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張順開溜

這支夜襲隊確實是由西島組建的。

西島上任後,征詢了前任的意見,了解了周邊的情況,從前任的口中得知,新四軍經常在這周邊騷擾,就是說,新四軍善於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白天看不到,晚上卻搗蛋,神出鬼沒讓日軍傷透了腦筋。

送走前任,他呆在屋裏想了好久,他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命令鬆尾組建一支由精銳之人員組成的二十來人夜襲隊,全部佩戴駁殼槍,穿便衣專門在晚上或者白天行動,目的就是能以假亂真,順藤摸瓜,他就不相信找不到新四軍的蹤跡。

然而,二天過去了,派出去的夜襲隊沒有任何消息。派人打探,在外村附近發現了鬼子屍體。聽到報告,如雷轟頂。西島萬萬沒想到如意算盤拔錯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什麽也沒撈著。他的第一支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夜襲隊在外村遭到了新四軍遊擊隊的襲擊,全軍覆沒,一個都沒留,這足以讓他七竅生煙。

他坐不住了,他要親自到夜襲隊遭受新四軍攻擊的外村去看看。此意已定,他命令除一小隊日軍在城裏加強戒備外,其餘的都隨他全部出動。

呆了好久,沒有戰場硝煙的味道他不好受,沒有了敵人的戰鬥他如坐針氈,就象一名獵手每天看不到獵物一樣渾身焦慮不安。他要報複,他的軍刀好久都沒有用支那人的血來祭祀了,同時也為了他那二十來人的夜襲隊,他們是大和民族的英雄,為他們報仇是每一個大日本帝國武士的責任與使命。

櫻子要去。西島說,這不是去看富士山,這裏沒有櫻花隻有骷髏,支那人的骷髏。

櫻子不明白他的意思,望著他,好象不認識他似的。西島見她這樣一笑,說:“這是我們男人的事,與女人無關。在家等著我,好生休養,給我生一個大日本武士。”說完率部直往城外奔去。

這裏距外村有三十來裏,西島率部來到這裏看著亂七八糟的鬼子屍群,心如刀在絞,牙咬得繃緊。鬆尾讓鬼子將屍體排好,舉手率隊朝他們敬了軍禮。此刻,望著已沒有生氣的冰冷屍群時,西島的心更充滿了對中國人的憤怒,抽刀一揮向村莊一指,所有鬼子蜂擁殺去。頓時,村裏雞飛狗跳,一些老人孩子婦人不知所措,哭聲喊聲到處響起。年輕力壯的都到江裏或其他村維持生計去了,他們躲過了一劫。這些婦孺則嚇得到處亂藏亂跑,鬼子們對著他們就是一陣亂射,許多人倒了下去,沒被打中的依然在跑,鬼子象殺紅了眼的劊子手緊追不舍,或衝入房間或追入樹林或追上水潭邊,見一個殺一個。

西島殺人已成性,他已不是人了。當人性已泯滅了的時候他就是罪惡,就是魔鬼,就是殺人狂。他扭曲的嘴,醜陋的臉木然得冰冷,看上去似乎要讓整個世界在他的殺戮中窒息一般。

一個瘸子舉著白旗跛了過來,來到西島麵前,他就是管家。

2就在西島還沒從城裏出來的時候,盧鋼帶著小林他們進了城。

盧鋼那天聽楊老師提起的西島名字,他記住了。就想要進城探個虛實,如果真是仇人西島,他就要殺了他,為父母為鄉親們報仇。

有天,通信兵送來一份來電,內容是讓老楊和周子丹去開會。老楊讓小六子帶著繳獲來的短槍跟他們一起去,交待了順子幾句後走了。這裏由順子負責,倪幹事協助順子。順子要帶肖珂和江伢子去下村農家走群眾路線,臨走讓倪幹事在這裏負責。

張順帶著盧鋼他們幾個在操場上進行訓練。長槍不練了,改練駁殼槍,他們手中的槍是從老莊主那裏奪來的,從夜襲隊繳獲來的老楊帶走充公了。周子丹對盧鋼說老楊是特別的開恩了,平時繳獲來的短槍基本上是送到上麵去的。

張順告訴他們如何使用駁殼槍,裝彈、上膛、大小機頭的作用、連射鈕、射擊、直射、平射、單發、連發等都給他們講了,年輕人就是活泛,腦殼靈,不到一天半的功夫便牢記在心,運用自如了。瞄著瞄著,握著握著厭煩起來,不能真槍實彈練,沒意思。

不是沒子彈,上次到外村奪槍時,他們每人都留下了子彈,藏起來了,但不敢動。這是盧鋼的主意,他們把截留提子彈全藏在路邊的土地廟裏,沒上交要犯錯誤的,他們都不敢用。肖珂是知道的,那天也去了,問盧鋼這樣好不好,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盧鋼說天知地知我知,隻要大家都不說,就什麽也不會發生。當然,大家都聽盧鋼的。

見老楊、順子他們都不在,盧鋼把張順叫過去套著近乎。

累了吧,休息休息。

不累。

常德人?

