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月逃了。”楚衡坐在廊簷下瞧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狐狸, 突然出聲道。

薑遲本來抱著一隻陶瓷小缸赤腳坐在池邊喂魚,一聽到男人這麽說,下意識渾身僵了一僵。

“你, 你什麽意思?”少年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池子裏的紅鯉張著嘴等了半天也不見有魚食投下,急得紛紛躍起來啄著少年的腳趾和足心。

薑遲被這細細的癢意激得忍不住蜷起了小腿, 掛在腳踝上的金鈴鐺細細碎碎地響著, 好似落在湖麵的細雨。

楚衡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小腿,薑遲後心不穩整個人被迫仰進了他的懷裏。

“小心掉下去, 被魚吃掉了。”楚衡像是逗弄一個三歲小孩那樣抵著少年冰涼的耳廓調笑道。

薑遲心懷鬼胎,低著眼睛蝴蝶似的睫羽一直緊張地發顫。

楚衡這個人情緒變幻莫測, 殺死人類就好像是隨手碾死一隻螞蟻,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一時興起,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被虐殺的對象。

“小遲,我把他殺了怎麽樣?”楚衡語氣都是輕飄飄的, 冷靜地像隻是在處理闖進家裏的老鼠。

薑遲反手抓住了楚衡的手臂, 因為太過用力, 指節都泛起瓷器似的青白顏色:“你,你不是說不會殺他的嗎?”

“我隻是答應小遲讓你去看他一眼, 可沒有說過會放過他。”

楚衡慢條斯理地解開少年的衣襟,露出他刻意留在上麵的漸漸淡褪的吻痕。

司空月, 搶在他前麵對小遲做了那麽多連他都沒有做過的事,簡直是罪該萬死, 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其憤恨。

更何況, 他居然還讓他的小狐狸對他如此牽腸掛肚。

到底天色還是涼了些許,薑遲身上本來便隻披著一件薄紗似的禪衣, 露出一截細痩瑩白的小腿來。

如今被楚衡抱在懷裏, 被涼風一吹, 便下意識地往男人漫溢著熱意的胸口鑽。

“不要。”他哆哆嗦嗦的,像是隻被嚇破了膽的小兔子,努力討身上男人的喜歡,那張漂亮得令人著魔的臉蛋上浮起一點緊張的蒼白,小心翼翼地湊近了楚衡的臉,笨拙而稚嫩地在男人臉上吻了一下。

“不要殺他,沒有司空月的話,我早就死了。”

“那又怎麽樣。”楚衡的思維方式如同冷血動物沒什麽兩樣,不會有喜歡,也不會有感恩,唯一的執念就是這隻夢裏便時常蠱惑他的小小白狐狸。

本該按照他的個性,應該第一時間就把這分明是自己弱點,擾亂他心智的小東西處理掉,隻是莫名地下不了這個手,隻想把他鎖在身邊,用盡世界一切陰暗又下流的欲望將純白底色汙染至深黑,一輩子淪落塵泥,再也無法離開他。

當然這樣陰暗的想法他並不會直白地同小狐狸說,隻是像蛇類動物那樣,一點一點用甜蜜的毒汁令他沉浮在無盡的欲海,除了他身邊,便再也無處可去。

所以第一件事,當然是斬斷一切除了他之外的聯係。

先殺了司空月,然後就是琉璃寺眾。

那個老禿驢死的倒是早,也免了他這一遭。

薑遲咬著自己的腰帶,小小聲地掉眼淚,壓抑不住的嗚咽順著緊閉的唇齒散逸在微涼的暮風裏。

池塘裏的紅鯉長久等不到投喂又四散著遊開藏進了寬大的荷葉底。

少年宛若一枝被強行剝開膜瓣的柔嫩花枝,可憐得露出雪白的鎖骨,和溫軟甜膩的胸膛,好像無辜又軟弱的祭品,任由野獸似的男人將自己吞噬殆盡。

果然還是得想個辦法逃跑。

薑遲昏昏沉沉地闔著眼睛,想起司空月同他說過的事,要去找扶風師兄,隻有他可以救他。

楚衡始終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每次想要更貼近少年赤luo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純潔無瑕的身體,那串該死的紫檀佛珠就會散發出業火似的高溫灼燒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小遲,把佛珠摘了吧。”楚衡誘哄著他,拖著少年墮進意識昏聵的黑暗,虛無之中好像隻剩下了男人可供依憑,離開他,薑遲就要墮進更深的地獄裏去了。

可是男人附在耳邊,用他那煽動性極強的話語勾動著少年搖搖欲墜的神誌:“把這個破東西摘了吧,我會給你更好的。”

“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我會愛你,我的全部都將是你的。”

小狐狸骨節都是纖瘦的,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花枝,然而這樣一隻好似隻能供人放在掌心細細賞玩的手,緊緊地攥住了那串纏在指尖的佛珠。

“我不。”

小狐狸說。

……

薑遲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發現了楚衡的弱點。

他每天晚上都必須要接受來自那些信徒的供奉。

薑遲不清楚那些被侍女們裝在瓷瓶裏小心翼翼護送到楚衡麵前的東西是什麽,隻是光是聞著那令人作嘔的濃稠血腥味和黏黏糊糊的聲音,就知道應該是非常掉san的玩意兒。

每次楚衡享用完貢品,就是他靈力最虛弱的時候。

他一般隻能躲在那重重疊疊的紗幔之後陷入昏睡。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去打擾他,連薑遲都會被帶到外殿去。

這不明白著是放在眼前的逃跑機會嗎?

