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踏入客廳,沃倫就聞到一股花香。
黑白兩色的馬賽克在地麵上鑲嵌出一個圓形圖案，圖案最中央是一朵白色百合，這種花卉是貝瑟爾商業圈的標誌,雌蕊和圍繞在雌蕊周圍的六支雄蕊分別代表貝瑟爾和商業圈中最著名的六顆行星。
大廳的穹頂由十二根羅馬柱撐起，穹頂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燈，燈上綴著無數耀眼奪目的鑽石。每一根羅馬柱的頂端刻有天使浮雕。這種在貝瑟爾隨處可見的,由兩個天使環繞而成的雕塑象征著公平和正義，這是貝瑟爾商業圈中最重要的兩條守則。
大廳的兩邊立著許多白色的大理石架子,上麵擺放了許多花卉，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不同品種的百合。沃倫甚至看到了一支雙層百合，花心中再次綻放出一朵略小一些花朵，十分稀奇。
除此之外，圓形大廳裏隻有一張長方形的大書桌和幾把椅子。一個男人正站在書桌後麵，背對著大門的方向為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剪枝。
“亨利叔叔！”米麗特歡喜地叫道。
男人轉過身，露出一張頗為嚴肅的麵孔。他的年齡大概在四十歲上下，臉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法令紋，但是依然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有著一頭深棕色的頭發，兩鬢摻雜著一些白發。深凹的眼眶、挺直的鼻梁和方正的下巴結合在一起，給人一種公正廉明的印象，而他在看到米麗特後露出的笑容又恰到好處地詮釋了慈愛這個詞。
沃倫知道這個人就是貝瑟爾的行政官亨利*威克漢姆。這個掌握著整個商業圈最高權利的男人身著一套白色軍裝，左胸上的銀翼勳章表麵他曾在聯邦最強的飛行中隊中服務過。除此之外，他手指上的泥土也讓人察覺出他並非拘於小節之輩。
“您好，行政官閣下，在下沃倫*斯利姆。”沃倫禮貌地問候道。
“沃倫，我聽說過你！你就跟米麗特一樣叫我亨利好了。”
亨利*威克漢姆用一塊毛巾擦幹淨手指，在書桌前坐下，然後示意沃倫和米麗特坐到他的對麵。
“你覺得我的這些花怎麽樣？我正在盡力找到最合適的擺放方法，它們的品種差異巨大，要有秩序地排列在一起並且凸顯出它們的美麗實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亨利的隨意態度讓沃倫再次體會到了米麗特和對方的親厚關係。這個地方無疑是行政官用來接待關係較為親密之人的，就連被擺放在這裏的花卉也是行政官最鍾愛的品種，這一點從他親手侍弄這些植物上就可以看出。
“我認為正是您所追求的‘秩序’妨礙了這些花展示它們各自的美。”沃倫笑了笑，接著說，“我曾到過一個地方，在那裏許多植物被隨意地放到一起，卻一點都不顯得雜亂無章。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每一株植物都是那麽的賞心悅目，讓人仿佛置身秘境。”
沃倫的侃侃而談讓大廳裏的另兩個人小小吃了一驚。亨利對此感到非常滿意。這個隻有十七歲的年輕人比他想象的要出色得多，最起碼在麵對位高權重者時沃倫沒有表露出絲毫的膽怯。
如果說行政官此時對沃倫看高了一籌的話，那米麗特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沃倫越是聰明就越不方便她算計利用，目前沃倫的表現已經接近她所能承受的最高範圍，如果再有超乎預料的情況出現，她就不得不考慮換一個人選了。
“你說得很對。”亨利點頭道，“植物本來就是生長在自然環境中的，刻意追求秩序隻能讓它們變得毫無特色。你是在哪裏看到你說的地方的？這讓我感到十分好奇。我還以為我已經見識過了貝瑟爾附近所有有名的花園。”
“那是在尤裏烏斯大主教冕下的座艦之中，他對養花也頗有一套。”沃倫微笑著說。
米麗特不由懷疑起沃倫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的意圖。是為了有意抬高身份，還是為了要拉攏行政官？
亨利若有所思地點頭：“怪不得。聖光教派所追求的是宇宙的平衡，大主教冕下想必比我更理解自然的真諦。不過對我來說，秩序始終是第一要務。就想死相對於維持貝瑟爾的秩序，我個人的興趣永遠隻能排在第二一樣。”
亨利的語調雖然平和卻能讓沃倫體會到他磐石一般的信念，這讓沃倫不由敬佩起這個一手振興了貝瑟爾的男人。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養出來的花自然也有所不同。”亨利接著說道，“看來你更加欣賞聖光教派的教義。你是信徒嗎？”
沃倫搖了搖頭：“不，尤裏烏斯說我並不適合接受精神上的訓練。”
“那你的追求又是什麽呢？”一瞬間亨利的氣勢強盛起來。他就像是要看透沃倫的本質一樣用眼睛注視他。
沃倫一點都不覺得緊張。“名聲和金錢，我隻追求這兩樣東西。”他微笑著回答。
行政官不由露出笑容：“很少有年輕人像你這麽直白，尤其是在我麵前。”
“那是因為他們不具備一項美德。”
盡管此時沃倫的笑容可以說是有些放肆，亨利卻並沒有因此怪罪他。“喔？請問是什麽美德？”他的語調反倒比剛才更加輕鬆，甚至收回了故意釋放出的壓力。
“我從不說謊。”
米麗特竭力忍住沒有露出嘲諷的表情，在她看來一個人想要不說謊是不可能的。
