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杜鵑花開

紅姐聽順子說碼頭上還有其他的同誌在那裏時,心想如果不將鬼子的注意力吸引開,那些同誌多半毫無疑問會被鬼子發現。

當順子跟著櫻子朝那間大宅走時,她沒有跟著順子他們,而是拉住裁縫拐到了巷子裏告訴他說:“不行,我引開他們,去救被鬼子圍住的同誌,你去跟順子說,讓他們趁機會合。”

“我不同意,要引開也得由我來,你是這裏的領導,這裏不能沒有你。”裁縫阻止紅姐堅定地說:“你這樣做是犯紀律的,你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這是組織原則,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輕舉妄動,知道嗎?讓我去,這裏我熟悉。”

“這還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嗎?別說了,來不及了。”紅姐說完朝巷子那頭跑去,裁縫一見追了上去:“紅姐,不行,要去一起去。”

他們沿巷子向前左拐來到裁縫店的門口時,小夥計跑過來了。他喘著粗氣說:“碼頭上被鬼子圍住了,西島他們正在一個一個地搜身。”

“同誌們,現在情況緊迫,來,我們三人一起開槍,造點聲勢,把鬼子吸引過來。”紅姐說完,三人同時抽出槍對天開了一槍。

槍聲把西島給震住了。

槍聲把順子和盧鋼他們震住了。

槍聲把碼頭上正在人群中準備搜小林身的鬼子震住了。

槍聲引來鬼子和被圍人群中的一片騷亂。西島判斷著槍聲手一揮,刀一指,所有的鬼子全部朝城內殺氣騰騰奔去。

老百姓見鬼子走了,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還快,不見了蹤影。

張順、猴子、小林三人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辦?小林問張順。

張順說我又不是隊長,即使我是隊長我也拿不出注意啊,我有這能耐早就當隊長了,要問去問你杆子哥去。

猴子說師父不在這,到哪去問啊?要問就問我,還算你們有眼光。

要是你三爺在這裏,你後腦殼不打二下才怪呢,什麽時候了,還賣關子。小林不知道猴子有什麽好的辦法或者計策,諷刺著猴子。

張順眼巴巴地望著他,恨不得他快點說出來。

猴子招手把他們攏了過來說:“碼頭上的鬼子不是我們的下飯菜嗎?三對二,幹了他們,換上衣服,張順,幹了他們,你還在船上接應,把機槍準備好。我和小林去城內找師父和三爺。”看他們沒話,猴子又說,不能動槍,一動槍就會把鬼子驚動。這樣吧,我力氣小,我和張順對付那個胖鬼子,小林你就對付另外一個。行不行?行,就動手。

三人說說笑笑打鬧間來到鬼子麵前,點頭哈腰對他們直樂,莫名的樣子把倆鬼子弄得不知道他們在樂什麽?猴子指指天,仰起腦殼來向天上看,鬼子不知何事跟著朝天看去。乘鬼子不備,張順和猴子把胖鬼子給摁倒在地。那邊小林撂倒了小個子鬼子,生生地把他掐死了。

猴子想掐胖鬼子的脖子,太粗抓不住,叫著:“小林,快來幫忙,他的頸根太粗了。”

壓在胖鬼子身上的張順差點扛不住了。

小林聞聲過來了,掏出手槍用槍柄對胖鬼子的腦袋狠勁地敲了數下,胖鬼子不動了。

說了不準用槍的嗎?猴子對小林說。

小林說,沒有啊,我沒有用槍啊。

沒用槍?你手裏是什麽?要是走了火怎麽辦?猴子較上了勁。

小林一聽再一看手上的槍,還真有點玄,槍頭是張開著的。幸虧沒碰著扳機。

張順說,沒出事就好,快點換衣服。

他們把鬼子衣服剝下穿在身上,然後把鬼子屍體往下一推,沿著石階滾入了江中。

張順進了船,操起了機槍。

小林和猴子操起三八蓋上了岸。

猴子邊走邊對小林說:“怎麽樣,剛才把鬼子推下去這一招,這就叫,叫做什麽什麽的……”

小林想了想說:“推手功?”

