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忘了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

除非臨城的地標塌了, 他才會用方言喊她姐姐。

這也是夏荷第一次聽他說方言。

他普通話說的很標準,不像夏荷之前碰到的好些個臨城本地人,說話還是下意識會帶上點方言的特性。

尾音上揚,軟的很。

周夫唯的聲音屬於那種幹淨的少年音, 聽著有點清泉自幽深山澗流過的清澈感。但因為他平時總是懶洋洋拖著調, 所以給人一種, 挺隨性的感覺。

平日裏說起話來, 非得沒有半點臨城人的軟糯,反而顯得吊兒郎當。

夏荷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掌心早被他捂熱了,此時貼在他的臉上,動作輕柔的摩挲。

他的皮膚是真的很好, 離得這麽近也看不見毛孔。

好比一塊質地同等的上等白玉。

“嗯。”她點著頭, 笑道,“周夫唯是我的。”

剛剛被他又親又咬的,嘴巴上都罩上了一層水汽,夏荷說話的同時伸出舌尖舔了舔。

“我一直以為男人都很臭。”她笑的眉眼彎彎, “可我的小唯是甜的。”

剛剛還一臉靡靡之色的人,此時移開視線,眼神不敢看她:“別用這種詞形容老......老子。”

語氣凶狠,話卻說的結結巴巴。

夏荷以前還不覺得,但最近她發現周夫唯這種反差其實還挺可愛。

本來就是頭凶狠的野狼, 在她麵前呲牙發狠,卻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早就搖成螺旋槳了。

夏荷會錯了意, 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喊他小唯:“不喜歡我叫你小唯啊, 那叫你小夫?”

他皺了皺眉, 明顯對這個稱呼更加不滿:“什麽亂七八糟的。”

“進去吧, 外麵冷。”顯然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延伸話題,他牽著她的手直接帶她進了屋。

剛剛兩個人都將彼此保留十多年的初吻送了出去,夏荷心裏想的是,會不會太早了點。

周夫唯在廚房裏麵給她熱牛奶。

這是和廚房有關,他唯一會做的事情了。

兩個人一言不發,一個在思考進展會不會太快。

而另一個人,則看著那隻架在煤氣灶上的奶鍋。

外麵的那點寒意被他們開門的時候帶進來一點,此刻也沒能被屋裏的暖氣給完全抵消掉。

夏荷靠著牆,打了個哈欠:“我下周就要回去了。”

他抬起頭,關心的是:“什麽時候回來?”

這還沒走呢,就想著回來的事情了。

“不知道,應該會多待些日子。我爸坐牢了,我奶奶一個人在家我怕她寂寞,想多陪陪她。”

周夫唯收回視線,重新看著那隻奶鍋:“嗯。”

夏荷沒有太多彎彎繞繞,基本上都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可能是剛才那個吻讓她稍微開了點竅,見到周夫唯這個明顯失落的反應,她臉上升起訝異:“你不會連我奶奶的醋都吃吧?”

周夫唯眉頭皺著:“你也太自以為是了。”

夏荷鬆了口氣:“我也就是隨口懷疑一下,還好沒有。”

他不自然地抿了下唇。牛奶已經開始咕嚕冒起泡泡了,周夫唯過去,把火關掉。

他單手握著鍋柄,杯子是早就洗好放在一旁的。

那鍋挺重的,再加上周夫唯直接開了一大瓶牛奶,加在一起的重量夏荷恐怕兩隻手並用都掂不起來。

他卻隻用了單手,看著還挺輕鬆。

夏荷看見他微微用力時手臂肌肉繃緊的線條,流暢有力,有種非常健康性感的美。

雖然性感這個詞用在他這個年紀有點危險。

“夏荷。”

他停下了動作,好似猶豫了很久才開的口。

夏荷抬眸,將視線從他的手臂上移到他臉上,因為他此刻的嚴肅模樣,她意識到接下來的話題可能也會比較嚴肅,於是神情收斂:“嗯?”

他臉色不太自然:“你家,有信號嗎?”