亨利再次用目光將沃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後他頗為感慨地說：“我一直以為這一天來得有些早。米麗特小的時候，我還在跟威爾，他是米麗特的父親，開玩笑說起將來到底要怎樣的男孩兒才能娶走我們的小甜心。我們羅列了一個又一個的條件，最終認為找遍整個銀河係都未必能找到達到所有要求的男孩兒。”
亨利頓了頓，露出微笑：“這是所有父親的通病，他們總認為自己的女兒是最完美的，誰也配不上她。威爾總說，他要為米麗特準備好一切，為她支撐起一片永遠也不會倒塌的天空。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我和威爾，還有那些第一代的開發者們，我們一點點打磨出這座城市的光彩，讓它成為一顆宇宙中最璀璨的明珠。這裏融匯了我們的夢想，還有我們想要傳遞給下一代的夢想。”
“我一直以為威爾可以親眼看到米麗特結婚的那一天，將愛女的手交付到一個可靠的男孩兒手中，可他卻早一步離開了我們。”亨利歎了口氣，“在米麗特說她為自己找了一個未婚夫時，我真的十分驚訝。我不希望她過分倉促地做出決定，我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匹配的伴侶。不過在我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就是那個人了。沃倫，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野心，卻不是毫無原則的野心，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我相信你能給米麗特帶來幸福，我願意代替威爾將她交到你的手中。但你要向我保證，你會善待她，猶如善待自己的雙眼。我不想用一座城市鎖住你們的未來，你們可以到更加廣闊的宇宙中去闖一闖。但我也隨時隨地歡迎你們回來，貝瑟爾永遠是你們的家！”
“亨利叔叔！”晶瑩的淚滴從少女的眼眶中滑落。米麗特走過去，給了亨利一個擁抱。“謝謝你，亨利叔叔！謝謝你！嗚嗚……父親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感謝你的……”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說到婚禮，你們打算何時舉行婚禮？到時候就在我這裏辦吧！”亨利輕拍米麗特的後背，像安慰一個小女孩一樣安慰她。
“我還有四年才能正式成年。”沃倫微笑著說，“所以婚禮最快也要在四年後才能舉行。到時候我會跟米麗特商量要如何操辦的，可以在行政官府邸舉行婚禮是我們的榮幸。”
“哈哈，年輕人的事就應該由年輕人自己來決定。米麗特，你帶沃倫逛過貝瑟爾了嗎？過幾天還有一個專門為他舉辦的頒獎典禮。本年度的商業大獎，雖然沃倫是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但這裏麵可沒有絲毫的水分哦！”
“還沒來得及。”米麗特的臉有些紅，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在害羞一樣，“沃倫今天下午才剛剛到，我們打算明天先簽訂聯姻協議，然後我再慢慢帶他了解貝瑟爾的一切。”
“明天就要簽訂協議了嗎？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亨利看了一眼兩人臉上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我開玩笑的，我先提早恭喜你們了！”
“謝謝你，亨利叔叔。”
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沃倫和米麗特才起身向行政官告辭。外麵的宴會才剛剛進入高|潮，不過無論是沃倫還是米麗特都已經無心逗留。他們又待了一會兒，然後提早離開了宴會廳。
離開行政官的府邸後，米麗特提出要送沃倫回酒店，不過沃倫卻婉言謝絕了。
“我想要在附近逛一逛。”沃倫微笑著說，“難得可以欣賞到這麽迷人的夜景。”
“要我陪你一起嗎？”
“不，女士還是早些回家的好，我會讓藍來接我的。”
沃倫的回答讓米麗特打消了留下的念頭。她摸不準沃倫是真的打算閑逛還是想要做別的事。今晚她已經在宴會上放出了斯利姆家和萊斯利家聯姻的口風，這個消息很快就會落入某人耳中。鑒於對方的囂張態度，沃倫雖然不會有性命之憂，被威脅教訓一頓卻是難免的。這個時候突然說要隨便亂逛，他該不會是想要引蛇出洞吧？
米麗特立即否決了這個猜測。她覺得和故意引蛇出洞相比，從未到過都市的沃倫想要欣賞夜景的可能性更大。或者他想要跟那個藍一起散步？希望他們今晚不要吃到苦頭才好。不過就算今天不發生，早晚那個人也會出手的。米麗特微笑著同沃倫告別，坐上飛艇絕塵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沃倫左右看了一眼街景，兩個方向上都是一片燈火通明，貝瑟爾的夜晚熱鬧卻井然有序。他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朝前走，找到一個公交車站，坐上去。大約20分鍾後，他又隨便找了個地方下車。
麵前看起來像是一個繁華的酒吧區。沃倫挑了一間外裝修比較合口味地酒吧進去，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守株待兔。
作者有話要說：亨利叔叔是好人啊！
後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