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很熱鬧, 因為就在學校後街,所以來往的學生很多。

攤位連著攤位,幾乎都是些小吃,偶爾也有賣些小玩意兒的。

夏荷好不容易追上周夫唯, 似乎是怕他繼續往前走, 她的手還攥著他的袖口。

“我沒有覺得你礙眼, 我就是怕你太晚回去不安全。”很輕的一句解釋。

這話任誰聽了都覺得可笑。

他一個身高一八六, 肩寬腿長的男性,會因為晚上八點回家不安全?

很顯然,周夫唯自己也覺得可笑,此刻也沒說話,長睫揚著, 就這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看出了他的無動於衷, 夏荷遲疑開口,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

周夫唯確實是帶了點情緒的,以至於他的語氣也沒多好:“你在我麵前有幾句真話?”

他還沒蠢到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的程度。她平時在自己麵前說的那些敷衍順從的話,有幾句是真心的。

別人說什麽, 他從來不在意。

但他就是討厭夏荷總是用一種大人的姿態來俯視他。

想到這裏,他眼神暗了暗,後槽牙也輕微咬緊。

“周夫唯,我沒有騙過你。”夏荷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總之他現在的狀況不太對, 看著非常壓抑。

她知道他脾氣不是特別好,但不知道為什麽, 夏荷一直都覺得, 他很乖。

哪怕脾氣不好。

“你因為什麽生氣, 你告訴我, 我和你道歉。”夏荷真誠到從她的眼裏挑不出一絲遮掩。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她不希望周夫唯帶著不好的心情入睡。

他這樣的睡眠質量。

他肯定會失眠。

她希望他能夠睡個好覺。

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還是從前那個哄人的語調:“周夫唯,從學校回去最少也得四十分鍾,現在八點半,等你到家差不多也快十點了。你睡眠質量不好,光是睡著都需要花很長時間,你明天還要上課。我隻是怕你睡不好,沒有嫌你礙眼。”

她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草莓吸吸凍。

八塊錢一個,她花了高價買的。當時心痛到無以複加。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隻是準備去買一瓶兩塊錢的水,但看到這個包裝精致的吸吸果凍時,她突然想到了周夫唯。

在夏荷看來,他好像適合一切精致的東西。

“賠禮。”她笑了笑。

周夫唯看到她臉上的笑了,低頭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手裏的果凍。

草莓味的。

莫名其妙湧上的情緒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

他語氣仍舊生硬,但比起剛才,稍微緩和了一些:“我不喜歡吃甜的。”

“不怎麽甜,我看過配料表了,用的是代糖,而且含量很少。”她說,“雖然你說給我送外套,結果還忘了,但還是謝謝你,大老遠特意為了我跑一趟。”

周夫唯嘴上嫌棄,不過還是把那個果凍放進了衛衣口袋裏。

她也知道周夫唯嫌吵,她能看出來,他不想和她們兩個有太多的交流。

他大老遠過來一趟,也不知道他吃飯沒。總不能讓他餓著肚子回去吧。

看到旁邊賣炸串,夏荷過去買了十塊錢的。

老板娘炸好以後用一次性的紙碗裝好,在上麵放了兩根簽子,然後遞給她

夏荷道過謝後,端著碗過來:“你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周夫唯正低頭回熊漪的信息,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抬起頭,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他看了眼夏荷遞給他的碗:“這什麽?”

“就是一些油炸的蔬菜。”

周夫唯看了眼攤位上的衛生狀況,嫌棄地皺了下眉。

夏荷卻覺得很幹淨,桌上沒油汙,擦的幹幹淨淨,老板也戴了手套。

不過周夫唯這個挑剔性子,會嫌棄也正常。

她用竹簽串了個炸花菜,遞給他:“還不錯的,嚐嚐看。”

她本來隻是想把東西遞給他,結果周夫唯沉默幾秒,低頭,咬了一口。

夏荷眨了眨眼,覺得氣氛微妙起來。

現在是不是變成了,她在喂他?

夏荷的注意力很快被移開,她問:“怎麽樣?”

他評價不高:“一股油味兒。”

夏荷有點想笑:“是用油炸的,怎麽可能沒有油味。”

她把那一整碗都遞給了他:“還有想吃的嗎,我請客。”

周夫唯看著那碗炸串,顯然沒什麽胃口。

他又掃了眼附近攤位,最後目光落在賣生煎的小攤上。

“就那吧,”

夏荷要了兩份生煎,一份原味一份鮮蝦的。

自從上次吃過周夫唯給自己買的生煎包以後,她就愛上了這個味道。

咬一口,滾燙的湯汁流進自己嘴裏。

就是燙了點。

她這次學乖了,先咬了一小口,然後慢慢吸吮湯汁。

周夫唯拿著碗,唇角微微上揚:“不是給我買的嗎,怎麽自己吃上了?”