“不對,是泥牛入海無消息。”猴子樂嗬嗬地說。

紅姐對天開了一槍沒走,在原地等著,他們要看到鬼子向這邊追擊才能放下心。

她對裁縫和小夥計說道:“看見鬼子就開槍。”

不一會兒,果真看到了鬼子朝這邊跑了過來。

紅姐興奮地說:“好,鬼子來了,政委他們就安全了。分散開,邊打邊跑,隻要把他們引過來,就是我們的勝利。”

紅姐他們左打右拐,利用地形與鬼子開展了周旋。

一陣一陣的槍聲把小林和猴子犯糊塗了,他們緊跑著向槍響的地方奔去,路過山老虎犧牲的那條巷子時,驚呆了。

猴子大叫著“三爺。”叫聲把正從櫻子房內走出來經過這條巷子的順子他們給聽到了。

“小林,猴子,你們怎麽來了?快,撤。”盧鋼拉著他們就要走,看到山老虎倒在血泊中的樣子,盧鋼他們個個不敢正視,心裏是難過極了。

順子看到猴子他們都在當然高興,看到山老虎死了心裏更難受。她說;“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快走,等西島來,我們都跑不脫了。”

“我要三爺。”猴子一把淚一把鼻涕伏在山老虎身上哭著。

小六子把猴子拖開,拉不動他。盧鋼心情也不佳,見猴子這樣也不忍心看著猴子就這樣哭著,他上去對猴子說:“有師父在,我們就不會把兄弟留在這裏,一起來的一起回去,你們走開,我來背。”幾人把山老虎從地上拉起放在盧鋼背上,盧鋼背著山老虎和其他人一起急向碼頭跑去。

上了船,見山老虎全身血跡斑斑,還在船上等候的張順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他從盧鋼背上接下山老虎,其他人趕緊將山老虎小心地放在船板上。

櫻子默默地站在碼頭上,流著淚揮著手說:“保重。”

站在船頭上的順子對她喊道:“想過來就過來,我來接你。”

櫻子苦笑地回應道:“順子,你就不要管我了,我會照顧自己的。”聲音極小,隻有自己聽得到。

順子對櫻子久久地行了禮後,抬頭沒有看到櫻子了,櫻子她早走了。

猴子從江中打上一桶水在為山老虎擦著臉上的血痕,邊擦邊念著:“三爺,你走了,怎麽要丟下猴子不管了啊?以後還有誰打我的腦殼?三爺,你起來打我啊,來打我啊,三爺。”他的悲傷情緒感染了船上每個人。

“政委,要不我們上去幹脆與西島這個畜牲拚了,為山老虎報仇。”盧鋼憤慨激昂地說。

張順第一個站起來說:“要得,我的機槍還沒有起作用正閑得慌呢。”

猴子聽了更是激奮地抽出槍:“我也要去,為我三爺報仇!”

小林也憤怒地叫道:“我同意杆子哥的,殺進城去,殺死西島。”

順子沒有說話。她現在的心在翻騰著,不僅為櫻子擔憂,為山老虎的死難受,更為紅姐的安全著急。現在這些少年又要吵著為山老虎報仇,她哪裏能答應啊,任務已完成,回去才是最好的。她不會同意盧鋼他們的請求。知道他們是一身血氣,她理解他們的心。

小六子心情沉重地說:“政委,紅姐他們不知怎麽樣了?要不要回去救他們?”

順子的心非常疼痛。她微微閉上雙眼輕聲說道:“你們想幹什麽?任務完成就得回去,即使付出了代價也要回去。報仇?當然要。但現在不是時候,憑我們幾個人明槍明刀跟西島幹,是自不量力。鬼子多,我們人少,打得過他們嗎?隻怕連西島的影子都沒看到,我們就被鬼子打死了。”

盧鋼他們聽她這樣一說,不做聲了。

難道我三爺就這麽死了?猴子不樂意。

盧鋼扶著他肩膀,說: “你說呢?當然不會讓山老虎這樣死的。”

城裏的槍聲依然在響。

順子的心一直在忐忑:“我們脫險了,紅姐呢?她為紅姐擔心著。”

順子的擔心與沉重不是多餘的。

紅姐他們邊打邊退,鬼子緊追不舍。激戰中,裁縫負了傷被打中了肩膀,他跑到一間房屋的門邊,不再跑了,倚著門柱,對鬼子射擊,直到鬼子的子彈把他打倒在血泊中。

小夥計在另一巷子口向鬼子射擊,將鬼子引到了他這裏。他邊打邊跑,鬼子越來越多。衝出巷子時遇到了紅姐。

紅姐問裁縫在哪?

