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半人
什麽樣的人才會在這種地方留下應聘廣告呢？
沃倫覺得這不像是一時興起。假如隻是想要考驗一下雇主的觀察力的話,字條上多少會留下一些恭喜的字樣或是進一步的線索。現在看來,上麵的字跡太潦草了,與其說是玩笑,倒更像是在緊急情況下書寫的。何況像是廣告上這樣好的學曆條件，對雇主的資產卻沒提出半點要求,這本身就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
感覺像是恨不得讓找到字條的人立即前往上麵的聯絡地址呢！假使解開一連串啞謎的人並不是商會會長,也會很快將這個消息高價賣給誰的吧？
“白鬆露街1429號……就是這裏了，沃倫。”藍將飛艇停在街邊。
貝瑟爾的所有街燈造型上都模仿古羅馬的凱旋柱。柱子頂端都矗立著一個手持寶劍和天秤的金色天使,橙黃色的燈光正是從天秤的托盤中灑落下來的。盡管這顆星球的開發曆史還不到三十年，建築風格卻很有複古,在柔和光線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迷人。
沃倫轉頭看了一眼。
“凱斯商會”。從外裝修來看，這應該是一家小型商會，在貝瑟爾落戶已經有些年頭。
“要進去嗎？”藍問道。
這棟建築物的內部沒有亮燈,看起來像是一幢隻有在白天才開門的辦公樓。
“把車停遠一點，我們繞到後麵去。”沃倫想了想說。
字條上沒有寫具體的聯絡時間，默認應該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或許有什麽人正隱藏在暗處。沃倫知道一般商會的總部都設有金庫，用於暫時存放貴重物品。那個人會躲在那兒嗎？不過，候補副官的聯絡地址是一家商會，給人的感覺有些奇怪。
藍沒有多問，重新啟動飛艇，試圖繞到這棟房子的背麵。
白鬆露街的後麵是一條幽靜的小街。藍將飛艇停在一條小巷旁，和沃倫一起走進去。1429號的後門一片漆黑，門廊上甚至沒有感應燈。沃倫走上幾級階梯，把手按在門把手上。
門鎖著。
“藍，幫我把門打開。”
藍遲疑了一下：“這是非法闖入。”
“我懷疑有人在這裏進行違法行為。”沃倫嚴肅地說。
藍皺眉：“需要通知聯邦嗎？”
“不，我必須先確認一下情況，不過我手頭有可靠的證據。”沃倫將口袋裏的字條遞給藍。
“這是……一則應聘廣告？”
“有人把這個藏在酒吧的衣帽架上，用了七重謎語。”
“這是一個遊戲嗎？”
“不。如果留下字條的人單純隻是想要跳槽的話，沒有理由讓新東家到舊東家那裏去找他。他設法藏起這張字條，又在上麵留下了極為吸引人的內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當時被人監視了，或者更嚴重一點，他的自由受到了限製。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無論這個人是否真的是一名候補副官，他目前的情況一定很糟糕。也許他發現了這家凱斯商會正在從事著非法交易，所以才會被人控製起來，隻能用這種方法留下線索。”
“我會嚐試打開門鎖的。”藍的程序很快判定，和保護地球人的生命安全相比，非法闖入民居並不算什麽。他利用遙控模塊切入門鎖的內部程序。三秒鍾後，門打開了。
這扇門的後麵是一條走廊。沃倫走進去，發覺房子的這個部分應該很少被人用到，到處都積滿了灰塵，不過地上卻有許多清晰的腳印。
“所有可以辨認的腳印都是同一個人留下的，他大概已經來回走了十多次。”藍判斷說。他將一隻眼睛的亮度調高，暫時為沃倫充當手電筒。
他們穿過走廊來到兩扇門前。沃倫打開其中一扇，發覺後麵是一個休息室，連接著一條狹長的走道，通往一個圓形大廳。
沃倫關上這扇門，嚐試著打開另一扇。門是鎖著的，不過很快藍就用遙控模塊打開了它。另一扇門是通往地下的，在藍打開門的同時，沃倫聽到了一下很悶的叫聲。他和藍對視一眼，都覺得他們有必要加快腳步了。藍一麵走一麵打開了保護盾，他有意超過沃倫，走在前麵。
在轉過一個彎又走下許多級階梯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扇大鐵門前。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個老式的金庫，黑色的鐵門比一般的門寬了兩倍有餘，幾乎是正方形的，門的上下左右各有三個鮮紅色的門栓。
“你能打開它嗎？”沃倫低聲問。
“我可以試試。”藍試圖接入安全係統，但是很快他發現這扇門是全機械控製的，必須用特製的鑰匙配合著血液樣本才能進入。他可以模擬出血液樣本的部分，但是仿造鑰匙卻很困難。
“不行，打不開。”
門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嚎叫，就像是有什麽人在經受巨大的痛苦。
藍的麵色一變。“想要完全無損地打開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想我可以把它拆掉。”
沃倫立即點頭表示同意。
藍走到鐵門前，用兩隻手握住一根門栓，漆成鮮紅色的金屬在他的手指下慢慢變形，最終被硬生生扯成兩截。他如法炮製地弄斷了三個方向上的門栓，隻剩下上方的三個。然後他退開一點，飛起一腳把整扇門朝裏踢了進去，同時從門下的縫隙滾入門後，然後用雙手接住重量驚人的金屬門板，將它輕巧放在地上。隻用了不到兩秒的時間，金庫的大門就已經完全報廢了。
