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買下銀河係之前的日子

紅都,指揮塔——

“沃倫人呢?”奧丁臉上滿是不耐煩的表情。幾天來,由於沃倫的缺席,身為副官的他必須代替沃倫做出各種決定,一個人幹兩人份的活,這讓他十分不爽。

“還在裏麵休息。”藍平靜地回答。

盡管藍同時負責著許多地方的重建工作,但是當沃倫在房間裏休息的時候,他還是會一直盡職盡責地守在門口,用遠距離操控來指揮機器人工作。

“他已經‘休息’了三天了,再怎麽都該從房間裏出來了吧?”奧丁顯得有些怒氣衝衝。

“沃倫目前的身體機能很好,他大概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我沒有權利打攪他休息。”

“那我呢?你閃開,讓我進去把他拉出來!”奧丁的樣子不像是要進去叫沃倫起床,倒像是要揍他一頓。

“抱歉,副官也沒有權利打擾會長休息。”藍依舊擋在門口。

“真是個‘鐵皮腦袋’!他還要休息多久?我們隻是暫時脫險了,外麵那個防護罩最多給我們爭取到一兩個月的時間,之後要怎麽辦,等海盜自行離開嗎?我們現在需要他!沃倫再不出麵的話,下麵會人心惶惶的!”奧丁拔高了聲調。

“抱歉。”藍不為所動。

“所以說,我最討厭他這種沒經曆過戰爭的小孩子了!看到一點點血就縮回房間裏去了嗎?”考慮到不可能真的跟藍動手,奧丁最終隻得氣呼呼地轉身離開。“告訴他,我有事找他,急事!”他最後說道。

“奧丁,請等一下!”藍追出幾步,“剛剛有機器人看到費雷特去了避難者營地,不要緊嗎?”

由於是半人的緣故,奧丁的養子費雷特今年雖然隻有一歲,外表看來卻已經和七八歲的自然人少年差不多了。在戰爭開始之後,奧丁的時間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所以便就由機器人保姆代為照顧費雷特,這讓許多機器人都認得這個小小的雪貂係半人。接到費雷特去了避難者營地的消息,藍不禁有些擔心,所以才會出聲叫住奧丁。

“沒關係,讓他磨練一下也好。”奧丁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需要派人保護他嗎?”藍問道。

由於戰況激烈,原本到紅都避難的人中漸漸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許多人將海盜襲擊的原因歸結到沃倫身上,像是沃倫在貝瑟爾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或是盜走了什麽秘寶的消息正在避難者中流傳。老人和兒童還好,對於那些成年人來說,壓抑的環境醞釀著他們的易怒情緒,為此沃倫不得不加強了對避難者營地的警戒。藍認為,這個地方對一個隻有一歲的小孩子來說實在太過危險。

“保護?不需要。”奧丁搖了搖頭,“費雷特向我匯報過這件事,他想要去那裏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避難者們,我認可了他的想法。”

“可是,他才隻有一歲……”

“藍……”奧丁注視著機器人的眼睛說,“不用擔心。對於半人來說可以供我們成長的時間很短暫,很多人兩歲就要開始工作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成為強者的話,很快就會被這片星空吞噬掉的。弱小的半人在自然人眼中毫無價值,如果我們不能逼迫自己變得更強的話,那我們最終留下的隻會是一條被自然人消除的存在記錄而已。”

“我不能理解你的話。對於機器人來說,我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人類服務,做什麽工作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從沒想過在毀損之後還應該留下什麽。”藍的表情有些困惑不解。

“這就是半人和機器人不同的生存之道啊!你沒有真正的思想,所以隻會一味奉獻犧牲,而我們是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啊!怎麽能忍受真正被當做機器來使用呢?不過……”奧丁頓了頓,微笑起來,“你要是真的毀損的話沃倫可是會傷心的喲!”

“嗯……”藍點了點頭,“他對我說過,讓我將我在他眼中的價值納入計算範圍。”

奧丁臉上稍稍露出吃驚的表情。“兩個奇怪的家夥。”他嘀咕了一句,眼珠突然一轉,“藍,你知道要怎麽才能讓沃倫繼續工作嗎?”

“我無權打擾他的休息。”藍認真地重複道。

“可你的確希望他振作起來,帶領我們打贏這場戰爭,對吧?”