是。

我是漢壽人。那我們還是老鄉咯。是不是?

是。

進城去不?

幹嗎?我去過。

玩啊。

不行。

張順,你看這幾天都累成這樣了,曬得黑黑的,就不想去城裏散散心?城裏好玩呢。

就是,以前我和杆子哥在家裏的時候經常去南縣玩,縣城就是不一樣,要有什麽就有什麽,好不熱鬧。小林在旁邊撮合著張順道,那天散會後盧鋼對他說了在會上聽到了西島這個名字,他想去城裏找找西島,看是不是他,小林當然同意,一提起這個名字牙就咬得嘣響。

山老虎和猴子嚷著也要去。張順就是不去,說,你們楊老師和政委回來要是見不到你們,我肯定會挨罵的,我才不想跟你們受罪,又關禁閉呢。

我有子彈,要不要?盧鋼開始開條件了。

張順看著盧鋼,要去摸他的口袋,被盧鋼擋住了。問張順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們去。張順說這會犯紀律的。小林說什麽紀律不紀律的,你算老幾啊。

猴子也來勁了,跟著起哄:“你算老幾啊,連我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張順說他不歸盧鋼管,反正他不會跟著去。還勸他們也不要去,要去也要跟順子他們回來後再作商量。要不跟倪幹事說說也行。盧鋼說,那個人啊,別理他,沒啥本事,就隻知道寫寫畫畫。

“你是不是想找打啊,我師父請你是給你麵子,又給你子彈,又說好話的,你不去就別羅嗦,讓開,別擋老子的路。”山老虎來氣了,一把將張順拉開,說:“師父,我們走,莫管他。”

站住。張順大叫一聲。他不能放他們走,今天政委說了小六子不在家讓他教盧鋼他們練槍,要是政委回來不見了盧鋼他們,肯定會受處分的。他不能放他們走,這裏到縣城足有五、六十來裏地,到了那裏隻怕也是天黑了。

算了算了,你不去就不去,我們去。這樣吧,你就當作沒看見,行不?盧鋼商量著。

不行。張順還真強。

那信不信我把你捆起來丟到河裏喂魚去?山老虎嚇唬著他。

好了,我不跟你們鬥了,搞你們不贏,你們人多,我不管你們了,隨你們去。張順好漢不吃眼前虧,就要走,想去找倪幹事,好象猴子看到了他的心思一樣,猴子攔住他:“是不是要去找倪幹事?”

張順眨了眨眼晃**著腦袋,心想這猴子就是猴子。

猴子放開張順對盧鋼和小林說,我有一個條件,你和小林進了城千萬不要亂來,要不,我也不去了。山老虎說你敢?

為什麽?小林奇怪地問。

盧鋼說,我知道,小林,別理他,不就是城裏的鬼子多我們人少嗎?猴子,我還要你來教啊,到時我自有分寸。說完,盧鋼他們也不理張順讓他走了。等他一走遠,他們緊趕緊地到了土地廟裏取出子彈,四人都有份,揣上槍裝上,朝城裏方向走去。剛走不遠,張順從身後跑來了,他氣喘喘地說要跟盧鋼一起去。盧鋼笑了,說,這才是好兄弟。張順告訴他有一條近路可以節省大半天的時間,繞過外村斜插一條小道,彎過一片森林就到了城南,那個城南牆緊靠山,沒多少人從那裏經過。有一個常年敞開洞,是以前采藥人為方便鑿的。

張順帶著他們很快來到了洞口,從裏鑽了進去。

盧鋼他們從洞口進去時,正是西島帶鬼子浩浩****從城門出去時,自然,盧鋼他們很輕鬆地在城裏逛來逛去。

看時間還早,太陽還在西頭的城牆上掛著,盧鋼問張順還呆一個時辰能不能趕在太陽落山的時候趕回去,張順看了看說沒有問題。盧鋼就說要小林和猴子與張順一起西門去。小林說,不行,要跟盧鋼一塊。猴子對小林說,你跟師父走了,我們又不認得西島,就是看見了也會讓他跑掉的。盧鋼說,小林,猴子說得對,你認得西島。小林一想也對便跟猴子、張順往西街走了,盧鋼和山老虎往東門而去。

