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物語5

安南跟我說,如果我再這樣渣下去,將來一定會會後悔的。

這句話有很多人跟我說過,老師對我說過,同學對我說過,以前表姐也對我說過。但我始終不明白,如果要我將全部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學習,成為一部學習機器,那時我會怎麽樣?那樣的話幹脆殺了我好了。

安南問我:“你以後想做什麽職業?”

“政治家。”

“為什麽?”

“因為可以什麽也不用做隨便糊弄一下人民群眾就有飯吃了,而且還可以**情婦。”

“……”

“那你知道政治家所要具備的條件嗎?”

“那當然了!卑鄙下流,**賤無恥,不思上進,不知廉恥,肮髒齷蹉,這些我都具備了。”

安南呆住了一樣地看著我,然後歎氣說:“你肯定會被五馬分屍的。”她咳了下又說:“我覺得你還是選擇其他的職業可能比較好。”

“什麽職業?”

她想了想說:“比如……清潔工,掃大街,保潔員之類的。”

“喂喂!憑什麽我要做這些辛苦又沒有尊嚴的工作,還有這些工作不都是一樣的。”

安南正視我說:“工作是不分貧賤高低的。隻要是能為這個社會出力並養活自己的就是好工作。”

“說的好聽,你都大學畢業一年多了,現在又是什麽工作?”

安南愣了下,臉紅了起來,哼轉過頭,“我是……我是……是……關你什麽事!”她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那就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

她說:“那好,我就不跟你談的這麽廣了,反正以你的智商也理解不了的。我問你,你有什麽特長嗎?有什麽資本去做其他更高級的工作?”

工作突然又變得高級起來了,還是說她變臉真是快。

“我當然有了。”

“小白臉嗎?”安南嗤笑說,“看你的樣子,還沒有能夠讓女人養活你的能力。”

“誰說的!我的超帥的,隻是別人的眼光有問題而已。”嘛,沒錯,就連我小姨都經常抱著我說,如果我能夠早生十幾年和她不是親人,她或許就不會去選擇那個男人了。雖然她的話裏有開玩笑的成分,不過我相信她話裏大部分都是真的,所以說是我們學校裏的那些女生沒有眼光。

安南斜視我說:“就你?如果有那個女孩一時間頭腦發熱,說不定還可以養你。”她靠近我,看著我的眼睛問,“你有沒有收到過女孩給的情書,或者是告白呢?我可是曾經收到過三百多封情書幾乎被全部的同班男生告白過……”

她這是在向我炫耀嗎,因為我和她不是同一個等級的人所以不能相提並論。不過我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情況了。

那是初中的畢業聯歡晚會,是真的,那群人也真夠無聊的,搞什麽畢業聯歡晚會啊。

當時我家裏正在鬧饑荒,李小容會娘家探親,老新和我誰都不肯去做飯。僵持了很久,最後老新去外麵下館子了,我在家裏啃泡麵。

然後班長就發了一封短信過來,邀請我去參加聯歡晚會。我心想著先去蹭吃蹭喝一頓再說吧。

之後我去了那裏就有點後悔了,因為那裏的人基本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單身的男性隻有我一個。我本來想折返回去的,但如果回去的話會更加尷尬。

晚會剛一開始,那些該死的情侶們就在我麵前卿卿我我。我隻能猛的吃東西。直到晚會結束後,班長忽然又發了瘋說建議去生態公園看夜景,說任何男生不得回去,留下來保護女生。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讚同,於是那些情侶就開始分成一對對的,隻有我一個男的尷尬地吃著東西。

當時有一個單身女生,她笑著邀請我說:“徐官釗,我們一起吧。”

我正猛朝嘴裏來東西,堅決地說:“不行,堅決不行!我還要上廁所然後回家睡覺……”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女生……

安南微笑說:“沒有嗎?”

“要你管!”

