痛的倒在地上站不起來,被他踢中了之前被捅的傷口,感覺似乎傷口開始破裂,開始流血,身體一下子沒有了任何力氣。

莫凡拿起一個酒瓶眼睛充血地朝我走過來,麵目猙獰地說:“你這個混蛋!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小雪……”他邊說著邊用酒瓶朝我身上猛砸下來,一邊打一邊痛哭著。

我隻能雙手抱頭,但沒有力氣,身上染紅了大片血腥的**,如烈火焚身一樣地痛。許久,被打的地方漸漸麻木,然後沒有了感覺,沒有知覺,隻剩下苟延殘喘地吐著氣,與心裏的揪痛。

不知過了多久,莫凡把一隻破碎的酒瓶扔到了一旁,開始用拳腳來打我,仿佛積攢了許久的怒氣,不停地往我身上發泄著,然後他發瘋了地狂笑起來,“人渣!你不是人渣嗎?你這個混蛋……”

仿佛什麽也沒有了,我身上沒有痛楚,但是卻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身上膨脹的血管,已及快速流動的血液,心跳異常地劇烈,“撲通,撲通……”,沒有知覺。

一直過了許久,似乎是打累了,莫凡氣喘籲籲地在我頭上踢了幾腳,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寂靜起來,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隻有“撲通”的心跳聲。

我動彈不得,隻能不停地喘著氣,真是諷刺啊,我被我最討厭的一個男人打的完全動不了,苟延殘喘地躺在地上。這樣的我,真的是不堪一擊!

我動了動手腳,卻像斷了一樣地疼,我隻能閉上眼睛。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開始下起雨來,越下越大,我卻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冷,看不見雨水的朦朧,隻能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睜開眼,世界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地向我走來,撐著白色的傘,遮在我的頭頂,輕笑說:“笨蛋,老是要我操心……”

仿佛時光倒流,我說:“囉嗦,要你管。”

那個人說:“你這麽渣,我不管你你怎麽辦?”

我笑了笑,那熟悉的麵孔也笑了笑,然後漸漸地模糊起來,越來越遠,伸出手想要抓住,但卻沒有辦法,無能為力,心裏劇烈地疼。明明看著,卻沒有任何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失去,隻剩呀悔恨。

“笨蛋,要……學會好好地照顧自己……”她輕鬆地說。

我攥了攥手,然後失去知覺……

時光倒退回2007年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後,一聲不吭都無比地悔恨著。

……

就像做夢一樣,我在一條很長的走廊被一群穿著白色衣服的人急匆匆地往一個冰冷的房間裏推去。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人哭著跟著我旁邊說:“你一定要要堅持住啊!不要那麽容易就掛了,我答應你我不出國了,再也不出了……”

然後“砰”一聲,我被送進了冰冷地鐵台上。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說:“不行,失血太多了!”

“快去血庫裏看看有沒有可用的血漿!”

“快點!”

……

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半空中,無奈地看著我。

我說:“你怎麽又來了?我可沒有叫你。”

那人說:“我說過了,我是你出現的幻覺。”

“我出現幻覺嗎?”

“算是,也算不是。”

“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也不是。”

“你這人在找抽吧。”

“你抽我就是抽你自己。”

“囉嗦,快走。”

那人搖頭說:“我不能走。”

“為什麽?”

那人沒有說話,隻是微笑地看著我,然後說,“我走了,你就會死的……”,那聲音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模糊,然後消失……

……

2007年的時候,我和表姐跳進江裏麵,然後擱淺了。表姐說:“你說搞笑不搞笑?我跳江居然擱淺了。”那時她說著旋轉著身體,像個古裝美女。

很久以後,我都在懷念著那個身姿,或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那個身姿給吸引了,隻是我沒有察覺。後來,我也沒有發覺。

表姐說:“如果你敢騙我的話,我可真的是會去死哦。”

我說:“你這個弟控的樣子太惡心了。”

表姐嗬嗬地笑著沒有說話。

——

2011年的時候,我在江邊遇到了安南,在她跳江之後,我也跟著跳了下去,後來她就把我救了上來。

她說:“你該不會也是想要跳江吧?”

我說:“我,隻是想下去遊泳而已,不關你的事。”

安南為什麽會在那天選擇跳江,然後我恰巧就爬狗洞出去?我怎麽樣想不通,答案無從得知。

安南是個和表姐很像的人,真的很像很像,令我幾度都把她當做了表姐。但即使她再怎麽像,她也隻是安南而已,獨一無二的安南,表姐也隻是表姐,他們不一樣。

以前在樓頂上,那天晚上繁星點點,我曾對小倩說過,想知道答案的話,就問自己的心。然而,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小倩曾經說過,我和宋子幕已經成長了,我猜想宋子幕忽然終止協議的原因,他已經看到了宋雨澤的改變。我也看到了,小倩說,那不是改變,隻是成長,宋子幕已經成長了,隻是他自己並不知道而已。

能讓宋雨澤成長的原因,不隻是因為有宋子幕這樣的一個對手和韓雨萱,他本身就要成長,就像一個少年變為大人一樣,總有一天會變的。

至於我,我隻是一個人渣。

……

2007年的時候,表姐說:“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說話,變沉默了,你認為那時我是怎樣的?”

我說:“肯定是被甩了或者得失心瘋了。”

表姐生氣地扇了我一巴掌,說:“你太渣了。”

“囉嗦,這關我的渣什麽事?”

表姐說:“其實你也有不渣的時候。”

“什麽時候?”

表姐想了想說:“在你喊我表姐的時候。”

“為什麽?”

表姐噗嗤笑了起來說:“蠻像個孩子的。”

“那你覺的我是渣的時候好還是不渣的時候好?”

“你不渣的時候倒是蠻不錯的,不過渣起來才像你。”

我氣憤地說:“我不是人渣。”

“渣起來絕對不是人。”

“你太多話了。”

再將時間倒退到7月的時候,我說:“表姐,你認為我哪一點還算是優點?”

表姐說:“雖然我很不想說出來,可是你一個優點也沒有。”

“可惡,你這不是已經**裸地說出來了嗎!”

將時間停留在8月的時候,我說:“表姐,你認為我有什麽優點,可以讓人對我刮目相看?”

“非要說的話,你嘛?還算是個人。”

“好,我立即改!”

逝去的時光無法追回,失去的東西也無法再找回,明明看著卻無能為力,這是最讓人痛心的。無奈也好,傷心也罷,這一切都無法挽回,所以,我將,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