她差點沒繃住,笑道:“當然有了,我是住在山裏,又不是住在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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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她還不如住在墳裏呢。

現在國內發展突飛猛進,哪怕是那些偏僻山村也開始蓋起小洋樓開起小轎車。

更別說是wifi了。

隻不過這些目前來說,和夏荷住的這個落後小山頭暫時沒關係。

自從回家後,周夫唯的電話可以說是一天三遍。

早中晚各一遍。

前些天最起碼還能接到,雖然講話的聲音總是斷斷續續的。

後來幾天,山裏下了一場大雪,說是信號塔也受到了影響。

夏荷看著自己顯示信號空格的手機,無奈地聳了聳肩。

奶奶在屋裏喊她:“荷荷,外麵這麽冷,怎麽出去了。”

夏荷把手機揣進外套口袋裏,拍掉肩上的雪進屋,反手再把門關上:“手機沒信號了,我出去看能不能接收到一點。”

奶奶看不見,加上最近腰也開始疼了,出行走路都靠一張凳子撐著。

走哪都得帶著那張凳子。

夏荷看著那張鈍重的凳子,想著等雪小點了,她下山去鎮上找找,有沒有輕便些的拐杖。

“你姑姑讓我們下午過去吃飯。”

在夏荷扶著奶奶坐下時,奶奶突然說。

夏荷點頭:“您也去嗎?”

奶奶擺了擺手:“我就不去了,最近總覺得身子重,累,隻想睡覺。你吃完給我打包帶點回來就行。”

老人家一到冬天似乎都容易犯困。

夏荷看了眼外麵厚重的雪,也覺得奶奶還是別出門的好。萬一摔著了就不好了。

“嗯,那您好好休息。”

夏荷把小太陽插上電以後,放在奶奶床邊。

這是她這次回家時特地買的。

姑姑家離的並不遠,步行過去十來分鍾的時候。但因為山路不好走加上下雪,所以比平時多用了些時間。

姑姑家在這山裏算得上富裕,小的時候夏荷隻能在家吃野菜的時候,表哥每周都能被姑父帶著去鎮上吃一頓肯德基。

對年幼的夏荷來說,姑姑家已經算是大戶人家了。

直到這次去了臨城,住進周家,她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有錢人。

夏荷歎氣。

果然是那句話,有的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羅馬,而有的人生來就住在羅馬。

姑姑在遠處就看見她了,忙出來過來迎她。

滿臉都是真切的笑容,手去捏她的手,一路走來都凍僵了,她連忙心疼的帶她進去:“凍著了吧,快進屋。”

夏荷點了點頭,叫了聲姑姑。

姑父早年就開始承包工程,做起了包工頭,最近這幾年賺了不少錢。

房子也蓋成了二層小洋樓,在村裏算是知名大戶了。

夏荷剛進屋,就看見坐在客廳裏玩遊戲的表哥,還有旁邊那個看起來明顯是在和他一起開黑的人。

姑姑過去踹了表哥一腳:“小荷都來了,怎麽還在玩。”

表哥被突然踹了這一腳,有點不爽,但也沒說什麽。抬起頭看了夏荷一眼,本來興趣缺缺的一張臉,突然眼前一亮:“夏荷?”

夏荷雖然和他是表兄妹的關係,但兩個人的關係卻並不親近。

不是不好,而是壓根就沒什麽接觸。

他從小就被姑姑送去了市裏讀書,初中畢業後就去了職校學習汽修。

現如今已經開始工作了,在一家汽車維修廠,當汽修工。

上次聽奶奶提過一嘴,工資挺高的,一個月六千多。

比表哥先站起身的是他旁邊的那個男人,長得姑且能稱得上眉清目秀。

至少有鼻子有眼,不算難看。

他衝著夏荷笑:“你好啊,夏荷妹妹。”

第一次見麵就這麽親昵的稱呼,夏荷不是特別適應。但秉著禮貌和他是自己表哥朋友的關係,她衝他也回以一個笑容:“你好。”

她今天穿了件淺駝色大衣,腰帶在身後鬆垮垮的垂著,長卷發隻是在出門時隨意抓了抓,也沒太用心打理。

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慵懶的美。

本身就是偏禦姐的明豔係長相,隻有在深笑時那雙下垂的杏眼才會帶給她幾分還算俏皮的可愛。

吃飯的時候夏荷得知那個男的名字叫蔣聰,是夏荷表哥汽修廠的同事。

雖然沒明說,但夏荷也知道了今天姑姑喊她過來吃飯的主要目的。

想來就是為了撮合自己和這個男生。

吃飯的時候他就一直問夏荷問題:“我聽阿姨說,你是今年的市理科狀元?”