“既然做不了小白臉的話就給我好好地讀書!”她翻開書,同時強行地將我的頭扭過來看著書本。

“現在來複習物理。第一題,先來比較基礎的吧,聽好了!一個平麵直角坐標係XOY,過原點O有一直線C過第二、四象限,與X軸正方向成角120°。在第二象限中,某一固定點M在直線C上。過點M作X軸垂線,設該垂線名為D。點A在第三象限內,位於射線D上。直線C以及其右上方全部空間內有一電場,場強為E,方向未知。在Y軸與直線C、射線D所形成的梯形區域內有一磁場,場強為B。有一帶電粒子從A點以速度v射入該磁場,方向未知,其偏轉半徑R是磁場寬度(即從點O到直線D的垂直距離)的二倍。到達Y軸時,恰好從原點O飛出,速度方向與X軸正半軸成角30°,射入電場。經過電場作用,該粒子重新返回原點O,又經偏轉射出磁場。已知該粒子質量為m,帶電量為+q。

請問:這道題是不是出錯了?如果不是,請求出該粒子從進入磁場,到電場,再到磁場,又飛出磁場,這一全過程的總時間。如果認為出錯了,請指出錯誤所在。”

“這……算是基礎的嗎?”

安南奇怪地歪了歪頭,“不是很簡單的嗎?”

可惡呀!這女人的大腦恐怕是蘋果電腦的集成電路板,相比之下,不要用我的五塊錢一部的計算器來跟她比較。

安南說:“你多久沒有聽過課了?”

“大概……也就,兩三年吧……”

“好渣!”

“囉嗦。”

安南歎氣說:“我覺得我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那就快點回去吧,一寸光陰一寸金,珍惜好時間,不要等到失去了之後才後悔。”

她說:“你還真是厚臉皮說我啊。”

“可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她又說:“我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嗎?”

“我又不是快死之人。”

“你是無藥可救了。”她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像你理科這麽差的人!”

以她為標準的話,恐怕除了宋子幕那一幫怪物外所有人都是無能的,不過她肯定也算個怪物吧。

“隨便了,反正我也不是選理科的。”

“什麽!”安南一驚,然後惱怒起來,“你不是理科的為什麽不早說,害得我白白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

“嗬,你又沒有問我,是你自己一來就給我複習理科的。”

她臉紅了下說:“我還以為男生都是選理科的,誰知道你這種人渣是文科的。”她說著語氣有點氣惱,“都沒有帶有文科的資料來。”

“那今天休息吧。”

“休想!那我們今天就複習語文吧,反正文科理科都要考語文的。”

“可我很累了。”

“累了這要學!”她認真地看著我,“這事關乎你一生的事情,就忍一忍吧!我都不介意浪費我的時間了,知足吧!”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我也隻能忍住了下來。

安南說:“先來比較基礎的吧。”

“先說清楚,你說的基礎不是以火星文為基礎的。”

“放心好了!你先聽聽看,元朝,明清比較出名能代表其曆史特色的東西是什麽?”

“這個我知道,元朝是屠城,明朝是太監,清朝是滿清十大酷刑!”

安南徹底懵住地看著我,“你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複習了一段時間後,安南大概是覺得我真的無藥可救了,頭痛似的按住太陽穴說:“你以後就等著掃大街吧。”

“誰說的,我可是有遠大理想的。”

“還是做小白臉嗎?”

“別老是把我往那方麵想!我的理想是,能夠找到一種幸福的方法死去,這樣的話,一切就不用再想了。”

“那你找到了嗎?”

“沒有。”

她嗬嗬笑了起來,“那我建議你去跳樓,當初你不也是這樣對我說的嗎,隻要輕輕一跳下去,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不行,聽著都十分恐怖,而且我有恐高症。”

“跳江吧。”

“也不行,窒息的感覺太難受了。”

“那吃安眠藥?”