夏荷說:“我買了兩份,咱兩一人一份。”

旁邊有椅子,她找了兩張挨在一起的,拉著周夫唯過去坐下。

這裏雖然不如上次周夫唯帶自己去的那條街熱鬧,但都是同齡人,有種毫無負擔的輕鬆感。

夏荷吃飽喝足了,愜意的坐在那,又開始老生常談的勸導周夫唯:“高中是辛苦了點,但上了大學就好了,上了大學就解脫了。”

似乎是擔心這話沒什麽說服力,她以自身作為例子:“我以前一直都覺得人活著特累,但我現在覺得挺好的。”

因為她此刻的話,而微微抬眸。

周夫唯看著她。

夏荷仍舊是滿臉笑意,迎上他的視線。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永遠樂觀,永遠積極向上。能夠笑著說出自己的悲苦童年。

明明是真實存在的一段過往,那些苦難,也是她獨自捱過來的,可是她好像並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會逢人就訴苦,企圖得到憐憫。

前麵人來人往,那些人說說笑笑。

嘈雜的聲音仿佛在此刻重疊,夏荷仍舊喋喋不休。

周夫唯收回視線,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她頭上,還故意輕輕往下壓,與此同時站起身:“走了。”

夏荷還有點懵,帽沿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用手抬了抬。

看著自己手裏那碗生煎,除了她剛才吃的那幾個,周夫唯一個沒吃。

“你不吃了嗎?”

他頭也沒回,隻是擺了擺手:“你慢慢吃。”

夏荷看著他,他高大的身影隱入熱鬧人群,直到完全看不見。

所以,他這算是白跑一趟嗎。

說要給她送外套,結果外套還忘記拿了。

東西也沒吃上。

夏荷看見旁邊那碗被冷落的炸串,哦,還吃了一個炸花菜。

等她回到燒烤攤的時候,談萱萱和徐一月已經喝嗨了。

兩個人正聊著法律係那個帥哥教授。

看到夏荷了,話題瞬間中止,都伸長了脖子往夏荷身後看。

隻見到空落落的夜色,兩人都有些失落。

談萱萱問:“周夫唯回去了?”

夏荷落座後點頭:“剛走。”

“他還生你氣呢?”

夏荷剛剛吃的差不多了,現在也不怎麽餓,倒了杯大麥茶正慢慢喝著:“應該算哄好了。”

哄?

都用上哄這個字眼了。

談萱萱再次和徐一月對視一眼,越發肯定了剛才的想法。

就算不是喜歡,也不可能是什麽清白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的少男少女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日久都能生出情誼來。

更何況他們兩個都是站在人群中,單靠一張臉就能殺出一條血路來的類型。

談萱萱拿起桌上的勺子,放到夏荷麵前,一臉八卦地采訪道:“老實交代,你剛剛是怎麽把他哄好的。”

夏荷一懵,看了眼麵前的勺子:“其實也沒怎麽哄。”

談萱萱不信:“你休想誆我,我好歹也和周夫唯同一所高中,他的脾氣我也算是有所耳聞的。”

夏荷回想了一遍,自己好像確實沒怎麽哄:“他覺得我嫌他礙眼,我解釋說我沒有嫌棄他,我隻是怕他回去太晚了會失眠,然後給他買了點吃的。”

“就這樣?”

夏荷點頭:“就這樣。”

談萱萱從中捕捉到幾個重要的信息。

周夫唯生氣是因為覺得夏荷嫌棄他。

夏荷擔心他失眠。

夏荷給他買吃的。

不簡單,肯定不簡單。

談萱萱和徐一月雖然是顏控,但還不至於顏控到和朋友搶對象的程度。

畢竟天下帥哥千千萬......

她心疼到捂胸口,可是像周夫唯那種姿色的實在是少有。

“沒關係。”徐一月和她互相鼓勵,“還剩法律係那個帥哥教授。”

說到這個,談萱萱再次燃起了希望,“對哦,還有教授。”

夏荷好奇:“什麽教授?”

談萱萱一點也不吝嗇和好友分享帥哥,地把手機解鎖,屏幕對準她。

上麵是一張照片,男人穿著妥協合身的黑色西裝,隱約能看見裏麵的白色襯衣,一隻手撐著講台桌沿,旁邊有學生問他問題,他笑容溫和,低頭作答。

夏荷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談萱萱見她看的出神,伸手戳了戳她:“你已經有周夫唯了,可不許再和我們搶江教授了。”

夏荷剛要反駁她的後半句,後知後覺回味過她的前半句。

“周夫唯?”

“對啊。”談萱萱說,“周夫唯喜歡你,你不會沒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