沃倫立即跟了上去，還沒等他看清裏麵的情況，一團東西就迎麵朝他飛來。幸好有保護盾在，那團東西在撞上保護盾之後發出一聲慘呼，倒飛出去大約兩三米才落到地上。借著金庫內部幽藍的燈光，沃倫看出那是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大概是由於保護盾的能量被調到了最高，光是反彈的力量就已經讓這個人陷入昏迷了。
藍皺了皺眉，有些吃不準要不要把地上的先人扶起來，金庫內的情形讓他判斷不出到底誰才是需要保護的一方。
在距離他們大約四五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他的一隻手被銬在從天花板掛下來的手銬裏。由於手銬的位置較高，他不得不掂著腳站立。他的身高大約在1.78到1.82之間，臉頰被結了塊的長發遮擋住，赤|裸的上身遍布著各式各樣的傷口。他的另一隻手，從手腕到手指全都被鮮血浸透著。天花板上還懸掛著另一隻被血液染紅的手銬，看樣子他是強行將手掙脫出來的。男人下|身隻穿了一條短褲，左大腿正麵的肌肉被橫著割開了，紫紅色的痂還沒有完全結起。
和他相比，被震暈在地上的人的狀況反而要好得多。那是一個大約二十五歲的男人，身材臃腫，穿了一身深色條紋西裝。他像死魚一樣躺在地上，一隻手以一種奇怪的角度被壓在身體下麵，沃倫不確定這是剛才撞到保護盾的時候弄的，還是他在之前就已經骨折。
沃倫想了想，朝著渾身浴血的男人走去。
“應聘廣告上說，你畢業於哥廷根副官學院？”沃倫衝男人笑了笑。
他不太確定對方是否還有意識，在對他拋出了“人|肉炮彈”後，這個人一直毫無動靜。
“真是慢死了，整整十天才有個還不算傻的家夥找到那張字條。”男人突然開口道。大概是因為缺水，他的聲音嘶啞難聽。
“廣告上說，你隻要5%的分成，全年無休，紅利也隻要年度利潤的1%？”沃倫抱著手臂問。
“喂，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再談這些？那邊那個是誰？你的部下嗎？他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不過力氣很大。讓他過來幫我弄開這副手銬，我的腿都快失去知覺了。”男人抬起頭，沃倫看到了一雙深紫色的眼睛。
這裏的光是藍色的，這麽說來在日光下應該是紅色眼睛的嘍？這可不像是地球人應有的顏色啊……
“我覺得我們最好先談妥條件，免得放你下來之後你再反悔。你真的是候補副官嗎？”沃倫有恃無恐地說，他示意藍走過來站到他身邊。
“沃倫，他是半人。”藍在掃描過男人的身體後說。
“咦？”沃倫伸出一隻手摸向對方的臉側，他摸到了一隻毛絨絨的耳朵。
“真的是半人呀！”他驚訝地說。
在星際殖民時代開啟後大約三百年，地球人發現隨著他們的人口越來越分散，有智慧的勞動力正變得日益稀少。為了填補這一空缺，生物學家將懷孕期較短的哺乳動物的基因和人類的基因相組合，人工製造出了一種名為半人的生物。
除了一部分體表特征顯示了所謂“伴生基因”的特性外，半人看起來和地球人並沒有明顯不同。他們的智慧程度和地球人相當，隻是懷孕期和成長期較短，壽命也隻有地球人的四分之一。由於添加的基因來源不同，半人又被分成犬係、貓係、兔係、鼠係等不同種類。幾乎每種半人都有一定的特點，比如犬係普遍非常忠誠和海獸係全都水性很好等等。
半人剛剛出現的時候是作為苦工和奴隸被使用的。在此後的數百年中，人類社會經曆了幾次著名的人權運動，半人的地位從而獲得了極大的提高。他們幾乎擁有自然人的一切權利，隻是行動上仍然受到自然人的限製。
半人和自然人的孩子仍被視作半人，他們和其他有智慧生命的後代則視該種生命的法律來定義。所有半人在出生之後都被會登記在冊，作為他們的製造者或是他們父母的製造者的私有財產，不允許離開授權給他們的活動範圍。除此之外，他們也可以依靠勞動賺取金錢，不過根據聯邦法律，半人是無權擁有星球的。
可以說，繁衍速度極快的半人為自然人創造出了無數財富，他們在某些至今仍必須由手動或半手動完成生產的領域中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
不過沃倫還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半人能成為副官，行動受到嚴格限製的半人是沒有機會前往副官學院學習的。
“你的尾巴呢？”他疑惑地摸了摸對方的屁|股，確信這裏沒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
“被剪掉了。”男人渾不在意地對地上的男人努了努嘴，“反正過兩天還會再長出來的。”
沃倫挑眉：“你是犬係？”
男人咧開嘴笑了：“認為我是滿身奴性的家犬的人還在地上躺著呢！”
“你到底是怎麽成為副官的？半人不可能進入哥廷根副官學院學習吧？”沃倫好奇地問。
“我是退化種。”
男人說出了一個令沃倫驚訝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困困困困困！！！祝大家粽子節快樂！我們後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