小夥計說不知道,那邊沒有了槍聲隻怕……話沒說完,敵人的子彈在他們身邊飛著。

紅姐拉著他往最北方向跑去。到了那堆柴木旁邊,他們靠著它迎擊向前衝來的鬼子。

突然,一顆子彈飛了過來打中了小夥計的頭部,當即死去。身軀重重地向前一撲把柴堆給推倒了,在紅姐的身邊露出了敞開的洞口。紅姐一見,拾起小夥計的槍鑽出了洞口。

鬼子蜂擁豐圍了上來。

西島命令鬼子朝洞外繼續追擊,一個鬼子剛將身子探入洞口,紅姐的一顆子彈要了他的命。

洞外的紅姐沒有跑,她要繼續拖住西島,留足夠的時間給順子他們脫離險境。她靜靜地在離洞外十來米之處的樹旁注視著洞口的動靜,隻要鬼子一探頭,她的子彈就毫不留情向鬼子飛去。

西島見無法突破洞口,他氣急敗壞命令二名機槍手站在洞邊左右對著洞外周邊射擊。這一招真夠狠,打得紅姐周邊樹枝斷裂,枯葉橫飛,打得紅姐難以抬頭進行反擊。

乘此猛烈射擊的掩護,鬼子陸續衝出了洞口,迅速地依傍著樹幹作掩體向紅姐開槍。紅姐抵擋不住,轉身向森林深處跑去,瘋狂的鬼子在她身後開著槍,緊追不放。

紅姐絕不會輕易就範,絕不會停下腳步,絕不做鬼子俘虜。她知道二支槍的子彈不多了,她把另一支槍的彈夾取了下來後丟掉了那把槍。

紅姐在向前奔跑中,她沒多大力了,腿如鉛沉重起來,腳步緩慢。

盡管如此,她還是竭盡全力往前跑。跑得越遠,意味著鬼子離順子他們就越遠。

她為自己留下了一顆子彈,她跑不動了,慢慢地停了下來,用槍對著自己的心髒,扣動了扳機,不料子彈卡殼了。

紅姐望著手中的槍,無奈地笑著說,蒼天不讓我死啊。

她把槍幹脆丟了,又跌跌撞撞地費力地向前跑去。跑著跑著,她覺得眼前出現了顆顆的星花,累了,腿越來越沉,象灌滿了鉛似的再也不能向前移動半步了,她“呯”地一下整個身子往前撲去,身軀將林中枯葉枝丫壓得朝四周飛揚。

她努力地用手向前爬著,仰起頭向前伸著......

突然,她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她的視野開闊了,不再是密密麻麻的叢林,而是一片青綠的山脈,一片藍藍的天,天上沒有一絲雲。

她知道前麵就是懸崖,懸崖邊是一條江。

紅姐轉過頭向後麵看去,鬼子上來了,明晃晃的刺刀向她逼近。

西島的臉色很難看,他發出命令要抓活的。

沒有任何畏懼的紅姐扭頭繼續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爬去。西島揮手示意鬼子把紅姐抓起來。

紅姐輕盈一笑,就在鬼子要接近她身邊時,突然象一朵蒲公英隨風飛出,飄飄灑灑舒展著美麗的身影,流光掠影般用盡全身力氣一躍而起,直向麵前空曠而碧藍的天際裏飄去。

紅姐飛了起來,滿臉的笑容燦爛如花,她在飛翔,象一隻張開雙翅的鳥。

惱怒的西島命令機槍手向飄揚的紅姐發出了罪惡的子彈,空中的紅姐身子一震,全身布滿無數彈孔,飛濺而出的鮮血象一朵朵殷紅的杜鵑花,滴落在她微笑著的美麗臉蛋上,滴落在蔚藍的天空,滴落在懸崖峭壁,滴落在綠波**漾的江水中,漸漸地一點一點的綻放,如杜鵑花燦爛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