薑遲搓搓手,從係統那裏兌換了一套宮女的裙裳,所幸幾個副本下來他對這種繁複難解的衣裙已經有了經驗,匆匆換好衣裙,混在了那一堆的侍女中間,試圖悄悄地溜走。

這時候,楚衡極強的嫉妒心也成了他的助力。

楚衡不願意讓任何外人看見薑遲的臉,也就導致了整個皇宮裏都沒有認識薑遲的人。

薑遲隻消拿著那些瓶瓶罐罐隨意在臉上塗抹一下,便理直氣壯地提著裙子混進了隊伍裏。

那些侍女們似乎並沒有發現中間多了一個人,薑遲跟在隊伍的最後麵,在其他人都上交了出入宮殿的令牌的時候,他提著裙角偷偷地溜到了角落裏小心地扯了扯某個守在宮牆邊沿的侍衛。

嚴澤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什麽好運。

他同以往一般拿了個離眾人最遠的崗位站崗偷懶,好不容易等到換崗,可以出宮跟著三兩同儕去酒樓裏小酌幾口的時候偏偏被一個侍女拉住了袖子。

嚴澤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眼睛。

臉上雖然敷著過量的胭脂,可是驟然同那片搖晃的碧海對視,心中便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隻想一輩子都溺死在這如夢似幻的幽藍顏色裏。

“小哥哥。”那張胭紅色的唇微微地張合著,吐出的氣息都是香的,甜膩得叫人連自己姓什麽都要忘記了。

“小哥哥,我家中父親病重,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想請小哥哥能不能帶我出去,隻要一個晚上便好。”

那雙透藍的眼瞳裏泛起陣陣撩人的漣漪,恍若漫天的星子都細細碎碎的落在了“她”的眼裏。

嚴澤渾渾噩噩得像是被攝了魂:“幫……當然是能幫的。”

但是很快他回過神來,瞧這小宮女身形都格外纖細高挑,在一眾侍女中也應當是極品,若不是自己撿了個漏,遲早也要叫那皇帝老兒糟蹋了去,心裏不由得便浮起一些不入流的旖旎情思。

這喜好耍滑偷奸的侍衛歎了一口氣,不自覺地便撫上“女孩”細滑的手背,一邊在心裏讚歎不愧是宮裏的人,連手背都這樣香滑,一邊又裝模作樣道:

“不是我不願意,隻是你我都清楚這宮禁森嚴,我若是要帶你出去,也是要負極大的責任,說不準,還要壓上我這條性命。我這條命自然是不夠看的,隻是家中也有老人,總不能為了姑娘叫我爹娘平白沒了個兒子。”

那“女孩”也極是上道,一雙盈盈的眼瞳盯住了男人的臉,胭紅色唇肉微微張開在這還稱得上俊朗的男人耳邊吹了一口氣:“隻要哥哥能帶我出去,便是做什麽,奴婢都是願意的。”

侍衛腦子裏轉得倒是快,心想著到了外麵這一個弱女子還不是得聽從自己,便喜不自勝地答應了將眼前這神仙似的“少女”藏進了自己的箱籠裏帶出了皇宮。

“你的家在哪裏?”侍衛打開箱子將“少女”放出來。

或許是在箱籠裏憋得久了,麵上胭脂化開了一些,露出本來霜白的膚色,鴉黑色的長發絲絲縷縷的被濕汗黏在頰側,眼中的水光清亮得幾乎要溢出來。

薑遲歪著頭瞧著他,慢吞吞地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裙子。

然後他彎起了眼睛,眼眸中顏色逐漸轉深,從碧波**漾的海麵變化做了詭豔而危險的深海,帶著叫人無法拒絕的笑意讓眼前的男人陷入了虛無之中。

“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都忘記掉。”胭紅色的唇張張合合,男人臉色的表情從驚詫慢慢地變為無神呆滯。

“你今天像往常一樣,下了班便去找同僚喝酒,你什麽也不知道。”

好像是一場旖旎的幻夢,風一吹,這夢一般的美麗便從眼前消散了。

侍衛呆滯地摸了摸眼睛,再去看那空空的箱子:“奇怪,我怎麽把箱子帶出來了。”

“不管了,喝酒去。”

“嘖,總覺得忘記了什麽。”

侍衛有點悵然若失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