夏荷咬了口藕盒,點頭:“嗯。”

“我靠,牛逼啊。我長這麽大連班級第一都沒拿過。”

表哥在一旁接茬:“倒數第一你沒少拿。”

他哈哈大笑:“真他媽的操了,學習太難。”

夏荷笑了笑,沒說話,繼續低頭吃飯。

她本來就很餓了,但蔣聰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直沒完沒了的問她問題。

在哪所學校,讀什麽專業。

“南大,法律係。”

“挺好的。不過臨城這種一線城市,生活節奏太快了,消費也高的嚇人。萬一我過去以後找不到工作怎麽辦。”

姑姑端著碗:“你怕什麽,汽修是鐵飯碗,去哪都不用愁。”

她看著夏荷笑道,“他這才剛工作兩年,工資就六七千了,單位還包吃住,一年能攢不少。而且他媽在村裏也給他蓋了房子,小三層。”

她又去問蔣聰,“去年是不是還買車了?”

蔣聰點頭,還挺不好意思:“貸款買的,雪佛蘭。”

“那也很厲害了,你看我們這幾個村,像你這種有車有房的年輕人能有幾個。”

夏荷這下越發確定了,過來吃飯倒是次要,給她相親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雖然村子裏像她這個年紀的女生大多都已經相過好幾輪了。但她還在上學,甚至才大一。

夏荷覺得這種氣氛實在詭異的有些可怕,想著待會吃完飯後再和姑姑說一下。

自己目前還是想先以學業為主。

並且......

她低頭快速扒飯,企圖早點吃完早點開溜。

但她這個想法顯然很能行得通。

飯吃完了,姑姑留她下來多待一會。

表哥在一旁搭腔:“是啊,外麵雪這麽大,出去能把人給凍死,還不如玩會遊戲能雪小點再走。”

蔣聰笑著問夏荷:“你會玩遊戲嗎,要不我們三個一起玩兩把?”

他遊戲玩的厲害,想著正好在遊戲裏帶帶她。

女孩子不都喜歡遊戲玩的好的男生嗎,覺得有魅力。

夏荷搖頭:“我不會。”

她就和周夫唯還有熊漪玩過幾把,之後就沒有再玩了。

“沒事。”蔣聰表現得非常紳士,“你全程貼身跟著我就行,我保護你。”

“對啊。”表哥一直在旁邊慫恿,“玩兩把又不少塊肉。”

夏荷無奈,覺得自己像一隻被架在火堆上的羊。

躲是躲不掉了。

因為之前玩過一次,所以有賬號,她上了線,有她微信好友的表哥直接拉她進了隊伍。

旁邊突然彈出來一條入隊申請。

“還是王牌,這麽牛逼。”

表哥一邊說,一邊接受了申請。

夏荷看著那個金光籠罩和帶著回頭動作入場的遊戲人物,出現在了隊伍裏麵。

覺得ID有點熟悉。

“誰的好友?”表哥突然問,眼神卻是看著蔣聰的。

似乎不認為夏荷這個書呆子會有玩遊戲這麽厲害的好友。

蔣聰也是一臉懵逼,搖了搖頭。

三個人都沒開麥,但喇叭是進入遊戲時就自動打開的。

本來隻有遊戲的BGM背景裏,伴隨著一陣嘈雜的電流聲。

因為剛睡醒,而顯出幾分低沉氣泡質感的男聲響起。

“這兩男的是誰?”

夏荷聽到了久違的聲音,剛才因為表哥和蔣聰帶來的不適感莫名全消失了。

連帶著心情也好了幾分:“我表哥,和我表哥的朋友。”

他像是隨口一問,她回答了,他也不怎麽在意。

低嗯一聲,打了個哈欠。

夏荷問他:“剛醒?”

“沒。”她聽見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周夫唯拖著腔的懶散語氣,“阿姨,您給我煮碗麵吧。”

阿姨應該在距離他不算近的地方,夏荷聽出了阿姨說話時聲音的距離感,帶著笑意:“終於餓了?”

“有點。”

夏荷捕捉到了阿姨話裏的關鍵詞。

“終於。”

她問周夫唯:“你又沒好好吃飯嗎?”