機器人皺起眉,然後點了點頭。

“對於人類來說,性是排解壓力的很好辦法。”

“咦?難道我應該為沃倫找一個對象嗎?可是現在的情況很困難,無論是定製機器人還是在紅都選出合適的人選……”

“不不不,在男人有壓力的時候是不會讓陌生人靠近的。好好想想我的建議,放任他這樣下去會產生心理上的問題的。”

奧丁笑得意味深長,而藍則陷入了沉思。

與此同時,避難者營地——

經過上一次大戰,避難者們居住的別墅大多數都被炸毀了。幸好之前就進行了疏散,人員的傷亡並不大。目前所有的避難者都被集中在一個形狀有點像是貝殼的大型防空洞中,在防空洞的兩側建有一些簡陋的房間。避難者所需要的食物和水都會由守衛送來,裏麵的人不能輕易外出。這種安排加劇了避難者中的消極情緒。不過由於之前負責和避難者溝通的查理不在紅都,沃倫也抽不出更多人手來和避難者溝通,所以這樣做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畢竟,隻要避難者裏有一個人和海盜串通,就會給整個紅都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長著白色頭發的少年是和送食物的守衛一起進入防空洞的。很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了,幾個認得他的避難者難得地露出笑容和他打起招呼。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斯利姆商會副官的養子,身份並不簡單。加上外表可*,年齡又小,讓這個小小少年在避難者中的人氣出乎意料的高。

“費雷特,今天打算吹什麽樂曲?”一個好奇的女性避難者問道。

雪貂係的半人少年很喜歡吹奏短笛,在戰爭開始之後,他偶爾也會到避難者的營地來練習,用音樂安撫所有人的情緒。

“一首我自己做的曲子。”在費雷特說話的時候,他毛絨絨的耳朵動了動。

“咦?費雷特已經可以自己作曲了嗎?”也難怪周圍的避難者們如此驚訝,其實費雷特的演奏水平隻是剛剛入門而已,距離能夠作曲實在還有些遙遠。

“是的。”費雷特的眼神不知為什麽有些傷感。他將笛子放在唇邊試了試音。

好奇的避難者們開始呼喚同伴,能夠聽一點現場音樂也算是他們現在少有的娛樂活動了。更何況費雷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紅都對他們的態度,並不是簡單粗暴的關押,而是一種更加溫和的充滿關懷意味的態度。

少年作的曲子隻有很短的一段,盡管之前已經練習了很多次,他在剛開始吹奏的時候還是因為緊張吹錯了幾個音。但是很快他就找到的竅門,心中的緊張感漸漸消失了,一小段樂曲重複著,重複著,不斷在所有人的耳邊重複著,並且越來越嫻熟流暢。

突然,在場的眾人好像看到了數日之前的慘烈戰況,那是一場艱苦卓絕的光靠地麵力量擊落高高在上的戰艦的戰鬥。在他們身邊有人死了,有人受了傷,他們目睹了更多的死亡和破壞,但是最終紅都一方取得了勝利!

防護罩依然閃耀在天空中,他們安全了。

白發的少年在人們沉浸在音樂中的時候流下了淚水,他一直堅持繼續吹奏,直到他紊亂的呼吸再也無法讓他集中氣息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幾天前,有兩個人為了救我而犧牲,我看著他們中的一個在我麵前咽氣,而另一個接著抱起我衝出快要倒塌的房子。我隻是個沒有用的小孩子罷了,我無法用我的手守護這顆星球,但是他們不同,他們是戰士,他們是我們的守護神!站在這裏的大家,也都和我一樣,被他們用雙手守護著。可是現在,除了參加他們的葬禮,我什麽都不能做,我甚至不知道那兩個叔叔的名字!我真是太沒用了,為什麽世界上要有我這麽沒用的人存在?我不斷想著這個問題,有時候哭著失去意識,然後又哭著醒來。假如我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好了!在我這麽想的時候,腦子裏就突然升起了這段旋律,它反反複複提醒我,我的生命有多重要,告訴我拯救我保護我乃是這些為我死去的人的願望。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我從未聽過這樣的樂曲,但它就是不斷在我腦中重複。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大概是因為這些救了我的人,即使他們已經離開了,卻依然沒有放棄守護我,所以才會將這段旋律送到我的耳邊,讓毫無用處的我把這段樂曲傳遞給大家吧!我覺得,即使無法幫上忙,但是……但是至少我們應該學會相信,相信這些至死都不曾放棄過守護我們的人,相信爸爸,相信沃倫叔叔,相信我們腳下的土地!”

銀河曆1212年7月18日,避難者中的兩百多名青壯年自願加入紅都守衛軍,他們主動提出將自己的家人留在避難者營地接受斯利姆商會的監控,以此來保證自己的忠誠。第二天,終於不再把自己關在房間中的沃倫接受了這一提議,但是他駁回了後麵的請求。沃倫下令取消了避難者營地,將所有有誌於幫忙的人安排到適當的職位,兒童和老弱傷員也都被送去了安全的地方。至此,這些“外來人”終於和紅都融為一體。

在此之後的一個多月中,戰局始終膠著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