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的目的
停止了全手動靜音模式後，沃倫小睡了片刻，直到霞光號再次降落。
大屏幕上顯示的是老酒館星上的赤黃色沙丘，這令沃倫感到一絲親切，他又回到地球人的領地上了。他按下按鈕，接通飛船外的廣播。
“你還打算在外麵待到什麽時候？”
“直到接到你的下一步指令。”
藍的回答讓沃倫的太陽穴直跳。
不不不，不要被這些固有程序打倒，他根本不是想要跟你慪氣。事實上，在機器人的思維中根本就沒有慪氣這個模塊。別在乎他說了什麽，你才是霞光號上真正的指揮者。外麵那個機器人，無論他有多麽固執，都沒能成功阻止你參與到這次行動中去。事實上，要不是你，他已經被鱷魚拆成一堆零件了。
沃倫這樣反複提醒著自己。
“藍，你可以進來了，這是命令。”沃倫決定為自己倒一杯冰咖啡降降火。
“沃倫，你在生氣嗎？生我的氣？”一分鍾後，藍再次出現在控製艙外。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糟糕，畢竟他才剛剛頂著防護盾經曆過一次太空飛行。“我不會因為你剛才的行為向聯邦舉報你的。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雖然這樣做很危險。”
“我還以為機器人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呢！”沃倫小聲說。
“我的造價高達50萬銀河盾，我認為你大概不會願意損失那麽大一筆錢。”藍笑了笑，“別生我的氣了！沃倫，我不想你生我的氣。”
“哈哈，你表達出的這個想法可真讓我受寵若驚。”沃倫略帶嘲諷地說，他低頭啜飲了一口咖啡，“主動算法的結果？”
“是的，我的資料告訴我，主動請求原諒是讓地球人不生氣的最佳方法。”
“可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不是嗎？”沃倫抬起頭，將視線從咖啡杯上移開。他注意到藍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你能再走近一點嗎？”
機器人立即靠近幾步，站到艦長的座位旁。
“我本該給你一拳的。”沃倫放下咖啡杯，轉動椅子對他的機器人揚了揚拳頭，“不過我知道，作為一個成熟的指揮官，我不應該隨便懲罰並未犯錯的部下。恰恰相反，由於你出色地完成了這次任務，你理應受到褒獎。是的，褒獎。但是我做不到。藍，我理解你的立場。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自然人，也不具備自然人的權利。從某種角度上說，機器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要犧牲。這些我都懂。可是作為沃倫*斯利姆，不是霞光號的指揮官沃倫，而是在你的陪伴下度過了十三個地球年的沃倫，我真的對你的行為感到非常氣惱。你應該更狠一點，徹底打消我想要孤軍深入的蠢念頭！這樣看來我反而更加應該給自己一拳！當然，我不會真的做這種傻事。藍，我想我說得可能有點亂。我是說，我大概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所以今後在你計算損失的時候請將我的精神損失也考慮進去，不要再說出隨隨便便重造一個你就可以，像是這樣的話了。”沃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機器人。
“嗯，我明白了。”
沃倫呼出一口氣。“所以，結果就是，既沒有獎勵，也沒有懲罰，你白白完成這次任務了。”他將椅子調整回原來的方向，“把你獲得的資料放給我看，必要的時候做出解說。”
“好的。”
藍迅速回到他的座位上，將耳後的白色連接線插入端口。存儲在他體內的訊息要比他傳回來的質量更高，這是他直接調用內存儲器的原因。
很快，屏幕上出現了圖像。畫麵緊接著沃倫上次看到的藍進入圓形競技場的時候。拖著肉甲蟲的飛艇在內外兩堵牆的中間停了下來，藍順勢躲到陰影中。
這個地方的能見度很低。沃倫估計鱷魚大概有自己的辦法分辨方向，否則他們的飛艇早就一頭撞在牆上了。他聽到了幾句急促的交談聲，鱷魚的語速比地球人更快一些，他們的聲音中混合著很多古怪的喉音。
大約半分鍾後飛艇再次啟動，通過另一個門洞進入內層的圍牆。藍又用了和上次一樣的辦法躲在肉甲蟲下麵混了進去，這次他小心地避開了特殊磁場。在下一個鏡頭中，藍已經來到了競技場的中心。
“天啊，那是什麽？”沃倫指著畫麵中那團巨大的黑色陰影問。競技場內部的光線要比外麵好上一些，但依舊霧氣繚繞。
“一個克拉克德星人。”藍回答道，“各項數據都表麵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克拉克德星人。至於他的體型為何如此巨大，數據不足暫時無法分析。不過根據查理的說法，這應該是他們的領袖。你看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紅色的鱗片。”
“可查理說他們的領袖隻比普通鱷魚‘高一點’！”沃倫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這個龐大得離譜的克拉克德星人。他趴在地上，就像是一條真正的巨鱷，體長足有三十米。