“還是不行,中國的安眠藥都吃不死人的。”

安南笑了起來,“你還是不要死了,雖然你活著浪費空氣,但死了更浪費土地。”

“切,你這女人……”

“好了,別說了,繼續複習吧。”

於是,那個叫做徐官釗的人和一個叫安南的人在病房裏做著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做著很自然的事情……

——

複習了幾天之後,安南突然眼圈紅紅地走了進來,她沒有給我複習功課,而是問:“我是不是很醜?”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一天,曾經也有一個人這樣問我。於是,反應似的說了,“又被甩了?”

安南垂著頭不說話。

“我說你這是找賤嗎,被甩了一次後還要去告白?”

她囁嚅說:“誰叫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他還是在意我的……”

她難道不知道那是玩笑話嗎?到底有多單純啊,下次我也騙騙她好了。

安南瞪了我說:“都怪你!人渣!”

然後過了不久她爸爸就進來了,安南的爸爸陳澤是某某集團的董事長,她之前也曾跟我說過。真希望將他的財產都分了。

陳澤剛走進病房裏,就朝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害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個人好可怕呀!

他看向安南,目光立即變得柔和起來。果然不愧是超級女兒控,變臉變得好快。

“爸……”安南有些吃驚地叫了聲。

陳澤淡淡說:“該回去了。”

安南身體一顫,緩緩地低下頭,又偷偷看了我一眼。

“走吧。”陳澤又說。

安南隻能起身離開,在門口時轉過身來停住了,看著我。

不,就算你看我我也沒有辦法幫你。

知道無望後,安南咬唇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消失了在門口。

在那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個手勢的意思是再見。

後來我就很少再見到她。

陳澤在離開時,淡淡說:“你叫徐官釗是吧,多謝你之前救安南了,不過……”他輕輕嗤笑,“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這男人算什麽啊?是在挑釁我嗎?他讓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個男人,一樣的惹人討厭。

——

第二天早上韓雨萱來到了這裏,她帶著淩人的氣勢俯視著我,最可惡的是她還帶著一堆複習資料。

“安南姐叫我來幫你複習的。”她說完後就打開資料不顧我的感受強行把我的頭扭正讓我看著一本曆史書,“看不懂在問我吧。”

“你隻是來監督我的吧。”

“算是吧。”她輕笑了下。

“你還真是閑啊,不過話說你不用準備高考嗎?”

“在回來之前我已經在日本考上了東京國立大學。俯視我吧,人渣!”

我頭疼地將書扔到了一邊,“太頭痛了,完全看不下去。”

韓雨萱皺了皺眉說:“就要高考了,為什麽不努力點。”

“嗬嗬,反正我就是渣嘛,渣到頂了,天下第一渣!但關你屁事。”

韓雨萱微微惱怒地說:“你就真的自甘墮落嗎?”

我說:“反正我就是人渣,對不對?”

韓雨萱站了起來,冷冷說:“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隻有自己努力起來,堅強起來,別人才會對你改變想法。”

“我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目光,他們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都已經不在意了。”

她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歎息說:“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變呢。”

“畢竟人不是那麽善變的動物。”

“安南姐,應該還沒有知道那件事吧。”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韓雨萱突然地說,似不經意間。卻把我打進了深淵。

“即使知道了也沒什麽,這跟她又沒有什麽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她看著我的眼睛問。

麵對她的目光,我隻能慌亂地錯開了視線。

沒有任何聲息的沉默,仿佛要將我打入地獄,一股沉重的無言的壓力壓迫著我。

過了許久,韓雨萱淡淡說:“好了,開始複習吧。”

“我想靜一下。”不知怎的,我無意識地說了出來。

韓雨萱微驚奇地看著我,沒有說話,輕輕合上了書本,然後走了出去。在門口時,停了下,似乎想回頭,但又離開了。

這時小姨忽然從外麵走了進來,將門關上。徑直走到床邊,脫下鞋跳上床搶過我身上的被子,在我身旁躺了下來。

“喂喂,注意點,這裏可是醫院,而且男女授受不親!”我連忙跳下床。

話說這醫院裏的地板還真是冰冷啊,為什麽不轉個地熱毯。不過想想我的要求也太高了些,沒有哪間醫院會裝地熱毯的。

小姨用被子裹住全身,蜷縮在床角裏,用幽傷的語氣說:“我想小雪了。”