他們剛進入遊戲,現在還在出生島上麵,還沒上飛機。

夏荷看到那個綠色的數字三朝自己跑過來。他玩的是個女性角色形象,藍色高馬尾,機械眼罩,一身白。

在夏荷麵前蹲下又站起,最後還直接趴那了。

夏荷的人物是隨機的,性別男,衣服也是最原始的白色T恤,肌肉梆梆硬。

兩個人在遊戲裏的形象像是反過來了一樣。

蔣聰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意識到夏荷和這個男的關係不一般。

他咳了咳,問夏荷:“這誰啊,你朋友嗎?”

周夫唯大約是聽見了男人的聲音從夏荷的麥裏傳出,沒說話了。

像是也在等待夏荷的回答。

夏荷點頭,非常直接的說:“我的準男朋友。”

蔣聰看了眼夏荷表哥,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在。

表哥也疑惑,不過疑惑的點是:“準男朋友?”

夏荷解釋說:“目前還沒在一起。”

蔣聰鬆了口氣,隻要沒在一起,那他就還有機會。

他這種條件,碰到這種人美身材好還高學曆的大美女,還有機會和她相親,那簡直是萬分之一的概率。

他可不舍得就這麽放棄。

想到這一點,蔣聰覺得還是應該先從遊戲裏展示自己的魅力。

“夏荷妹妹,你待會就跟著我,不用怕,我保護你。”

夏荷禮貌性地點頭笑笑:“謝謝。”

笑起來更好看了,蔣聰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謝什麽,男人保護女人不是應該的嗎。”

夏荷沒聽出這話裏的曖昧,她壓根就沒在意他這個人,更別說是他說的話了。

反而是疑惑,周夫唯怎麽突然這麽安靜了。

以為他是關了麥,點開後看到他的麥和喇叭都是開著的。

蔣聰發起了一個跟隨邀請,夏荷點了確定。

蔣聰問她:“想去哪?”

夏荷說:“都可以。”

蔣聰說:“那去Z城吧,那裏可以**秋千。”

他話音剛落,全程安靜的三號也點了跟隨他。

蔣聰其實還挺不爽的,他潛意識裏已經把這個人劃分到了情敵行列。

但也沒說什麽,飛機開到Z城前麵時,蔣聰按了跳傘,開傘後一路滑到秋千那兒。

在地上翻滾一圈後起身,他首先就是去找夏荷,讓她跟著自己:“我帶你去**秋千。”

夏荷看不到周夫唯在哪,隻能看見那個綠色的數字三在不遠處移動。

“夏荷?”

她回過神來:“嗯?”

蔣聰說:“我帶你去**秋千。”

夏荷剛要拒絕,她想去找周夫唯。

不等她開口,那個綠色的數字三逐漸朝這邊靠近。

身形纖細的女性遊戲角色手裏拿著一把噴了絢麗彩繪的槍出現在她麵前。

她把槍收掛在背上,手中立馬多出個什麽東西,拉了線,手臂高舉,等待幾秒後扔出去。

夏荷正要開口,身邊突然“嘣”的一聲。

爆炸聲和黑色煙霧是同時出現的。

蔣聰的遊戲角色趴在地上:“我操,什麽玩意兒?”

安靜許久的耳麥裏終於傳出聲響來。

是夏荷熟悉的散漫語調,敷衍的道著歉:“抱歉,手滑了一下。”

手滑你媽啊,這明擺著就是衝著他來的。

但顧慮到夏荷還在旁邊,蔣聰忍了。

夏荷表哥跑過去,正要扶他。

很輕的一道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還滾了一圈。

緊接著,爆炸聲再次響起。

這次蔣聰的遊戲人物直接變成了盒子。

罪魁禍首懶洋洋的道歉,語氣卻欠揍:“抱歉啊,又手滑了。”

他終於沒忍住,罵了出來:“他媽的,你故意的吧?”

“周夫唯,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夏荷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蔣聰聽見夏荷擔嚴肅語氣,知道她是個明事理的,也看出來了這男的在針對自己。

他正等著夏荷替自己出頭。

夏荷眉頭皺著,問周夫唯:“是身體不舒服嗎,又失眠了?”

蔣聰:“?”

重點是這個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份夏·雙標·荷已上線√