“我也認為這種情況是違反常規的。在通常情況下，克拉克德星人的領袖應該沒有那麽大。”藍陳述道。
“他們在幹什麽？那是我們的肉甲蟲嗎？他們把所有的食物都獻給了首領？”沃倫皺起眉頭。
畫麵上，原本坐在飛艇上的五個克拉克德星人正費力地將一長串肉甲蟲拖到他們的首領麵前。這些食物幾乎瞬間就被巨鱷席卷一空。隨著他晃動巨大無比的腦袋，食物的殘渣紛紛從齒縫間掉落，還有一條還沒死透的肉甲蟲好像卡在了他的兩顆牙齒中間，他不得不猛地用臉頰敲擊了幾下地麵好把肉甲蟲震下來。
“這家夥看起來可不怎麽健康啊……”沃倫滿懷惡意地笑了笑。
“首領的各項生命指標都很低，但奇怪地是，他的新陳代謝卻很旺盛。這就像是一個正在煥發出青春的老人，他甚至有可能正在返老還童的過程中。”
“我明白了！”沃倫瞪大眼睛，“他們正在用喂食延長首領的壽命！”
“這個推論成立的可能性很高。”藍在分析了片刻後點頭。
“但是為什麽呢？”沃倫自言自語道，“鱷魚不是第一天在宇宙中旅行了，他們突然占領了一個星球，不允許任何人在附近出入，然後又突然一下子集體衰老，這種事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認為所有的事都跟我接下來看到的東西有關。順便一提，他們的首領很敏銳。”藍指了指畫麵中的巨鱷，“他差一點就發現我了。不過我還是成功避開了他，進到了後麵的區域。”
畫麵中藍突然退到牆邊，在那兒貼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緩慢地沿著牆壁移動。他繞過克拉克德星人的首領，向著競技場的另一麵走去。競技場中的地麵突然變得凹凸不平起來，就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鏟子在地上挖了好多坑。藍設法走到了一個坑邊。
“是蛋！這些鱷魚在產蛋！”沃倫驚訝地叫道。他看清了坑裏的東西，那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橢圓形卵，每一個坑裏都有成千上萬個。
“藍，你能計算出大概有多少枚蛋嗎？”
“這些蛋的總數大概在三百萬枚左右。”
“見鬼！要是這些鱷魚全都孵化出來，那將是一場災難！它們會把周圍星球上活著的東西全都吃完的！孵化期呢？生長期呢？藍，告訴我還有多久才會發展成那種情況！”
“關於這一點，數據不足，暫時無法分析。不過這些蛋的生命跡象都很弱，隻是勉強達到存活標準而已。克拉克德星人看起來也並不打算立即孵化它們。”
“咦？那這群鱷魚到底想要做什麽？隻是來度假順便產蛋嗎？”
“我還拍到了克拉克德星人交|配的場麵，你要看嗎？我想這可以解釋他們的集體老化。”
“當然！快放給我看！”
藍將畫麵快速切換到另一個蓄著水的坑洞邊。這個坑還隻是半滿，數千枚白色的卵靜靜地躺坑的一邊，不算太渾濁的水剛好沒過了它們中的一大半。兩個克拉克德星人正趴在坑邊，一個緊緊壓著另一個。
“藍，這是什麽？”沃倫疑惑地皺起眉，他在高清畫麵上看到了一些模糊的部分。
“我在上麵加了馬賽克，根據聯……咳咳……未成年人不應該觀看到這樣場景。”
沃倫無力地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藍，這隻是兩條鱷魚在交|配。”
“克拉克德星人屬於智慧生命。”藍堅持道。
“見鬼！你覺得我會因為觀看這個受到不良影響嗎？”
藍抿了抿嘴唇，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非常肯定這一點。
“好吧，好吧！”沃倫投降似地舉起雙手，“打馬賽克好了。反正我對鱷魚的某些器官也沒興趣。”
“等你滿21歲我可以再放給你看的。”藍像是要表達出他的妥協。
“不不不，我真的……對這個……沒興趣！”
藍皺眉：“……”
沃倫：“我是說對鱷魚的性，不是所有的！”
藍：“喔。”
無論如何，在沃倫和藍的討論結束後，需要打馬賽克的部分也終於告一段落了。趴在上麵的那個克拉克德星人從女伴身上爬起來，緩緩走到一旁。
沃倫完全不理解對於根本不知道衣服為何物的克拉克德星人，隻在交|配的時候給他們打馬賽克到底有何意義。他看了一眼藍，決定還是將這句吐槽留在心底。畢竟，作為一個成熟的飛船指揮官，在利益不發生衝突的情況下，他不應該挑剔部下的思想。
還趴在原地的克拉克德星人向坑中央爬行了一小段。半分鍾後，她開始產蛋。大概生了足有兩百多枚才停下，重新爬回坑邊，站起來，和男性克拉克德星人互相攙扶著離開。
“他們的生命力比交|配前下降了90%。”藍解釋說。
“你是說，鱷魚是因為產蛋而急速衰老的？”沃倫有些疑惑於這個結論。他還從未聽說過有哪種爬行類生物會因為繁殖而快速老死，不過在昆蟲中倒是有不少例子。
“嗯。”藍點點頭，“目前看來隻有這種可能性。”
“這些鱷魚！他們一麵把自己的首領養成一個胖子，一麵把自己弄得精|盡人亡。嗬！這可真是有趣的習俗啊！藍，我們走！”
“去哪裏？”
“老酒館。我想我有辦法趕走這些鱷魚了。”沃倫自信滿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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