東門比任何地方都熱鬧。吃的玩的吆喝的看相算命的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山老虎正左看右顧時,盧鋼碰了他一下,順著盧鋼的眼神望去,他看見了大門外站著二個鬼子,一個穿旗袍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是櫻子。

當然,盧鋼和山老虎不認得。但確信一點的是這裏居住的不是一般人,是大官。盧鋼看了看想了想又不敢肯定,他拉住山老虎說,走,找小林去。

你能肯定是西島住在那裏?小林急著問。

我不敢肯定,但那裏絕不是一般的小鬼子住的地方,那裏有崗哨。盧鋼說。

你說怎麽辦?小林又問。

盧鋼還真沒想清楚。突然他一拍腦殼,叫上他們一齊往東門跑去,他要去找從大門內走出來的女子,碰到她或許能問出一些情況。

找了半天沒找著。猴子說:“別找了,到她出來的巷子口等準沒錯。”

猴子就是靈泛。他們在巷子口遇到了正返回的女子。

盧鋼攔了她,櫻子嚇得手中的菜藍掉在地上,驚恐地望著他們。

別怕,我問你,那裏是不是住著一個叫西島的日本人。盧鋼問,以為她是傭人。

櫻子聽不懂,搖搖頭。

西島是不是在這裏?小林提高了語氣。

她依然搖搖頭,要去撿地上散落的菜。山老虎上前不讓她撿,踢出老遠,說:“你是不是中國人啊,快說啊。”

櫻子還是搖搖頭,她根本就聽不明白這些少年們在她麵前說的是什麽,但從他們的臉色與眼神來看,好象帶著一股仇恨而來。

“啞巴。她是啞巴。”猴子看了半天,推出了這樣的結論。

張順說:“我看不象,要真是啞巴的話,她怎麽去買菜?我看她不象,長得這麽標致的樣子怎麽會是啞巴呢?裝的吧?”正要往腰間摸槍時,盧鋼攔住了他。

“張順,你哪來這麽多廢話。”盧鋼埋怨道。

突然,櫻子嘴裏冒出了一句日本話:“對不起,打擾了。”趁他們正愣神麵麵相覷沒有注意她的時候,拾起地上的菜藍子衝出巷子跑了。盧鋼想追,來不及了,櫻子已在那門口鬼子的視線裏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盧鋼不知該如何了。

剛才她說了什麽?山老虎疑惑地問道。

猴子說沒聽清,盧鋼正想著,張順更有點茫然。

突然,小林叫了一聲,說:“這婆娘說的是日語,沒錯,說的是日語。杆子哥,還記得那個翻譯吧,他曾說過這句話。沒錯,就是這腔調,她肯定是日本婆娘。”

盧鋼想了想問:她是日本婆娘?難道她就是西島的婆娘?”停頓一下又說:“不行,今天,我決定不回去了。”他的話剛落音,張順就啪地一下把自己的腦袋打了一下,無可奈何長歎一聲走一邊去了。

猴子問他怎麽了?張順說,帶你們走近路就是想要你們早點回去,這下可完了。

山老虎虎著臉對張順說:“完了什麽啊?還沒完哩,要完也要搞清楚我師父的事再說,看是不是我師父和小林要找的仇人?他們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是猴子的仇人,猴子,是不是?”猴子當然說是。

小林說,要回,你自個兒回就是,打自己的腦袋幹嗎?後悔啊。張順說真的後悔。盧鋼對張順說,反正我們暫時不會回去了,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事還沒辦完。要回你就先回去,不留。

張順沒吱聲,跟著盧鋼他們身後在街上閑走著,他不知道盧鋼還想幹什麽。不過,他在太陽快要西下的時候拿定了注意,必須離開他們回駐地,要不然,倪幹事知道了會向政委和老楊打報告,不坐禁閉就得挨處分。看他們不緊不慢的樣子,隻怕晚上要呆在這裏了,憑他個人的力量完全是拗不過他們四人的,他不想與他們強,他得想一個分身術,那就是悄悄地獨自回去,反正他們知道回去的近路。挨老楊一頓臭罵或者關禁閉受處分心情會不好受的,也怕在戰士們麵前抬不起頭,他不想當落後分子,畢竟是參加新四軍已有二年的老兵了。他不能跟盧鋼他們比,他們是老楊喜歡的人,再個他們參軍才幾天啊。可他的想法又不好跟盧鋼他們提出來,但他決計要走的心是定死了的。

吃過混沌,他借口上茅房,從洞口裏走了出去,當他把洞口掩上時,說了一句:“對不起了,張順沒有辦法,紀律啊紀律,我不想坐禁閉,兄弟們會看我不起的。”說完消失在山林中的羊腸小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