好久沒有聽到她說這個名字了,我心裏一怔,幾乎這幾年來小姨都一直避諱著這個名字,倒不如說是我們兩個都不願意談及。猶豫了下,我說:“你剛才都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嗯!”她在被子狠狠一點頭,但身子卻不知怎的滾落到了床下,她從被子裏鑽了出來,坐在邊,垂下頭。

我靠在牆壁上,“那……我們,去看一下她吧。”

“什麽時候?”

“明天……”

“不行。”她搖搖頭說,“還是遲些吧,你的傷還沒有好。”

我摸摸被刺的地方,隱隱還有些痛,沉吟了下,“那,找我我有什麽事?”

小姨抬起了頭,將腳移上床,抱住膝蓋,“你不是快要高考了嗎……”

“唔……嗯,怎麽了?”

小姨看著我說:“好好努力,不隻是為了你自己,還有我……你爸,姐姐……小……”

最後麵那個“雪”字沒有說出來,恐怕是顧及到我的心情,但是,即使如此,我仍是無法避免地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

那天晚上,下了一場很大的暴雨,似乎是有意地想阻止我,然而,我還是想出去看一看她。

半夜,我偷偷起身,看著窗外的雨。將時光推倒很久以前,那天表姐出去的時候,如果我能夠多點勇氣拉住她,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

再將時光往前移,有一次我和表姐在下雨天出去遊泳。那時遊泳池裏的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

我說:“為什麽要現在才來?”

表姐用手撥弄了下眼前打濕的劉海,笑著說:“你笨蛋嗎?現在沒有人,隻有我們兩個,不是很安靜嗎?在這種天氣裏是最適合遊泳了。”

我一邊罵著他.媽的什麽破天氣,一邊蜷縮著身子。

她轉過頭來對我說:“好了,現在我來教你遊泳吧。”

我看著遊泳池裏翻騰的水,心裏退縮起來,“那個,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表姐狠狠敲了下我的頭,“別找理由了。”

“我真的不舒服!我發誓!”我說,然後天邊一道閃電。接著是“轟隆”一陣雷鳴。

表姐笑了起來說:“在說謊,劈死你!”

“不是啊,表姐,萬一有一道閃電劈中遊泳池裏我豈不是要變成烤魚了?”

表姐低著頭說:“說的也是吧。”

然後在她說完不久之後天忽然開始放晴,一輪刺眼的太陽掛在天空,照著濕漉漉的我們。

表姐笑著說:“看來老天都要你今天學會遊泳了。”

“不是,老天想淹死我!”

“再不學會遊泳遲早有一天你會被淹死。”她說完後狠狠一腳把我踹下可遊泳池。

“媽呀,娘啊!爹呀,三叔公二表姨快點來救我呀!”我一邊在水裏掙紮這身體一邊沉下去。

“快蹬腳啊!”

“怎麽蹬?快點下來救我呀,不然我就真的要兩腿一蹬死翹翹了!完了,我要死了?表姐,你幫我交代一下後事。你就跟小金說,當初我欠他的五毛錢死皮賴臉不還是我的不對,求他原諒我吧。還有我哥,我當初偷拿了他的手機去賣給了別人。對了還有表姐你,我曾經拿你的文胸去賣給隔壁的猥瑣大叔……是我不對啊!哇呀,誰來救我……”就在我陸陸續續地說出了一大堆東西口,卻忽然發現我沒有再沉下去。我身上居然還套著一個安全套,不,是救生圈。

我鬆了口氣,之前一直套著救生圈的事情怎麽完了。

但在那之後,我終究還是沒有學會遊泳。後來我也沒有再學過遊泳,也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